韩乔等了半天,也不见林白溪的人影,他心中不免焦躁。
现在还不知道昨晚上跟踪他的女子,到底是谁的棋子,更不知道,此人有没有将他的身份泄露出去。
若是此人把他与太子殿下约见之事泄露出去,只怕他处境艰难。
可就这么一无所获的离开,他总有那么几分的不甘心。
飞檐上,一夜沉积的雨水,点点滴滴的砸在地上,水洼中映照出寒甲森森。
澍月宫,明齐一一认识了几位大人,转眼之间,竟已有肝胆相照之感。
“从此后,一切都拜托几位大人了!”
明齐盈盈一拜,余光扫过澍月宫外。
几人目光跟着扫了过去,幽幽寐寐的停在了韩乔身上。
这不是御林军的统领?怎么守在了澍月宫外?
明齐淡笑了一声,推开了殿门:“天色不早了,今日多有耽搁,改日明齐亲自登门拜访,赔礼道歉!”
“公主严重,此事我等义不容辞!想当年——”几位大人相顾叹息。
“想当年大公主尚在之时,选贤任能,罢免了多少贪官污吏,不畏强权,才将我等从乡野之地提拔上来!可惜……知遇之恩未报,斯人已逝!”
明齐目送几人离开,一人又在殿前站了许久,缓缓向宫外走去。
韩乔出神了片刻,没想到在回眸之时,已经看到了明齐公主站在了他面前。
他心中犹疑,到底明齐公主是不是昨夜跟踪他的人?
瞳孔微紧,他扶剑行了礼,“公主千岁!”
明齐缓缓勾唇,绕着韩乔走了两圈,眼底幽光明灭。
就是这个人,最得皇族信任的御林军统领韩乔!三年前有意调开巡守到澍月宫的御林军,与楚岚里应外合,害得她毁了这张脸,还险些丢了一条命!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终于让她盼到了这一天。
“韩统领,在澍月宫外站了这么久,莫非是回转了心意,愿意与我们合作了?”明齐微微偏头挑眉,压低的声音,喑哑中带着一丝凉意。
韩乔垂眸,“属下心有所思,一时忘了身在何处,二公主赎罪!”
“哦?”明齐笑出了声来,“心有所思?韩统领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韩乔眼神略微闪烁,神色波澜不惊,让人看不出任何东西来,“听说公主玉体违和,臣也略微通几分岐黄之术,可否为公主把脉?”
昨夜那个女人与殿下交手,也受了不轻的伤,他想借机刺探一下,明齐公主到底是不是昨晚上的女人。
明齐微微勾唇一笑,拿出锦帕垫在手腕上,“求之不得,韩统领,请!”
韩乔缓缓伸手,搭上了明齐的脉搏,神色微微一凝。
不是她。
他缓缓收回手,“得罪了,公主病已好了十之八九,只是身体虚弱,佐以汤药将养便可。”
明齐收回了手,清澈如水的眸子,干净的让人看不出东西来,“有劳韩统领了,替本宫守了这么久的宫门,摄政王妃已经出宫去了!统领若是要见她,在这里想必是等不到了。”
韩乔眼神微闪,“公主误会了!”
没想到林白溪竟然已经不在澍月宫了,他转身而去。
明齐目送韩乔离开,手中锦帕微一用力,绞烂在了手中。
面色沉凉,她冷笑了一声。
真是让人想不明白,为什么就连韩乔都投靠了那个楚岚?
……
秦国公府。
秦国公坐在马车里,脑子里走马灯一般,来回闪现着三年前的事。
当年,他第一次见到楚岚的时候,惊讶的整个人都呆若木鸡。
谁能想得到,真正的睿帝,竟然还留下了一个儿子尚在人间?
小小年纪仍是少年,谈及宫变的时候,竟然能做到面不改色,仿佛死去的那些人,跟他没有半分瓜葛!
当时他心中就清楚,此子必成大器!
奉轩楼中林白溪所说的是好计不错,可惜她忘记算上了楚岚!
这个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属于南魏皇族的帝位,再被别人染指?
秦国公缓缓握紧了拳头,他必须想一个办法,解决掉这个麻烦。
现在楚岚已经不再是他的合作伙伴,是他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眼底含了一丝阴毒,他伸手摸了一把胡子,心中满腹算计。
他清楚这么多年,虽然楚岚看上去和他是同心同德,但在南魏背地里一定还有不少支持者,他需要尽快想一个办法,把这些人一网打尽,这才能够安心地登上帝位。
前些日子秦离告诉他,楚岚马上就要到凉州城,如今想必已经到了。
马车停在了府中,秦国公踱步走向了书房,目光一扫身旁小厮。
“你去把公子传过来。”眼睛一瞥。
小厮得了命令,放下手中活计,行了一个礼,忙不迭的往兰姨娘的院子走去。
府中原本是给大公子备了上好的宅院的,没想到,大公子并不乐意住进去,非要和兰姨娘挤在一起。
唉,也不知道那个旧院子有什么好的,先前也给兰姨娘准备了新院子,可偏偏这位兰姨娘就是不肯搬出去。
还真是母子俩一个脾气。
小厮走到了兰姨娘的院子门口敲了敲门,含笑走了进去,给正在院子里做着针线活的兰姨娘行了一礼。
“兰姨娘万福,奴才奉国公爷的命令来请少爷过去一趟。”
兰姨娘眯了一下眼睛,才认出来这是在秦国公身边当差的小厮,紧跟着也笑了一下,颔首答了一句,“好。”
“离儿快出来!你父亲派人请你过去一趟。”兰姨娘向身后门里喊了一句。
秦离没过一会儿就走了出来,看了眼小厮,“父亲刚回府吗?”
小厮点头,“国公爷一早出去,直到现在才回来,这不一回来就让奴才来喊了大公子过去。”
秦离不冷不热的勾了勾唇,转身看向兰姨娘,“儿子去去就回。”
兰姨娘摆了摆手,乐呵呵的笑了一下,“你父亲器重你,这是好事情,去吧。”
秦离跟着小厮到了书房。
他抬眸打量了一眼,这书房布置的倒是清雅,墙壁上只挂了几副字画,不想其他地方一般金玉满堂,俗气的要死。
“见过父亲,这一趟谈的可还顺利?”秦离缓缓勾唇,他不用想也知道,秦国公是从哪里回来的去见过谁。
秦国公笑着睨了他一眼,“你这小子,心思倒是转的快!不错,我确实去见了那个林白溪。”
秦离察言观色,心底暗中思忖,跟着挑了一挑眉毛,“看来父亲这一趟是满载而归,跟那林白溪谈的颇为顺利啊。”
秦国公闻言脸色却不太好看了,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个林白溪啊,可真是放肆大胆的可以,若不是看在她愿意向我们投诚的份儿上,我绝对饶不了她,竟敢堂而皇之的威胁我!”
秦离早就想到了,凭着林白溪那个什么都敢说敢做性子,秦国公绝对要吃亏。
秦离:“此事谈的拢就谈,谈不拢就散,父亲传我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秦国公老谋深算勾了下唇,“放心找你来不为了这个林白溪,而是为了太子殿下。”
秦离眼神微紧,“太子殿下?”
“你上次不是说了,太子殿下不久便到凉州城,他若是来了,身为合作盟友,父亲自然是要见他一面,好好交谈一番的。”秦国公只字未提奉轩楼中的计划,有些瞒着秦离。
秦离略一颔首,“确实,殿下应该已经到了凉州城了。”
秦国公凝望了他一眼,“你去告诉他,我要见他一面,有要事相商。”
秦离微微沉吟了片刻,回望了秦国公一眼,“要事相商?跟这个林白溪有关?”
秦国公面不改色的抿唇,“怎么会?这个林白溪目无尊长,言语放肆,这样的人断不可相处共事,我早已放弃了跟她的合作。”
秦国公这么说,秦离倒是真的也信,毕竟林白溪荒唐起来什么模样,他也不是没有见过,连他都觉得有时难以接受,更别说食古不化的秦国公了。
“父亲要与殿下约在什么时候?”秦离瞧了秦国公问了一句。
秦国公脱口而出,“尽快!”
秦离不疑有他,转身离开了书房。
他私心底,仍然是希望,秦国公能够放弃那些痴心妄想,好好的跟太子殿下彻谈一番,继续合作的。
这样,他也不必夹在秦家与楚岚之中,左右为难。
秦国公眼神闪烁了一下,静候秦离的消息。
大约两盏茶的功夫,秦离重新回到了书房,身上还带着几分冷气。
秦国公放下手中茶水,微微一笑,“怎么样?”
秦离从袖中拿出一张字条,交给了秦国公,微微叹息,“这是地址,殿下说了,父亲随时可去。”
秦国公迅速的扫了一眼字条,身体紧跟着离开了椅子,“好,我现在便去见他。”
秦离愣了一下,疑惑问道:“这么着急?”
秦国公拍了拍他的肩膀,“父亲有大事要跟太子殿下商量,如今天都亦不太平,形势严峻,自然是越早越好。”
秦离回眸看了秦国公一眼,眼神微深,缓缓的点了点头。
“父亲,太子殿下并非心慈手软之人,您可要想好了,到底是要做敌人还是做盟友!”
秦国公和蔼一笑,“放心,父亲心中有分寸,太子殿下与我秦家合作了这么多年,自然是不可轻易舍弃的。”
秦离微微松了一口气,目送秦国公走出书房。
……
“去这里。”秦国公将手中字条,交给赶车的仆人,转眼换了一张脸,阴沉着坐上了马车。
仆人驾车稳稳前行。
不多时,就拐进了一处三进院落门前。
“国公,到了。”仆人放下脚踏。
秦国公沉了一口气,踩着脚踏下了马车,伸手推开了院门。
门没锁,只是刚踏足一步,从天而降了一柄寒剑。
“呦,是国公大人呐!”临恪笑了一下,收回了手中剑,“见谅了,这边请。”
秦国公心底颤了一颤,面上仍然是一副笑脸,“好久不见了,临恪对吧?”
临恪挑了挑下巴,眼神瞟了眼秦国公带来的仆人,“不好意思,国公可以进去,带来的人只能在门外候着。”
秦国公愣了一下,笑着点头,“安全为上!”
挥手命仆人退下,“外边候着吧。”
临恪笑着关上了门,走在前边带路,“这边请吧。”
秦国公颔首。
一路上七绕八绕,遇见了不少暗哨。
秦国公笑了一下,““看起来要是没你带路,老夫一个人,还真走不出来这迷阵了。”
临恪勾了下唇,“国公见谅,昨夜殿下在外受了些伤,这几天自然要格外注意。”
秦国公板起脸色,义愤填膺的叹了一声,“竟然有贼人这般猖狂?殿下身份非比寻常,真是不得不防啊。”
临恪敷衍的应了一声,不愿多谈昨夜之事,毕竟现在还不确定,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指使的,“不过是个小贼罢了,国公前边就是了。”
秦国公收敛神色,抬眼看向面前房门。
临恪敲了三声门,一把推开。
秦国公随着他走了亲去。
房间里又一扇紫檀木屏风,旁边还有几盆珊瑚,白玉茶壶架在小炉上,燃起了几分暖意。
秦国公没敢抬眼,去瞧房间的主人。
撩袍跪在了地上,脸上满是虚假的笑意,“老臣见过太子殿下。”
秦国公毕恭毕敬的磕了个头。
楚岚散漫抬眸扫了他一眼,“国公精神许多,比之三年前,更加容光焕发了。”
秦国公跟着笑出了一声来,“太子殿下打趣老臣了,臣已是年过半百了,要说精神,那也是因为一腔热血,要效忠殿下,扶持皇室正统!”
楚岚知道这话能信几分,却也不挑明白,只淡淡抬手,“孤与国公,虽说是君臣,但更是忘年之交,何须行如此大礼,起来吧。”
秦国公缓缓站了起来,客气寒暄,“听临恪首领说,殿下昨夜被贼子行刺,贵体可还安好?”
楚岚闻言,剔透玲珑的眸子,寒星般迸出了一抹冷芒,“怕是不太好,贼人猖獗,更是艺高人胆大!孤身入敌营,险些就取了孤的性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