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国际机场,候机室。
家乐一边看oliver的生日视频,一边听安德鲁讲解,忍俊不禁——
“哪有你们这样的,一定要把小寿星给整哭才算?”
视频中的金发正太,穿着小丑服,脸上涂满了奶油,哇哇大哭,下一秒又被漂亮的玩具吸引住,破涕为笑。
注意到家乐在空调房中些微的瑟缩,安德鲁不动声色的叫来服务员。
但他忽然想起什么,止住了服务员,自己从脚边的袋子里拿出一条羊绒格纹披肩,将它搭在家乐身上。
披肩够长,刚好盖住了家乐微微隆起的小腹。
家乐拢住披肩的下角,有些惊讶,“原来你袋子里装的这个?”
刚刚托运行李的时候,安德鲁留下了一只随身的袋子没有放上去,家乐还以为是什么重要资料。
披肩是现从包装袋里拿出来的,上面的bruberry商标还没剪。
安德鲁有些不安,“咳,店员说这是经典款,但我不知道你是否喜欢这个式样——”
家乐感受着羊绒披肩带来的温暖,“这是给我的礼物吗?谢谢。”
说完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对了,下了飞机,你要提醒我给oliver买生日礼物。”
“你都忘了给他买过多少玩具,”说起儿子,安德鲁坦然的笑起来,“——我看你大概也忘了,斯德哥尔摩要比江城冷十度以上吧?”
家乐懊恼的叫了一声。
走的匆忙,她都忘了要多带几件厚实的衣服。
这时服务员提示,可以准备登机了。
家乐和安德鲁站起来,往登机口走去。
刚走出候机室几步,家乐就感到一阵低气压。
不解的往源头望去,她看见艾文迪风尘仆仆的出现在前方,微微有些气喘。
这个候机室离入口远,他找的很不容易。此刻看着眼前熟悉的女人,一阵欣喜……他总算是赶到了!
但是,再看看她身边高大的金发男子,以及两人并肩而行、喁喁细语的样子,仿佛竖起一座无形的墙壁,将其他人隔开。
此刻她抬头望向自己,目光淡然,或许有那么一点诧异,但仿佛只是面对任何一个冒失闯入的陌生人。
艾文迪一言不发的走过来,站在家乐面前——
“跟我回去。”
家乐皱着眉,还没开口,安德鲁就轻轻搂住她的肩,语气不善的对艾文迪说,“这位先生,公共场合请注意礼节。”
他当然认识艾文迪,此时却刻意表现出陌生人的戒备。
家乐也转开目光,仿佛只当他是一根寻常的廊柱。
周围有几个旅客好奇的望向这边。
他们这两男一女都是外形亮眼的,横亘在三人之间无声的暗涌怎能不让人脑补。
艾文迪虽然有备而来,但也不打算成为八卦话题主角。
他不由分说的从安德鲁身边拉过家乐,“对不起,借一步说话。”
家乐被他拉到一棵高大的观叶植物后面,这里没有太多人注意到。
安德鲁虽然不快,但也只得站在原地等待。
“家家,”艾文迪的语气放软了一些,他在她面前微微俯身,小声、却是诚恳的说,“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家乐语气淡然,“——你有对不起我过?”
她终于肯搭理自己了,艾文迪心中一阵狂喜,但表面上还是沉痛的样子,他上前一步,缓缓抓住家乐的双手,“有有有,我愿用下半生来偿还。”
家乐茫然了几秒,仿佛看到一出明知是做戏的狗血剧情。
她目光恢复清明,抽出自己的手,“别这么说,我可当不起。”
“家家,我是真的——”
艾文迪看来很不适应说这种话,远远不如他对客人讲解治疗方案、或是在学术会议上发表专题报告那么自如。
艾文迪皱眉道,“你难道要怀着我的孩子嫁给别人?”
家乐淡然的眼神让他心中一沉,“——这样对我,是不是太残忍了一点?”
“你的孩子?”家乐笑笑,“我有这个荣幸吗?”
艾文迪立刻知道,她是在还击自己当时那句话。
不过,既然还在记恨,至少比毫无感情要好吧?他也只得这样安慰自己了。
“你要我怎样才肯原谅?”艾文迪有些挫败,“我跪下来求你可以吗?”
再麻烦的牙科病例他也能搞定,此刻面对家乐却束手无策。
家乐失笑,“你真能跪下来求我?”
艾文迪定定的看她一眼,忽然退后几步,离开了那丛观叶植物的遮蔽,在人来人往的登机口走廊,他直直的跪了下来。
附近的几个无辜路人被吓了一跳:这啥节奏啊——
家乐相当无力的走过去拉他,“你不要这样……你自己说过,不是可以三番五次跪下来求人的……”
“我要你答应嫁给我。”
艾文迪说完,两人都愣了一下。
——是这个句型么?
家乐苦笑,“不。你没有那么喜欢我。”
艾文迪闭上眼睛又睁开,“我在说谎。因为我不想要失去主导权——从小到大我没有尝试过这种感觉。”
“那就不要尝试,你还是继续当你的爱马仕好了。”
“让爱马仕见鬼去!我从没用过一件他家的东西——”艾文迪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那么我也不是家乐福!不是什么时候只要你走过来,我都满仓满谷的欢迎光临。”
艾文迪一愣,抬头看她。
家乐平息一下自己的情绪,“……你走吧,我要登机了,安迪还在等我。”
艾文迪反握住她的手,“不要跟他走!你没有那么喜欢他!”
这句话似乎点燃了家乐的情绪引线。
刚刚伪装出的淡定再度破溃,她眼中迅速蓄满了泪意,“不需要多么喜欢!差不多就可以了——”
艾文迪茫然的道,“也即是说,你承认爱我更多。”
“那个不重要,”家乐眼中的泪意更浓,她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不让它们掉下来,“……太多的感情对我没有意义。”
她也算从小旁观母亲的悲剧,怎么学不乖呢。
干嘛要对一个男人投入太多的感情,让自己患得患失,情绪完全交由他人控制?
回顾她跟艾文迪这一段经历,唯有用“荒唐”两字可以概括。
就算亲眼目睹陈宽出轨,她也只是远走高飞、眼不见心不烦而已。何况当时回国,多少是因为陈宽,多少是因为母亲还不一定。
但是,自从遇见艾文迪,她渐渐变成了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真假面具切换、反反复复、心情永远有如过山车……
她不知道母亲年轻时是否如此,但只怕她这个女儿更有甚之。
母亲是因为深爱那个人,才会毅然离开,去到陌生的国度一切重来,即使后来遇到不止一位优秀异性示好,亦不为所动,郁郁而终。
如果母亲没有那么爱邱思明,是不是就会活的轻松一点?
作为母亲的女儿,她最不想做的事,就是重蹈覆辙。
家乐想清楚了这些,用力逼退鼻间酸涩,推开艾文迪,转身走向不远处等她的人,“我们走吧。”
旁边看戏的人们一阵哗然,不禁怜悯的望向艾文迪。
跪了都没求回来?这是要点蜡的节奏啊——
艾文迪仿佛石化一般,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乐走到安德鲁身边。
高大的金发男子拍拍她肩膀,表示无言的支持。
他甚至还回头,沉默的看了一眼还跪在那里的艾文迪。
不知那一眼包含的是什么。
两人检票,通过了登机口。
家乐裹着披肩的背影和那个高大男人,消失在艾文迪视野,把他一个人留在了这边。
另外一边,无数飞机起起落落,即将飞过地图上一块块的蓝色和绿色,将人们带回故地,带去他乡。
机场是一个容易放大悲欢离合的地方。
但她说:太多的感情,对她没有意义。(83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