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小子(11)(1 / 1)

回到曲宅,寻欢吩咐绿莺拿了药膏,逮着一进门就变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曲灯,开始给他上药。

暮霭沉沉,中厅只余暖黄的灯光。曲灯眼珠子不住转动,瞟来瞟去,最终还是落在了低头上药的人身上。

自五年前他发了一顿脾气被她赶出她的卧房以后,他们之间冷战了很久。

她不搭理他,分明人在跟前也当作没看见一般,他越发气闷无措,最后只能服了软。

直到新年到来,两人的关系才彻底缓和。

但他知道,那些由他产生的隔阂,大抵是消除不了了。

曲灯定定的看着眼前之人,视线不由有些发飘。

阿姐她……

“……灯儿,你想什么呢?喊了你好几声你也不应。”

清透的声线在暮色中晕染开,不似平日那般冷淡,带着若有若无的亲昵嗔怪,曲灯耳廓一红,不自在的垂眼,继而摇摇头,“没什么。”

掌心凉凉的,那点子痛意早已消失殆尽,曲灯眼底流淌着柔光,用手背蹭了蹭寻欢的膝盖,“不痛了,谢谢阿姐。”

寻欢把药膏收起来,在一边的铜盆里净了手,小声说:“这会子倒是有礼貌了。”

曲灯只当自己没听到。

略略年迈的曲管家笑眯眯的看着两人,等绿莺端着铜盆下去,才提醒他们,“姑娘,该用晚饭了。”

寻欢正用帕子擦手,听见这话忽的看了眼曲灯的手,神色有点无奈,“上菜吧。”

席间,曲灯自然是不能自己吃饭了。

被人眼巴巴的望着,寻欢吃也吃不好,敲敲碗沿,瞪了曲灯一眼,“麻烦精!”

曲灯“嘿嘿嘿”的笑了几声,用脚腕将椅子勾到寻欢身侧,乖巧的张开了自己的嘴。

“…………”寻欢舀起一颗白嫩嫩的鱼肉丸子吹了吹,放在曲灯唇边,恶狠狠的催促,“快吃!”

喂饱了曲灯,寻欢自己倒是不太饿了,看着腆着肚子笑的一脸满足的小傻子,寻欢弹弹他的脑袋,“瞎乐什么?今天的功课还能做吗?”

曲灯点头,“药膏吸收完了,手也不痛了,自然能做。”

寻欢很满意,“所以你在等什么?”

曲灯张大了眼睛,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抗拒,“我再陪陪阿姐吧,你还没吃完饭呢。”

寻欢并不想给他放任的机会,“快去!”

赶走了曲灯,寻欢重新坐好,端着一碗鱼片粥吃的香。

“曲伯,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撤掉残羹,寻欢坐在院子里吹着晚风,喝着酸梅汁消食。

曲管家从怀里掏出一叠纸张,两步走到寻欢身边,“这是城西那坐宅子的房契,姑娘给的银钱还有剩余,您过目一下。”

曲管家见她在认真的翻看房契,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出声,“……姑娘,您为何……一定要搬出去?纵使立下女户从此再不外嫁,曲府怎么说也是您一手操持起来的,就算您不看我们这些伺候您多年的下人的面子,可公子他……公子他根本离不开您……”

“曲管家。”一道清冷的嗓音打破了他喋喋不休的话语,曲管家脑子一懵,浑身的热血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炎炎夏夜里,刹那间就冷静下来,“姑……姑娘,是老奴逾距了。”

寻欢收好房契和银票,转过身静静地望着略略躬身的曲管家,“曲伯不必如此。”

“说起来,我才是那个霸占了曲宅的人。不管是你也好,曲婶也好,又或者伺候我的小丫头们,其实你们的主子,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曲伯心系灯儿,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为他着想,这无可厚非,我并未有一丝埋怨。”寻欢背着手立在石桌旁,抬头望着夜幕里的漫天繁星,面容稍稍放松了些,“灯儿已经长大了,明年春季便要下场,且他早已有独当一面的本事,前途一片光明,我便——再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钱财之事你们不用担心,我手里的铺子皆有一半分成是给灯儿的。曲伯不用急着拒绝,当年你们收留我,又教养我至今,灯儿有出息,作为姐姐我自然深以为傲,再推拒我良心难安。”

嗓子有点干涩,寻欢喝了两口酸梅汁,擦了擦鼻尖细密的汗水,“至于你说的,灯儿离不开我……”寻欢轻轻笑了起来,头顶的熠熠光华似乎都被她那双笑眼容纳在内,“曲伯太看得起我了。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不开谁一说,有的只是过分的依赖。等时日一久,习惯了我的离开,再给灯儿娶上一房娇妻,届时只怕会连我是谁都忘记了。”

曲管家急急慌慌摇头,“怎会?!姑娘切莫这般想,公子忘了谁也不会忘了姑娘,哪怕日后娶妻生子,老奴也相信,对公子而言,姑娘才是最重要的。”

“那就太不公平了。”寻欢笑着摇头,“既是妻子,也应是心爱之人,又如何将旁的女子当成重中之重。若我悉心教导的孩子变成这样,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曲管家眼圈泛红,张了张口,“……姑娘……”

“曲伯不必多说,话已至此,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更改我的决定。”寻欢略微惆怅的发出一声叹息,“我的生辰也快到了,届时,还请曲伯最后再操持一番。”

曲管家连连应声,擦了擦眼睛,目送寻欢离开。

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曲管家才回身,却被神出鬼没的人吓了一大跳,“公……公子!”

曲灯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的幽径,一点也没有理会被自己吓到的曲管家。

“……公子,您,都听见了?”曲管家咽了口唾沫,小声问道。

曲灯径自坐在冰凉的石凳上,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石桌上的琉璃盏,“曲伯,曲家当真没有旁支了吗?“

曲管家脸色一肃,“自然没有。”顿了下,“当初若不是姑娘救下您,曲家就真的彻底湮没于这世间了。”

“可见,人和人的相遇,皆有因果。”曲灯执起琉璃盏,先是嗅了嗅,才一脸享受的饮下剩余的酸梅汁。

放下杯盏,曲灯屈起食指,在桌面不轻不重的敲击着,听上去格外有节奏感,“那我们府上,可曾出过皇亲国戚?又或者,可曾陷入党派之争?”

听着他的猜测,曲管家哭笑不得,“公子,咱们府上祖辈都是农户,也未有科举之流,不过是以农种发家,有了银钱傍身,为了子孙后代这才自立府邸,又怎会出皇亲国戚,更遑论……党派之争这种事,与我们小家小户来说,乃是大祸……”

“说起来,公子一心考科举,等明年下了春闱,考中会元,倒也与朝廷有些关联了……”

曲灯忽的笑开,尚且还有些稚嫩的脸上布满着奇特的惬意,“上无牵,下无挂,甚好。”

曲管家深感不解,“公子何意?”

曲灯定了定神色,望向曲管家,“我意,不可言也。”

*

夜色渐深,寻欢穿着寝衣靠在软枕上看书,绿莺就坐在一旁专心打着扇子。

一方帕子递过来,绿莺一怔,还没反应过来那方帕子就糊到了她脸上,“……姑娘?”

“不用扇了,一旁歇着吧,看你热的。”

绿莺腼腆的笑了笑,汗液打湿了鬓发,脸蛋红彤彤的,手上的扇子却没放下,“奴婢不累。”刚说完就被夺了扇子,绿莺不敢去抢,索性擦了擦脸去给寻欢倒水。

“你倒是停不下来。”寻欢放下书,接过水杯小口饮着。

“那是,绿莺这么勤快,倒显得我懒了似的,也无怪姑娘对她这般贴心。”雀儿坐在矮榻上,一边绣帕子一边打趣。

早在三年前,寻欢便做主把雀儿许配给了青竹,也免得二人见天的暗搓搓的秀恩爱。

看的寻欢眼睛疼。

“就你话多。”嗔了雀儿一句,寻欢又道:“软软这时还没歇下吧,将他抱过来我瞧瞧。”

雀儿回到偏房抱来自家捣蛋儿子,刚踏进寻欢的院子,小家伙就乐呵呵的笑起来,两只胳膊往前伸着,“姨……姨姨!”

寻欢接过软软掂了掂,在他白软的脸蛋上亲了一口,“软软又沉了些,快要变成一颗球了。”

小家伙听不懂,一个劲儿的抱着寻欢不停供,口水也跟着一路拉丝,直到停在寻欢脸上。

“软软亲姨姨,是不是喜欢姨姨?”寻欢抱着软软,神色愈发柔和,并没有因为口水而有半点不喜。

软软仰着小脑袋,口齿不清地说了个“喜”字,又接着往她怀里供。

揉揉软软的脑袋,寻欢看了眼绿莺,“去把梳妆台上的小匣子拿过来。”

打开红色的小匣子,寻欢从里面拿出一个更小的木盒子,“软软快两岁了,我也不知道他生辰的时候我还在不在这里,这是我之前命人给他打造的长命锁,还特地去寺庙开了光,等软软两岁你就给他戴上吧。”

雀儿拿着巴掌大的盒子,跟绿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切的不舍之意。

该劝解的话早说完了,可姑娘的心如同磐石,雀儿跟绿莺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还有绿莺,早前问你有没有心上人你也不说,尽知道害羞了,我这一走你可得自己顾着点,不过也别怕,雀儿会给你掌眼的。”

寻欢挨个嘱咐了一遍,从匣子里拿了四张一百两的银票,分别给她们一人二百两,“别推拒,你们好歹跟了我一场,卖身契也在你们自己手里,若是想离府,拿着银钱去做些生意,总不能委屈了自己。”

任由软软玩着自己的头发,寻欢仔细看了看两个丫头,面上带笑,“都苦着一张脸干什么?等我游走完这大卫山河,等我归来时,还望你们能为我接风洗尘呢。”

也许是有了归来的盼望,两个丫头虽然伤心,但比之前好了很多。

主仆三人又说了会儿话,一回神,软软已经扒着寻欢的胳膊睡着了。

“这孩子。”雀儿动作轻柔的把软软抱起来,紧跟着就退了出去。

绿莺关好窗落了帐,站在床边小声问:“姑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没了。”寻欢摆摆手,“先别熄灯。明日你还要同我去巡铺子,先下去歇着吧。”

绿莺一走,室内彻底安静了下来。

寻欢望着头顶的青色绣花帐,不过片刻,又坐起身。

双腿盘好,掌心贴着膝盖,眼睛一闭,寻欢开始调息打坐。

这十年间,有五年的时间她都在缠绵病榻。后来经过一系列静心调养,她的身体逐渐康复,由此也想起来了一件事。

她经历过两次古代世界。

这是第二个。

而第一个,她是那个世界的高手。

惊讶于自己居然还记得那个世界的内功心法,以及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轻功口诀——随风。

寻欢很开心。

直到三个月后。

不知道是不是被世界规则所压制的原因,这个世界的功法极其难练。

到如今,日日不停歇,整整五年,她的功力也才恢复到那个世界的三成。

寻欢知道,这并不是所谓的**颈期。

一个时辰过后,寻欢睁眼,握拳感受了下自己的全部内力。

还是三成。

不过于这个世界来说,也足够她驰骋山水间了。

笑了笑,寻欢侧头躺下,弹出一道气劲,灯光瞬间熄灭。

无牵无挂,甚好。

临睡了,寻欢满足的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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