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皇朝的正一品郡主无不是身份较为金贵之人,或传承了百年光景的名门望族之女,如第一外姓王平定王家的嫡长女妘嫆,便是正一品梁安郡主。
赵凉生虽是内阁大学士之女。书香门第。但在繁荣富庶的洛阳境内,这样的大家闺秀也是不在少数,若是并无突出的贡献,并不会随意便晋升郡主的。
圣旨上虽是诸多良言,并未点明其晋升的缘由。
但仁和郡主。仅凭借这一封号,便能引起诸多人的猜测。
在大周皇朝的历史上。只出过一位仁和郡主,昔时东宫之变,废太子瑜欲弑兄杀父,谋夺皇权,陈亲王之女仁和郡主替萧武帝挡了一刀,东宫之变最终得以平息,萧武帝感念其大义,便特封为正一品仁和公主,视同己出。
仁和公主秉性纯良,待人至真,加之萧武帝又诸多疼爱,封赏不断。后来她体弱早亡,萧武帝悲戚戚将其风光大葬,可其在碑位上的封号便叫人不可置信——淑佳孝惠静德诚良荣安仁和公主。其光是谥号便共计十二个字。堪称大周皇朝历史之最!
由此可见,这“仁和”二字是多么的特别,发人深思。
“仁和郡主,还不接旨吗?”孙公公笑意盎然,捧着那卷明黄黄的玉轴道。
“臣女谢主隆恩。”赵凉生当即三叩九拜,接过圣旨。
“皇上还特特叫老奴嘱咐了仁和郡主,这是郡主您应得的封号,另每月还有八千两俸禄,洛阳城西郊的仁德山庄,环月山庄两处,也一并在郡主的名下。随时可派人去打理。”孙公公弓着腰。浅笑道。
“多谢公公了,还请公公进门喝一杯茶。”赵凉生使了个眼色,一旁暮晚恍惚一阵。随即递上了一张银票。
“郡主客气了,但是皇上身边还有诸多事务等着老奴处理,也便不多逗留了。”孙公公也不推辞,含笑接下,正欲带着几名宫人离去,蓦然,又回过头来。
“不知公公可还有赐教?”赵凉生疑惑道。
“哦,对了,年纪倒是大了,记不住事了。皇上可还说了,叫赵学士一道进宫呢,许是有要事相商。”孙公公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道。
“多谢公公。那便请吧。”赵庆明喜上眉梢道。前些日圣上一纸便定了赵余欢的终生,丢尽了赵家的脸面。他还只当是皇帝要存心冷落了自己,心中忐忑至今。可是瞧着今日这一纸圣谕,心里却是乐开了花。此番进宫必然又将受到中用了,当即乐的面上阵阵通红。
孙公公极是客气的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这才挪步。
赵凉生手握着沉甸甸的圣旨,目色淡然的望着赵庆明离去的背影,渐行渐远的,直至消失,她的眉头稍稍皱了皱。
“恭喜嫡姐,贺喜嫡姐。”一旁,赵默笑道。
赵凉生亦是回了他一个浅浅的笑意。
“凉生,我的好女儿。娘亲之前身子一直不好,躺在床上没法下来,最近才稍稍将养好一些,这这些日子倒是冷落了你了。”刘氏摸了摸肚子,由一旁紫云扶着,面上竟是从未有过的慈爱柔和之色。
“我可当不起你一声好女儿。”赵凉生冷然一笑,随即转身离去。
身后,刘氏唇边那抹笑意僵在嘴角。布记协巴。
赵默随即一阵鄙夷的神色,瞧了刘氏一眼。
赵凉生回了素云院里,放好了圣旨,再度走到走廊里,瞧着面前的几只笼子却是满是为难的神色。
身后,吴修一袭青衣墨发,悄无声息的立在了走廊里。
他此时出现倒是不怕被人瞧见,暮晚精神不大好已然先回了偏方去休息,至于初雨,这些日子里,对他的神出鬼没早就见怪不怪了。
“楼主为何犯难?”他开口问道。
面前的这个少女聪慧的紧,这些日子他在赵府暗中守护着她,却是极少见到赵凉生会有此番神情,不知是有了何等难以解决之事。
“我在想着,该如何安顿了这些小家伙的好。”赵凉生略略皱了皱眉,极是认真道。
“……”
若是将之放了的话,鬼知道萧九幽会不会因此会灭了她,这可是他寻了一日的结果……
若是煮了吃的话,他倒是应该不会说什么吧?但是这些东西真的能吃吗?
赵凉生精光一样的眸子瞧了瞧那只紫貂,它瞪了瞪滚圆的眼睛,竟是蓦然惊恐的向后缩了缩,还带着一分畏惧的神色。
赵凉生扑哧一声笑了,思忖良久,她最终将那对锦绣鸳鸯扔在了素云院隔壁的湖里,又去小库房翻了半天找出了一只白玉象牙鸟笼,将两只蓝耳翠鸟扔了进去。
至于那只小东西……
赵凉生跑到小厨房取了一碟子白酥鸡出来,送到那只紫貂的面前,它竟是半分不怕,张牙舞爪的吃了起来……果然是快成精了。
目光随即落在两只?鼠上面,两只小巧可爱,放在手心里便是两团绒线,眸子犹若黑曜石一般清澈,煞是有趣,赵凉生浅浅一笑,取了一只极精致的金丝笼将之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
吴修一直在一旁瞧着赵凉生,瞧着她笑容满溢的模样,自在的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这才是她这副年纪该有的样子,不是吗?
“对了,仁德山庄与环月山庄两处,你叫周清派人去打理。账本我这几日也已经抽空看过了,李家表面的财富虽然俱已被充入国库,但是焚香楼这些年掩藏的挺好,没受到牵连,暗部的财产积累倒是不差,周清必然是费了不少功夫的,你代我向他致谢一声。”随即,赵凉生自屋子里取出几本古旧的账本,递到了吴修的手里。其眉目神色,一如既往淡然,丝毫不似方才那番沉醉之色。
吴修点了点头,接过账本,塞在了青衫之中。
“还有那件事,是时候了。”赵凉生蓦然抬眸,瞧了某处偏房一眼。
“恩,今晚便可动手。”吴修会意。
赵凉生眸子里全是寒意。
夜凉如水。月已入中天。素云院犹若往昔般一派肃静。
偏房,蓦然传出一声惊惧之声。
暮晚睁开眸子,脸色苍白若纸,额头竟是豆大的汗水滚落,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指甲几欲嵌尽了锦被里。
就在方才,她又做噩梦了,梦里面天边靛蓝,绿菊妖冶,素晴如往常一般修理了杂草便坐在一旁与她谈天,蓦然之间,天地变色,乌云垂坠,竟是下起了磅礴大雨,素晴一双眸子倏然便瞪的滚圆,几欲裂开,她的指甲寸长,死死的掐住了她!
梦境明明荒谬,却是真实的可怕,她已然忘记了这是第多少次梦到了素晴。
有时候又会在一口枯井,素晴的衣服湿哒哒的,脸色肿胀,一如那夜喜服装的赵余欢的脸一般,死灰而惨白,那腥臭之味仿佛就在?息间,她张开干瘪发紫的嘴唇发出沙哑的声音:“暮晚,偿命来……”
每每想到此,便是一阵头皮,暮晚挽起袖子擦了擦满头的汗水,肤色微微潮红,背心早已经将亵衣一并染湿了。
她起身,走至桌边倒了一杯冷茶,大口大口的喝了个畅快,随即放下茶杯,正欲转身向床边走去,眸子却瞥见了窗外,一道白色的人影掠了过去,速度极快,长长的头发肆意散落,飘摇,垂着头,瞧不见面容。
暮晚还未叫出声来,一回神,咫尺之间,眼前赫然便是青发垂落,半是遮住脸的鬼影!
透着月色,能瞧见她一双滚圆滚圆的眸子正狠狠瞪着她,鬼气森森,死灰色一般的唇与梦里竟是分毫不差,她的?子几乎就要碰到了它的?子……
滴答滴答的水渍之声就在耳边,脚下。
“暮晚,偿命来……”那声音沙哑。
是素晴!
暮晚骤然眼皮一翻,昏倒在了地上。
随即,那女鬼点了一旁烛火,撩起了头发,赫然便是化了妆的初雨。
初雨抖了抖衣袖间的水渍,开了门,外头却是一袭白衣的吴修,正披头散发……
吴修朝她点了点头,踱步进门,取出早已备好的一枚陈褐色药丸,塞进了昏厥了的暮晚嘴里,又接过一旁初雨倒得一杯冷茶,抵着暮晚的下颚将之送服了下去。
吴修随即一把将暮晚扛在了肩上,犹若扛了一个麻袋似得,朝着外头走去,片刻,顿住了步子回头。
“你快去换身衣裳。”他瞧着初雨穿着一身湿衣裳,止不住的打着颤,小脸冻得煞白,不由得皱了皱眉,启唇道。
“恩。”初雨朝着他恬然一笑,随即点了点头。
吴修这才再度转身离去,步子极快,最终一个闪身,便跃出了素云院。
初雨瞧着那背影消失,唇边淡淡一抹笑意。
天边月色正好,明亮亮的通透一团,空若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