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风刮的呼呼的,半掩的玻璃窗被震得哐当作响,寻欢凝望着外面黑压压的云层,终是抬手将窗门拉上,顺手拧紧了锁关。
“寻。”
一道修长的身影来到她身后,用着怪异嘶哑的语调叫她。
寻欢被他攥着衣摆扯回床边,在他坐到床沿时顺势将她抱进了怀里,有着一头柔顺黑发的脑袋也埋进了她的肩窝。
“寻,不看。”
虽然感知不甚清晰,但些微发痒的反应还是让她不舒服的扭了扭脖子。
“痒。”说完把他的脑袋往外推了推。
青年泄气地蹭了蹭她圆润的肩头才慢悠悠放开她,继而又像得了皮肤饥渴症一般,用他冰冷的脸颊贴上她刚沐浴完裸‖露在外的手肘。
那上面似乎有莫大的吸引力,等他过足了瘾又转而去握她的手,还亲昵的舔了口指尖。
寻欢:“…………”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整整两天。
那天她和丰默交换完条件后,他那几个被她弄晕的队友也陆陆续续醒了过来,随后,便是如临大敌的强势反抗。
当然,又被她轻轻松松镇压了。
秉承着好心,她还让那个眼镜男去给程嘉的叔叔疗伤,同时也真正见识到了治愈系异能的厉害之处。
那一把匕首几乎可以说是穿胸而入,只留了一个手柄在外面,更何况程然还流着血晕了很久,可治疗也只不过是一分钟的事。
再次被生龙活虎地威胁了一番,寻欢却只是挥挥手以示嫌弃。
那几人眼中一直带着褪不尽的惧色,以及暗藏在那副面容下的汹涌杀意,她都看到了。
怕她。
但却更想杀她。
寻欢深觉这些人的矛盾之处,却也表示理解。
并非人人都能接纳与自己完全相悖的存在,还是非常强悍的存在。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只要末世一直是这样的境况,两者便会永远抗衡下去。
醒来得知丰默与她进行了交易后,那几人也只是鼓噪了下就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毕竟,他们的队长放个屁都是香的。
接下来便是一连串伪装,利用层层关系将两只丧尸藏进基地的举动并没有别的人类发现,更遑论,寻欢的模样除了衣服破烂些基本与人无异,只不过表情过于冷硬寡淡了点。
进入基地第一件事就是让人为丰濯解除药剂带来的效用,不过一个小时,那只黏人的跟屁虫小丧尸,又回来了。
丰默安排给他们的地方非常偏僻,也很荒凉,但里面好歹家具齐全,浴室也可以用,随后他们还派人送来了柔软的被褥。
即便是不需要睡觉,但本着为人的精神寻欢也情愿待在舒服一点的环境。
看着小丧尸不住在她身上乱拱,寻欢心累的皱了皱眉,“丰濯,你真的不想回到你哥哥那边吗?”
抱住她的小丧尸想也不想的摇头,“我不!“
药剂解除他就恢复正常,临别前丰默只是深深地看了眼丰濯便扭头走了,只剩轮椅还在地上咕噜咕噜响。
寻欢将他带回来才发现,他的思维方式开始有了显著的变化。
他还是黏她,目光也时时刻刻追逐着。
但自从她有口能言后,他居然在模仿她。
虽然发出的声音不伦不类,蹦出的也尽是奇奇怪怪的话,她手把手教了一天后,才引导成现在这样一个字两个字往外蹦的说话模式。
不过大体上的意思他全都明白,只是表达上欠缺了些。
知道不能过于强求,寻欢因为他能说话而变得急切的心,开始逐渐平缓。
这样就可以了,他还会成长。
“寻。”丰濯见她突然不说话一直盯着她看,有些慌神,“不回,要你!”
紧接着又凶巴巴地瞪了瞪眼,“杀!讨厌!”
寻欢虎着脸敲敲他的头,“不可以杀人。”
随后又有点好奇,“不过,为什么讨厌他?
哪知小丧尸就跟点燃的炮仗似的,当即放下她,站起来一脸狰狞地冲着门外低嚎了两声,眼中的墨黑夹杂了浓郁的猩红。
“他。”丰濯右手握住虚空使劲捏了捏,“杀!”
这么讨厌?
寻欢心情有点好,“嗯,我也讨厌他。”还有点想杀他。
不过现在,时间不合适,地点也不合适。
“嗬!”小丧尸喜滋滋的压着嗓子又吼了声,“他,打你,杀!”
被这样维护,寻欢更开心了,“过来。”
听到指令丰濯立马咧着嘴跑过去,一把握住她伸过来的手,“寻,不走!”
“嗯,不走。”寻欢看着他专注而执拗的神色,唇边的笑意加深了些。
欢字他死活发不出来,一教就是奇怪的音调,见他能完整的发出寻音来,寻欢就默认了他给予她的这个称谓。
带他回到这个小屋后,她解释了他昏死前的来龙去脉,丰默是他哥哥的事也没隐瞒。
但他全然一副没心没肺毫不在乎的样子,寻欢也渐渐放了心。
“这个给你。”寻欢把丰默临走时给她的平安扣拿出来,“他说这是你妈妈……走之前嘱咐他交给你的,要你好好收着。”
丰默说这是他母亲的遗物,他们兄弟俩一人一枚。
在末世来说,这样的遗赠总是令人遗憾和唏嘘的,但丰默的冷凝和丰濯的疑惑都把这份复杂的情绪冲淡了。
寻欢将平安扣系在他脖子上,只觉得那一圈青釉玉质几乎和他胸前的淡青色皮肤融为一体。
颜色很相近,寻欢眯着眼观赏了片刻,忍不住伸出手摩挲。
水青色被她惨白的手指衬着,看上去越发光润通透,脑袋也不由凑的更近。
小丧尸懵懵地下压着脖子,眼睛只能看到她的头顶。一个瘆白的璇儿安扎在发心,周围是一片浓密黝黑却暗淡无光的发丝。
像一朵正在盛开的,黑暗与浓稠并重的花朵。
丰濯脖子稍微转了转,看着自己刚才似乎痒了下的手掌,闪着一口银牙按上了寻欢的头顶。
脑袋突然一重,寻欢头一低,手上的绳子跟着往下扯,那股压力也越发重。
根本就是死循环。
“放开!”寻欢用空出来的手捏住他的手腕,威胁地紧了紧,“赶紧松开!”
不知道自己力气有多大吗?她感觉脖子快被头上的大手压断了。
发出一声委屈的气音,丰濯才怏怏的收回胆大包天的爪子。
翻着白眼把平安扣塞回他松松垮垮的衣领里,寻欢狠狠一推,身娇体软的小丧尸就倒在了床上。
反应过来立马起身,丰濯去抱她的腰,哼哼唧唧好半天,“不气。”
“撒娇用的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啊。”寻欢两手并用去掐他的脸蛋,“你说不气就不气,我这么好说话?”
假装自己没听懂,丰濯眨巴了下眼睛,吧唧一口亲上寻欢凑近的脸。
见她没有凶他,刚才的触感也好极了,小丧尸想也不想地再次亲过去,而这次是正对着她微启的嘴唇。
很凉,也很软。
像夏天吃完一根冰棍儿后,自己舔自己嘴唇的触感。
一次唇角,一次嘴唇。
她的初吻,献给了一只丧尸。
还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丧尸。
寻欢心情很复杂,有点恼怒,有点惆怅,还有点——
想打人。
于是这一晚,小丧尸挨揍了。
还被勒令睡地板。
*
第三天如期而至。
丧尸潮,来了。
一大早丰默就派人过来接他们,出门时寻欢给丰濯好好伪装了一波,帽子口罩手套齐备,外面还套了一件黑色的连帽衫。
她自己则随便穿了件同色风衣,远远的看上去,两只丧尸如同穿了情侣装。
至少看到他们的丰默,第一感受就是这样。
“寻姐姐!”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他们几人背后传来,寻欢眸光一闪,那个小小的身影如同一颗炮弹狠狠扎进她怀里。
“寻姐姐。”程嘉憋着眼泪轻轻叫她,毛躁的脑袋在她腰间蹭了蹭,两只短短的胳膊紧紧抱住她不放,似乎怕她下一刻就会推开他。
“你真的要把我留给他们吗?”抱了半晌他才仰头看她,婆娑的泪眼里满含控诉。
“你还有亲人,”看了看前方看着这里神色焦急的男人,寻欢心中一宽,蹲下来半揽着他,“告诉寻姐姐,这三天,那些人对你好吗?”
程嘉质问的脸色一僵,咬着牙根道:“好。”
“你们是彼此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对你好是应当的。”
“程嘉。”寻欢捏了捏他又长了不少肉的脸,轻松地道破事实,“其实对你来说,留在他们身边也并不难接受,对吗?”
他只是愤怒她把他交给那些人,昏迷状态下的他固然反抗不了什么,但醒来后的三天,他可以说是过得很好。
即使他不在身边,寻欢也会在固定的时间用精神力探测他的处境。
周围清一色都是男性,几个大男人乍一见这么一个小孩子,除了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后来也试探着去接受他,照顾他。
努力把自己觉得最好的东西都送到他面前,就连丰默也偶尔会关照一番,再同几个伙伴对他的身手加以训练。
怎么看都比在她身边好。
寻欢看着他青红交加的脸上满是不自在,拍拍他的脑袋,眼角眼尾都是了然。
“过去吧。”
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中途陪伴,她一时好心或许会让那个孩子产生深深地依赖感,但他身边的人同样有那个能力做到。
三天时间,他眼里当初的那份挣扎已经全然不见。
寻欢揉揉额心,忽然有点疲惫。
“寻。”小丧尸默默贴过来,“他,不要。”
“我,要。”
手心里塞了两根跃跃欲试的手指头,还是一如往常的冰冷,寻欢揉捏的动作一顿,覆在手掌下的眼睛,忽而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