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云岭一里外,子悔,子相,子海三位僧人正搭着肩并齐走着,又行了几丈,三人忽然停下,子悔僧人叹了口气道:『就自这里吧!』三人一一点头,随后站成了一个三角状,手掌一一相抵。
子海僧人道:『哈哈,我们师兄弟相识多年,如今能共赴黄泉亦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啊!』
三人互望一眼,眼角都露出一股欣慰之意,纷纷闭上双目。
咻的一声,正待运功之时,一柄玉扇向着三人御了过去,这玉扇快如闪电,几人尚未来得及反应,只见子海僧人脸上一片惨白,颤抖道:『为弟先走一步了!』道罢颈上一道黑血缓缓溢出,便晕了过去。
子相僧人与子悔僧人皆是一惊,连忙将他扶住。一道白影站在远处道:『三位高僧杀了我神教三百多人,如今便想这么容易死了吗?』
『血魂书生?』子悔僧人一字一顿。
子相僧人将子海僧人的尸首放下道:『我们三人之过自会自行了断,而你血魂书生手上的鲜血想必亦是成千上万,在临死之际我倒是想做一件好事!』道罢看了看子悔僧人,子悔僧人神情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血魂书生笑道:『想不到二位身负重伤居然还有与我一战之心,在下着实钦佩得很!』话间那柄折扇便向着二人御了过去。
子悔僧人喝道:『这柄折扇便交由给我!』道罢伸出一手,五根手指上顿时都泛起一道金罩,一跃向着那柄折扇掐去。只见气芒四射,子悔僧人的拇指捻住玉扇的下一面,其余四指凝足力道,打在催魂扇的另一面,一一犹如抚琴一般在发出急促的铿锵声响。
然而那扇并未停下,却是顺着子悔僧人的拇指绕着一个圈,扇上的力道未有丝毫逊色,所过之处是万木齐断。子悔僧人心中一颤,手指打在催魂扇上发出的响声愈发变得明亮,随着那最后一击,终于让来势停了下来。
血魂书生道:『不错不错,居然能制住我的折扇,不愧为音梵山禅院的一大高僧!』
『没有了折扇老僧倒想看看你如何还能杀人!』子相僧人大喝一声,挥掌而来。血魂书生脸上闪过一道怒意,右掌猝然凝力。
只闻轰鸣一声,子相僧人当即被震退了三丈,吐出一口鲜血之后便坍塌在地。血魂书生嘴角亦是溢出了一丝鲜血。只听他叹息道:『我这一生只会死在比我杀人还多之手!』又看向子悔僧人道:『如今你两位师弟皆死,你又何必在垂死挣扎?』
子悔僧人道:『死亦有何苦,我等早料会有今日,只是贫僧看你这把折扇戾气太重便先超度这里面的亡魂!』道罢念起了道道经咒。
『哈哈,超度?』血魂书生笑了笑,落音之时扇上的六根玉栏一一飞出,咔嚓几声,子觉僧人的咒语陡然止住,血魂书生看了看三人的尸首又叹了口气,收了折扇便吟着一首小诗悠然走去。
神云殿上,逝水向着一间阁房缓缓走了过去,白石秋犹如雕塑一般站在那里,一动未动,只是眼中满是警惕之色。
逝水走过来之后他才放松了警惕,恭敬道:『她们都在房内。』
逝水点了点头道:『你先下去吧!』随后逝水便缓缓推开了房门。
里面小红正在与慕灵喂着汤药,慕灵的脸上已然不是数月前的那一股死白,只是体温仍然冰冷至极。见逝水走来,小桃即刻变得欢喜不已,逝水漠然地看了她一眼,小红拘谨说道:『教主回来了啊!』逝水缓缓点了点头,随后直向慕灵走了过去。
『主人一回来就来看慕灵姐姐,这两天想必很难熬吧!』逝水愣了一下,随后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出去吧!』
小红撇了撇嘴,最终还是退了出去,逝水握住了慕灵的手,不由亦是一阵惊愕,暗道:『为何还是如此冰冷?』心中不由一黯,看了她一眼,手握得更紧了一分。看着慕灵的容颜他脑中却又浮现了另一个女子的脸,神情蓦然变得阴森起来:『他究竟是谁?』
……
第二日,神云殿上。逝水向白石秋问道:『教中的弟子死了不过三百多人,为何却足足少了两千人?』
白石秋道:『当日音梵山的几位高僧闹得教中上下人心惶惶,便有不少人叛教离去。』
『叛教离去?』逝水道。
『振兴神教之时曾有一些贪生怕死之辈趁机混入。』
逝水了然点了点头便令他退了下去,小红走来道:『教主可是在为了教中人数太少烦恼?』
逝水默不作声,小红又道:『我倒有个方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逝水看了她一眼道:『今天的药你喂了吗?』
小红道:『教主不要只惦记着姐姐啊,只需与我来一趟即可,看过了再下决定也不迟啊!』
逝水摇了摇头,随后的两个时辰内,由小红指路逝水便来到了一个偏远的村庄之内。但见村民一个个躺在路边,皆是穿着破衣敝履,吃着残羹冷炙,面黄肌瘦。
『他奶奶的,你们都给大爷我听好了!』几个军爷走了过来,一人喝道:『陆大人府中近日来缺少一些打杂的,有谁愿意来?』
底下的百姓纷纷议道:『我听说那姓陆的有些古怪嗜好,专爱拿我们这些仆人出气啊,王老四进去了不过一天就被活活打死了啊!』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啊!』
『看来你们是都不愿意去啊!』一个军爷发出冷冽的问声,随意走到一个农夫面前眼也未眨即抽出了腰间的皮鞭。
『我去,我去…』几道惨叫声过后那农夫发出了近乎哀求的声音。
军爷点了点头,又问道:『还有谁不愿意去啊?』众人一字也未敢言。军爷又掏出了一条铁链道:『很好,现在你们都套着这个脚链与我前往陆大人家中去!』
话方落地只见他两眼泛白,眼前的这张脸想必自他死后也不会望记。
『你是谁胆敢杀害朝廷中人!』剩下的几人一阵惊慌。逝水拔出了手中的长剑,眨眼又将他插入了另一个军官。
未过多久那些村民一一跪在地上拜谢,逝水看向小红道:『就这一次!』
……
这段时日,音梵山周遭已然变成了一片狱海。殇孚布遍了每条沟壑小道。音梵山血僧之难现下也是在外面传得纷纷扬扬。众说纷坛,其中最为广传的当是,音梵山此举本是为了报二十年前三百僧侣被魔教之人所杀之仇,却没料到那些佛门弟子心智尚弱,修习了太阴心经之后反而害了寻常百姓。
就在这时有关音梵八位高僧的消息又传了开来,道是其中有四位上了玉霞山前去求助,另有四位则是上了魔教,已然经过探实,上神云岭四位高僧是为了报上大仇,不过只怕情况不太妙,因为日前已被一个农夫发现了其中三具高僧的尸首。
而有传魔教因几位高僧这么一闹亦是伤亡惨重,有言这几日魔教几位堂主正在前往音梵山的路上,企图一举灭了音梵山。
这消息一传开,修仙界的诸多人士纷纷都前往音梵山而去。美其名说是为助威实则是为了看看热闹,一賭三位神僧的风采。
而至此时人们才真正明悟到了音梵三其他四位高僧去玉霞山的目的,如今看来也只有是请几位真人前去助阵了,传言都道几位高僧真是心思稠密,未雨绸缪啊!不过世人都在揣测玉霞山是否真的愿意出手相助,毕竟音梵山未理尘世这么多年,与一些仙门的关系也是大不如从前。
一个小村之中。
『玄渡师兄啊,要是当真碰上了血僧,就我们这些人打得过吗?』小僧侣悟慈问道。
『如今血僧四散,师傅命我们分散寻查自是相信了我等的修为!』玄渡道。
话方道完悟慈即顿下了脚步,只见前方有十来个血僧对自己含笑相对,苦着脸对玄渡低声问道:『可要是我们打不过呢?』
玄渡看向几人,凛然道:『打不过也得打!』道完之时那十来个血僧已然冲入了僧侣之中,凄惨声一片。
悟慈大叫一声,连忙跟在玄渡僧人的身后,未让他料到的是他这位大靠山玄渡师兄修为实在差得紧,仅仅与一个血僧对了一掌便吐出了三口鲜血,故此时二人表面上打得慷慨激扬,暗地里却都在躲血僧躲得忙不开交。
『师兄,只剩下几个人了,我们现在该拿谁当挡箭牌啊!』悟慈直冒冷汗,声音也颤抖起来。
玄渡僧人这时却对他笑了一笑:『你说呢?』道罢便向着悟慈挥掌击去。
『师兄你怎么了!』掌未到时悟慈小和尚便大叫起来,只听玄渡传音道:『装死!』
悟慈小和尚脑袋也算灵活,只听见一声惨叫,便颇为配合地倒了下去。
『几日不见几位师兄的修为精进了不少啊?』玄渡看了看那些血僧说道。
『玄渡师弟难道也练成了那邪经?』
『在见到几位师兄之前尚未悟透,在见到之后便悟透了!』
『哦?可你不是在子禅师叔的门下吗?他可是极不推崇这太阴心经的啊!』
玄渡僧人道:『师傅为人太过愚钝,又岂止这太阴心经的妙处?』
『太过愚钝?』一个血僧大笑:『仅凭这句话我便知道师弟你已然体会了太阴真经的真谛,此时不如与我等一同前去普度这众生如何?』
『正有此意!』玄渡欣喜答道,随后一行人向着别处行去。
一日后,一个小镇之中。
『快跑啊,快跑啊!』玉笛城附近一带,数百人面上一一惊惶不已,只顾逃窜,在他们身后十来个血僧如鬼魅一般形影不离,每过数刻即有一个修士倒下,这些血僧似乎以此为乐,每行一里只要去一部分人的性命,由昨日的数千人到现今的数百人,这些难民已然是精疲力竭。
『前面就是玉笛城了,量这些和尚也不敢乱来!』一人大喝道,一头便向着那片荒漠扎了进去,众人心道这玉笛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转想还是晚点死好,一一随之。
那些血僧看了看远处玉光闪烁的城宇,心中似乎有所顾忌,互看一眼皆是点了点头,纵身一跃即将这数百修士给围了起来。
『与其如一只牲畜一般逃来逃去,诸位施主倒不如由我等来超度罢了!』一个血僧道。
『狗和尚们欺人太甚,老子与你们拼了!』一大汉被逼急了大骂道,修士们顿时也是热血沸腾,纷纷与那群血僧打了起来,凄叫连连。
『在下黄洲城城主叶大海,请求玉笛城中的三位城主出城相助!』见一个矮胖之人传音喝道,此人乃是民间黄洲城的城主叶大海,富得流油,修为低微,平时喜爱救济难民,在民间也颇有一些名望,只不过富人也都怕死得紧。
『哈哈,叶城主又何须多礼,惩恶扬善乃是我玉笛城分内之事,只要日后叶城主能在民间替我玉笛城澄清那子无虚有,**掳掠的谣言即可!』远处金笛子依旧是抚着他那一扎金须,于黄沙之上踏虚飘来,在那难民眼里瞧着当真如救苦救难的菩萨一般。
叶大海面露喜色,连忙磕头拜谢。
一个血僧打量了金笛子一眼道:『这几人早该登上极乐,施主这番做法只怕不好吧!』
『我玉笛城与音梵山素来交好,大师乃是音梵山的高僧我本不欲得罪,但大师你瞧这些人个个遍体鳞伤又怎再经得起折磨!』金笛子道。
那血僧听后大笑:『哈哈,没想到一向以**掳掠闻名于世的玉笛居然还讲起仁义来了!』
『哈哈…』金笛子也笑了笑,笑声中只见一只金笛悬空而立,不动声色的向着那血僧飘了过去。
那血僧轻笑一声,移掌去挡,不料方靠近那笛,身子即被弹开了数丈。那金笛却并未停下,猝然发作,血光一闪,便穿过了那血僧的身体。
其他的几位血僧见了此幕场景又喜又怒。
『侵我玉城者,杀无赦!』又有一阵喝声响起,远处数千名弟子个个手持玉笛踏沙奔来,为首的乃是一男一女,正是愈远生与彤衣儿。
彤衣儿向前走来对金笛子道:『城主令我二人前来消灭血僧!』
金笛子笑道:『我便知道大哥放不下这些黎明百姓!』
那几个血僧听后又是一阵大笑:『哈哈,好,今日我等便先超度了你们这些玉笛罪人!』
道罢一一运起佛功,然而玉笛城的弟子毕竟人多势众,不出多时鲜血便已染红了大片黄沙,那十个血僧一一瘫软在地,颂道:『阿弥陀佛,这一世的使命也只能完成至此了!』
金笛子冷笑一声,道:『不知诸位乡亲父老以为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众人齐道。
几个血僧一一摇了摇头,叹道:『人心可畏,人心可畏啊!』
金笛子冷笑一声,又令人将几个血僧一一摆齐,却看了愈远生一眼,道:『师侄动手吧!』
愈远生向前踏上了一步,咔嚓一声,便有一个人头落了下来。等到第五个人头落之时,愈远生的脚步却陡然顿了下来。
『师侄,你为何不动手了?』金笛子的声音近乎冷厉。
在愈远生面前的血僧只顾将阿弥陀佛念个不停,那黄沙上的影子终于缓缓举起了滴着鲜血的玉笛。玄渡强行让自己的心静了下来,打算安然的死去。奈何那玉笛却久久未曾挪动,而且还有些颤抖。
当下好奇心起,抬头望去,才是看到了愈远生那张面庞,愈远生也在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远生!』这一声却是彤衣儿喊道。
『这一世贫僧已犯过太多的罪孽,施主不必手下留情!』道完玄渡僧人便释然地闭上了眼睛,愈远生手中的玉笛也在这一刻挥了下去……
只不过他这一下却只打中了遍地的黄沙,一击之重直直掀起了一道沙墙横在中间,与此同时玄渡僧人的身影也被震了开去。
『给我追!』金笛子面上陡寒,正要出笛之时只见愈远生拦在了身前。
金笛子冷笑道:『好大的胆子!』
……
玄渡僧人身子漂浮不定,方才那一刹那他毫无知觉,只当仍当自己是在阴间游荡,等到落地之时才觉一阵疼痛,大叫一声。
百米外处那一群弟子在黄沙上发出咚咚的疾奔声。
玄渡僧人看了看远处与金笛子相战的愈远生笑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便返回原处走去,踏了不过两步,即有一道轻哼声传了过来:『是死是活,要看你的造化了!』只听轰的一声,玄渡僧人又被彤衣儿给打了开去,这一次却是直接向着上方而跃,力道也是要狠上不少,这是玄渡僧人昏迷之前所想……
另一处,愈远生已经半塌在地,握着玉笛的手直溢鲜血。彤衣儿在一旁跪下道:『请师叔饶他一命!』与此同时她手中的玉笛悄然握紧了几分。
金笛子看了彤衣儿一阵,眼中闪过一道迷惘之色,终于收了金笛,冷然哼了一声,起身御去。
深夜时分,玉笛城的一间玉宇里。彤衣儿道:『今日你为何未听我的话!』
愈远生沉思了片刻道:『这几年来你每日都在教我修行,难道不知道我也会有感情?』
彤衣儿脸上一愣,愈远生又道:『两年前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你对我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
彤衣儿道:『血面老怪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
愈远生有些激动地耸着她肩膀,道:『你去过那里?我爹怎么样了?』
彤衣儿没再答话,静静出了玉宇……
玉笛城中今日却是热闹非凡,因为有贵客来临,而这贵客正是白日金笛子救下的那数百人,此时他们正与玉笛弟子把酒畅谈,一边吃了佳肴,还一边对音梵山血僧之事出谋划策,看那一幅幅神情,实在是陶醉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