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蝶儿哎哟一声,膝盖向前一弯,就朝前倒去。
风裳也适时哎呀一声,装作不稳,朝凤蝶儿扑去。
结果这一扑,让本就倒地的凤蝶儿更加吃痛,粉色绸裙上沾了尘污,脸上更是灰头土脸,形容狼狈。
严华看着这一场景,又看着从远处跑来的御史大夫伍余元,心道今日这一闹,他们是都完了。
伍余元作为大长公主一派,今日公主被摔一事,足以让他们大做文章了。
苏荷亦是瞧见了伍余元,赶紧抱住自家夫君的胳臂,担忧问:“夫君,这可如何是好?应尚初入军营,便惹出这等事故,想来前途更为堪忧。”
严华瞧一眼自家娘子,笑:“娘子该担心的是自己吧?大长公主大抵隔日便又要找你谈话了。”
苏荷一怔,咬唇不言了。
果然,伍余元一跑近,看到风裳扑在凤蝶儿身上,哎呀一身,立即捂上眼。
又即刻命人去将公主扶起。
“光天化日,尔等小儿竟敢这般扑在公主身上,该当何罪!”
风裳看着面前着一身紫色官服,腰间佩戴金色鱼符的中年男人,就知道这位小跑而来的官大人在朝中职位不低。
这位大人说话间已有兵士将风裳拽起,扔到一边,而将摔得呲牙咧嘴的凤蝶儿扶了起来。
风裳被摔得浑身疼痛,苏荷见此立刻将她扶起。
谁知此幕被伍余元看到,便又添了些说法:“苏姑娘相扶这贱奴才,看来苏姑娘和他极为相熟,莫不成推倒公主这一做法便是你与他相商而成?”
苏荷本已是严华妻子,伍余元应称其位严夫人,却在此刻故意称其为未出阁的苏姑娘,敌意已十分明显。
苏荷面色微急,带起些潮色,正欲争辩,严华已将她护到身后。
“伍大人,眼见不一定为实,况是公主先来拽小人才险险摔倒在地,而应尚公子是为了相扶公主,却因伤牵绊而亦不小心摔倒在地,公主,是这样吗?”
严华眼神向凤蝶儿缓缓扫去,那之中看去是恭敬温和,但之下蕴藏的凌厉与暗起的怒意,风裳还是感受到了。
凤蝶儿本被宫人在一旁掸尘土,听闻严华一声质问,正想按着伍余元的说,让苏荷和应尚都好好遭受惩罚一番。
但她方一抬头,便对上了严华的眼神,双肩猛地一抖,带些红意的脸颊也白了下来。
严华哥哥生气了。
这虽是大事,但对于此刻的应蝶儿来说,实际还有一件更大的事,她此刻方才想到。
伍余元是属母亲一方的人,而严华却属皇表兄一方,他们双方对立,若她今日逞一时之快,惩了应尚与苏荷,那末,实际也是罪了严华,再之后,便是害了皇表兄。
她虽年幼,但自小生于皇宫,耳濡目染下自也知些其中利害。
断不可害到皇表兄了。
她咬咬牙,颇不甘心地一跺脚,脸向旁边一扭,恨恨道:“严华哥哥说的对,是我不小心摔倒,伍大人莫要小题大做了!”
她说完,一转身,提起依旧脏乱褶皱的裙摆,便朝远方跑去。
边跑,眼角还边滚下泪来。
严华哥哥怎能总是这样,何时何地总护着那苏荷,欺了她去。
因着她喜欢他,他便总能这样欺于她么?
她讨厌那个苏荷和应尚!
伍余元见公主都跑了,本可大做文章,趁机打击严华之事就这么云淡风轻而过,心下是实在还有不甘。
他又瞟了眼旁边的风裳,脸上染着血,身上衣物也被划出口子,他一腔火便发到了本就狼狈惨兮的风裳身上。
“来人,把应尚给本大人关到军中大牢,交由兵部处理。”
严华立即上前来阻:“伍大人,这怕不妥吧,皇城禁军,其余三门才属兵部直属,而北衙禁军是属于皇权管辖,伍大人擅自将军中兵士关押,是想挑战陛下的皇威么?”
但是风裳还是被关到了军中大牢中。
本来伍余元与严华都属从三品官员,权力相当,可惜,御史大夫属监察职能,监察百官。
伍余元硬是给严华安个擅自干军政的罪,严华也无可奈何。
毕竟这北衙禁军不属伍余元管,自也不属严华管。
风裳坐在西内苑中多年不开放的大牢一角,牢中潮湿,散着浓重的霉味。
唯一的好处是,此处因着多年不开放,缺粮少食亦无水的,老鼠大军并未光顾。
风裳靠在墙角,竟一丝不觉悲怆,只觉好笑。
她好像只有被关到大牢里,才能停下步子,好好歇歇。
被凤承天强制送到禁军中接受训练,每日天未亮又跟随军队巡逻皇城,她累极。
她自小虽不是富家小姐,可只比富家小姐受尽的疼爱还要多上许多。
怎吃过这等苦?
且又想想,她是算霉运大涨还是算荣幸之至?
西内苑设的军牢本是为军中有人犯事,临时关押之所,偏偏入了北衙禁军中的各位好男儿们满腔热血,只觉荣耀,拼命训练,诸多年来,未曾有人犯事被送入这牢中。
就连今日严华和伍余元所来查看的相关军中杀人刑事公案,也是因着出了人命,而直接送至大理寺,这牢依旧未开。
她是西内苑设置以来,第一个蹲牢狱吃牢饭的人。
被送进来时,她听到押送她的兵大哥私议,那位严夫人大抵又要被大长公主叫去训导一番。
每次训导完,严夫人定是独自关于室中,一月不出。
风裳想不出,那样一个明艳欢笑的女子,被传闻中的皇帝姑姑那老女人训完,只如何会抑郁到一月不出户的?
原来,这世间,果真是无一人真能活得称心如愿。
她抬头望望窗外,想到今日若不是自己一时冲动想替苏荷与严华还有自己惩治凤蝶儿,伍余元便不能捉的住把柄,那末苏荷应略吃吃醋便过去了。
可如今......
风裳心中又烦躁起,她觉着自己果真是贱,自己受伤,背部疼得将要死去,却还担心一位只谋面一次的同性女子。
她手往腰间摸了摸,眸色慢慢黯下,接着扶着狱墙站起来。
看守着她的是营中与她一般,常受欺负的小兄弟,因牢房潮湿,又耽误训练时间,其他人不愿过来,便派了这位小兄弟来。
风裳从腰间将那一物事摸出,朝牢房外丢去。
正打着瞌睡的瘦小兄一听哐啷一声,一个激灵便直直站立起来。
看到被风裳丢到地上的一似令牌的东西,他疑惑地睨了风裳一眼。
风裳朝着令牌的位置努努嘴,示意他捡起来。
瘦小兄听话地前去捡了,待看清令牌上字样,啊地一声,噗通一下就朝风裳跪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