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岚淡淡扫她一眼，“这不是正和你意。”
汝华漠然垂眸。
“你若是不喜欢听这些，现在就能杀了我。”他伸手强迫她抬头，指腹紧攥在她的下颌上，雪白肌肤上顿时红了一片。
“你不杀我，我就当你是喜欢听，当你是欲拒还迎，偏要让你生气，让你痛苦，让你咬断舌头，也不能解脱。”
汝华遂了他的意，目光一闪不闪的看着他，心如止水。
楚岚目光幽幽暗暗，缓缓凑近她的双眼，“你怕我对吗？”
汝华自然不会回答。
楚岚不在乎，“因为我算计栾子襄，让杀了你，所以你害怕我，你可以视我为敌，可你别忘了，动手的不是我。”
他一点点攻陷她心中最薄弱的地方，俯身淡色的唇几乎贴在了她的脸颊上，“如果不是你自己四处树敌，秦国公怎么会跟我合作？如果不是汶帝对你早有杀心，我怎么会那么顺利的把你幽禁在皇宫？如果不是栾子襄不够信你，你怎么会死呢？”
汝华睫毛微不可察一颤。
楚岚轻笑一声，“我说对了，不是吗？”
“我只不过设计了一个圈套而已，引你走进圈套的是汶帝，亲手杀了你的是栾子襄，你连他们都能放过，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呢？”
他叹息随着温热呼吸，尽在耳鬓厮磨之中，话如温柔刀，刀刀致命。
汝华兀的偏头，挣脱了他的手，“没有他们，你也要杀我，你何必混淆视听。”
楚岚缓缓抿唇，“那是从前，我现在不想杀你，只想挽留你。”
他锲而不舍执起她的手，用力握紧，“我本来都忘了，可现在看到你，一切又都想起来了……我记得，我让你痛苦了……短短几天的时间，把你折磨的不像样子，可谁又不知道，会有今天……”
汝华面色一白，脊背微微颤抖，她不想回忆那些日子，更何况还是从他口中说出。
她用力的甩开他的手，半扶在床角，躲在灯光幽暗的地方，不想去听。
楚岚俯身压在了她的肩上，一只手禁锢在她的腰间，紧紧拥在怀里。
他不管不顾的接着讲述，“我利用你的病情，制造恐慌，让宫人不敢靠近你的身边，命人紧锁宫门，钉死窗户，我将宫殿中扯上厚重的布幔，令你不见天日，我每天逼你喝药，让你不能逃跑……”
“我想看你痛苦，想要听你求饶，或者支撑不住大哭大闹……可你永远安静的躺着，不去多看我一眼……”
“我看不到你的恐惧，你的情绪永远藏在心中，上了重重铁锁，我达不到目的，只能意兴阑珊的决定杀了你。”
“后来，我告诉你说，栾子襄已经回到凉州城，就跪在宫门外……你第一次给了我回应，我那是就知道，他就是你的软肋……”
“我向汶帝进言，让栾子襄入宫，我要让你死在他的手里，我设计好了一切，将那一碗毒药交给他来抉择……”
“汝华，你有机会的，不是我不让你活，是栾子襄！”
楚岚伸手插进她柔软的长发中，目光灼烫了她的耳尖，“你告诉了他真相，你说你没有疯，可他不信你，是他不信你对不对？”
“他不信你，他没有救你，他杀了你，我给了你机会，他断了你的生机，我没能让你痛苦，他却让你伤透了心，流尽了泪。”
“你凭什么恨我？你凭什么只原谅他一个？”
他伸手将她拉至胸前，面对灯光，居高临下的俯视她苍白的脸，“在北央，在丽京，我待你如何？为了你，我不惜冒险杀了北央的皇帝，为了你，我放弃了三年的心血，为了你，我可以替你一起保护林家，为了你，我不远千里追回了南魏……”
“他什么都没有做，你都能原谅他，我为你痛改前非，为你立地成佛，你一叶障目，视若无睹，汝华……你不公平。”
楚岚缓缓低头，抓住她的手，按在前心伤口处，“你别怕我好不好，我把命交到你的手上，任你处置，你也原谅我好不好？”
他便是如此之人，为了得到，不择手段，永远能敏锐的可怕，一眼就捏准了她心中的痛处。
汝华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就算是为了开脱罪名，可还是让她开始心痛如刀绞，甚至心神动摇。
“你跟他不一样，你们不一样。”她声音逐渐喑哑，只摇头躲避他的目光。
楚岚攥紧她的纤细腰肢，一只手缓缓轻抚她的脊背，神色温软，“哪里不一样？因为他能够为你守身如玉三年吗？”
他凝望她，“你是我唯一碰过的女人。”
汝华眉心紧拧，恨又无奈的死死看向他，“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再听你说下去！”
好不容易有了进展，楚岚岂会听她的，“你若是不听，我就当你是原谅我了，你对我占尽了便宜，不管你是谁，你都不能一走了之。”
汝华心火旺盛，又半点无处发作，对他的巧舌如簧和厚颜无耻，佩服万分。
他仿佛只活在自己的逻辑之中，还要硬逼着她，接受他的辩解。
她被他的话惹得，烦躁不安，仍然沉默不语。
楚岚一抹淡若无痕的叹息，果然这种事情，急求不得，只能徐徐图之。
“我知道，你心中的恨意，也知道你不愿意相信我，可我对你的心思，你清楚，你我自从相识以来，我只对不起你这一件事，可栾子襄他也是如此，我当时尚且不认识你，自然情有可原……可他已与你相识数年，你不能如此轻易的原谅他。”
汝华缓缓回眸看了楚岚一眼，“你对我的心思，就是在北央皇宫中的巧取豪夺，不择手段……”
若不是他对她用了卑劣的情药，她绝不会失身于他。
楚岚眼神微暗，“我若是不爱你，何必脏了自己的手，不择手段呢？”
汝华决然果断，“可我不爱你，你问我为何能原谅他，不能放过你，这就是原因。”
“我爱他不爱你，他的错他已经付出了三年的代价，这三年，你让他生不如死。”
“我们之间最后的机会，全都断在了你的一句无悔之上，你既然当初无悔，现在又何必惺惺作态，装作一副情深似海痴心一片的模样。”
她本来不愿意开口，可他咄咄逼人，字字句句尽是指责别人，哄骗着她忘记那些事实。
楚岚抚在她后心的手，突然定住，目光讳莫如深的看着她的脸，“你说你爱他？”
汝华直视他的目光，不躲不让。
他声音微沉，“那我呢？就凭他这三年过得不好，他对你就是一片痴心无悔，我对你的心，就成了惺惺作态逢场作戏了吗？”
汝华不做解释。
楚岚紧盯着她漠然无情的脸色，一抹血色浮现眼底，许久才勉强克制了下来。
他冷冷凝眸，蔑然勾唇，“好，原本说那些强迫你的话，只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现在你既然心中只有别人，我也就不再试图要你的心。”
“本来你若是愿意骗我，我可以给你解药，放你离开，既然你对我已经恨之入骨，绝无回寰的余地，那你想要栾子襄活命，你就拿自己来换。”
“我不要你爱我，我只要你是我的，就算你的心给了他，一副躯壳我也要留下。”
楚岚缓缓收回手，将她放在软枕之上，“我不强迫你，也不会再像上次，对你不择手段。”
他攥了一把她的头发，“这次我要你心甘情愿的，不过你若是不肯也没关系，他死了，我更乐意。”
汝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推开许远。
楚岚不抗拒，任凭她推开自己的手，转身离开了宫殿。
……
距离王妃消失已经两天了。
昼闫心急如焚的叹息。
“你急什么呢？”栾子襄淡淡的俯视了一眼脚下宫阙，并不见慌乱。
昼闫眯了眯眼，俯身一礼，“王，那个楚岚，他对王妃定然心存不轨，当初在丽京城，就已经能窥出一二。”
栾子襄缓缓压了压衣袖，目光如炬，笑意却没有温度，“心存不轨又如何，他也只能心不甘意难平而已。”
昼闫犹豫了一下，心中忐忑的问道：“王就如此确定王妃……”
栾子襄淡然自若松开手边珠帘，“本王信她，楚岚奈何不了她。”
昼闫点了点头，“这两天，我们虽然已经找到了地宫的入口，可里面的机关变幻莫测，根本进不了人。”
栾子襄扫了他一眼，“进不了人，那就不进去，你派人到藏书阁去找找，看有没有藏着地宫的图纸。”
昼闫颔首记在心上。
“先派人收好地宫的入口，再命人去寻找出口，两处地方都堵严了，他自然是插翅难逃。”栾子襄靠在软枕上，微微垂眸。
地宫毕竟废弃多年，里面未必会有水粮，不能藏一辈子，人总归是要出来的。
出口入口，两边都封锁了，用不了多久，人就会自投罗网。
眼神微微黯然，他摆手命昼闫下去准备。
心中微微揪痛，只是要让她受苦了，地宫中不知道是何情况，她身上伤势未愈……
时至夜幕，寻风台风冷入骨。
宫人三催四请，栾子襄这才下了石梯，脚步平稳的落下每一步。
宫中御林军暂时不能全信，需要清盘。
军机大营的兵马，便接替了御林军的职务，暂且值守皇宫。
风声鹤唳的气息遍布宫廷各处，人人皆是惶惶不安。
汶帝的尸体，还停灵在御书房中，秦国公仍在狱中，朝里朝外，流言四起。
人人都知道，南魏要变了天了。
四名宫人手提宫灯，照亮前路，方向并非是前边政事堂，而是向后宫而去。
栾子襄眸光微紧，态度仍旧淡然自若，紫衣玉带，修眉入鬓，淡淡的扫过牌匾。
一名太医正提着药箱，迎面走了出来。
“二公主的病还没好吗？”栾子襄蹙眉，微微扫了太医一眼。
“见过驸马爷，二公主的病本不严重，只是花粉过敏，已经好了不少，可这两天，收到了惊吓，又染了一些风寒。”太医缓缓拱手，“不是什么大病，按时服药，三天便能药到病除。”
栾子襄放太医离开，随着宫人走进了澍月宫，并没有落座。
明齐服了药才从内殿走到了前殿，目光扫了一旁宫人一眼，宫人自觉退下。
“大哥，韩乔死之前，可是有跟你说过什么话？”明齐记得那日，看到了栾子襄命令所有人，退避二十余步。
她远远的隐约瞧见韩乔情绪十分激动，一直在振振有词的说着什么，最后栾子襄一招取了韩乔的性命。
这个韩乔既然是楚岚手中的人，那必然是知道不少东西的，想必这些话，已经告诉了栾子襄，否则栾子襄不会那么痛快的了结了韩乔。
栾子襄眸如暗渊，不深不浅的看了明齐一眼，“你想知道？”
明齐微微一顿，淡然的挑了挑眉，“自然是想知道，毕竟那个韩乔可是楚岚手中的人。”
她已经挑明，已经知道韩乔的身份，也察觉到了，韩乔临死前说的话，与这个楚岚有关。
“知道的太多了，未必是什么好事。”栾子襄只敷衍了一句，冷淡看向明齐。
“你只需要做好一件事就够了，我会力保你上位，其他的事情，你不需要管，等到这个楚岚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于他而言，谁是真的皇室血统，谁又是假的，根本没有任何分别，这件事情，最好到此为止。
朝中之人，有谁是知道些的，他会好好清查一遍，一个不留的斩草除根，别人更没必要知道这些。
明齐清澈如水的眸子，微微凝了一抹幽光，“看来大哥是不准备告诉我了，那此事，我便也不再追问，只是……秦国公呢？”
“大哥可否将秦国公交给我来审讯，御书房前，他可是险些要了我的性命，我总能跟他算一次账吧。”她微微勾唇，眼神微紧。
栾子襄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秦国公既然与楚岚合作，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楚岚的身份。
“公报私仇，非一国之君该有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