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华因着前几日事,不敢再将这位小祖宗得罪,只能伸出双手将其抱到怀里,安于自己马上。
被心慕之人抱于怀,鼻间尽是他杏子香,凤蝶儿面色微红,往日里跋扈的她竟一时不知发何言。
严华本想将凤蝶儿抱回她马上,却见她那匹马掉了个头,撒欢似的沿着长安大街,朝与他们完全相反方向快速离去。
严华无奈,只能一手拉马缰,一手抱着凤蝶儿朝府邸而回。
回到府邸时,风裳与苏荷正喝至酒憨,二人执笔于书案作画,所画歪歪扭扭不成样,但二人倒兀自笑得开心。
三壮看着美人颜笑,自也欢快,在一旁为其研磨。
严华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他的妻,许久未笑得这般开心了。
“夫人,老爷回来了。”
跟在身后的家仆朝苏荷一喊,正看着风裳描摹的苏荷眼中露出欣喜,朝喊声方向一看,嘴角弯弯。
待看清身侧扯着严华袖子的凤蝶儿时,那笑便又僵在了脸上。
风裳自也是看到了,她停下手中笔,看到那位小冤家又来搅局,只能为这两位璧人哀兮叹兮。
一阵轻风微过,挟了些花中粉末,苏荷立于风中,不禁打了一喷嚏。
见此,严华立即甩了凤蝶儿朝苏荷走来,一面命家仆:“去取夫人的织锦披风来。”
这厢夫妻恩爱,那厢眼看着凤蝶儿也被风吹着起了些凉,神色委屈地望着严华背影,风裳将自己外套脱下,甩到马驹背上,一拍小马驹,它便朝凤蝶儿方向跑去。
风裳道:“公主若感冷,不若着应尚衣袍如何?”
凤蝶儿看着又来捣乱的风裳,正欲将那小马驹一脚踹开,就算踹不开,也得把它踹回去时,伍余元被仆人领着出现在了凤蝶儿眼中。
凤蝶儿想到前些日子母亲惩罚严华哥哥的事,猛一咽口水,就将风裳的衣服套到了身上。
倒不似那些校练场的男兵们,满身汗臭,应尚的衣服透着馨香。
众人俱未料到伍余元何故又会来此,正自惊讶。
却见他大喇喇地坐到摆放着酒具的石桌上,看着饮至半的玉液,脸上现出可惜神情:“却是严某来晚了么?倒还想着携伍妃娘娘来一同啜饮严大人的佳酿呢。”
众人本对于伍余元的出现颇有微词,当着此处都是严府之人,对于其鄙夷神态便也未有隐藏。
但当他提起伍妃时,严华的脸色渐渐变了。
若是有伍妃,那末,凤承天必来。
且除却凤承天,严华想,今日,他这府邸怕是要热闹了。
果然那日陛下故意亲临西内苑处理内斗案件一事已引起朝堂众人注意,他们这是准备来分一杯羹了?
而一边风裳亦也意识到今日势必要发生些什么。
若伍余元只是单纯想来严府,搅一场局,那末,他便不会提起伍妃。
伍妃于宫中究竟是何许人也?
凤承天与伍余元可以说是死对头,然又偏偏伍妃与帝王恩爱非常,宫闱政斗之事,风裳全然不懂。
风裳看到严华命仆人撤了远处石桌之上的酒食,另找了几张小几,每张小几上摆了精致的小酒坛。
严华为主,自坐于了上首,而伍余元坐于下首,凤蝶儿本想挨着严华坐,但面上微犹后,终是坐到了伍余元对面。
风裳瞟了眼一旁踌躇不安的三壮,他的眼神时不时朝严华那旁略过,严华正为苏荷穿上披风。
而伍余元自开封了坛上酒封,斟了杯,自饮了。
“严大人家好酒!敢问可是女儿红?”
严华把苏荷抱入怀里,未去看凤蝶儿渐红了的眸子,只轻道是。
伍余元又饮了杯,酒液沾到他的胡子上,随着他不带何好意的笑而在胡间一颤一颤。
风裳拍了三壮一下,要他将她抱到伍余元一边,看她去整整那个小老头。
她也倒了碗女儿红,琥珀色瓷碗中盛了经年累月酿出的赤酒琼浆,如女儿积攒了数年的情谊,于岁月阑珊中散着淡淡淳郁。
风裳端起碗来,正准备动作,却听伍余元那老厮再道:“女儿红本兴于绍兴,女儿始生数岁后即酿酒,埋于桂花树下,直至其出嫁时才开瓮,其味可乃是香冽无比。且时岁越久,色越深,味越浓。严大人,这可是夫人出嫁时所携来之物?”
严华嗯了声,懒得回他。
凤蝶儿听此,垂了眸,低声道:“母亲自我出生时,便在长安每棵桂花树下都埋了酒,届时我出嫁时,必是长安共饮。”
风裳提杯祝酒:“那便祝长安众民可早日喝得公主女儿红了。”
伍余元再饮一杯,看向风裳,大笑一声:“本大人倒是可替公主谢过应大人祝言了,毕竟来日不久,长安民众便可有福饮得公主之佳酿了,严大人,可是?”
苏荷本为严华夹了一箸小菜,闻言,手一抖,那菜尽落到了严华膝盖处,脏了衣物。
她急急去用手擦,严华立即紧握住她的手,再不言。
风裳听得,自是听出了些意思。
然,再看苏荷与凤蝶儿二人,脸上一惊讶后的哀婉,一讶然后的欢喜,便知这二人先前是不知发生了何事的。
自此,风裳也算是懂得,为何严华会在处理尸体时频频出错,但她到得严府时,苏荷却是何事未有之样。
那日长公主府一游,看去没事,实是出了大事,凤承天却并未告与她。
本这件事还能拖延些日子不说出,严华或许还在想办法,可偏生伍余元这老贼嘴守不得,将凤蝶儿将嫁与严华之事兜了出来。
风裳虽不是何好管闲事之人,但看得一美满姻缘被破坏,心中难免愤懑。
是以,他一推三壮,三壮亦有些会意,将一坛子女儿红都给她抱了过来。
她被三壮扶起身,就朝伍余元缓慢踱步而去,边走边道:“伍大人,不若应尚敬你一杯,权当亦为公主庆贺罢。”
伍余元怎看不出风裳心思,眼尾一瞟身后跟着的仆人。
仆人得令,袖中掏出了小石子,就朝风裳的膝盖打去。
实际上,风裳的腿基本上无了知觉,这迈步间尽是靠着三壮搀扶,石子打着了倒也无何大碍。
可偏生那仆人除了打风裳,他更是给三壮来了一击。
三壮为人壮实,身姿又可称得伟岸,这膝盖穴位被一击,少不得抱着风裳就朝另一边倒去。
严华无奈抚额,苏荷苦笑一声,凤蝶儿看的开怀,伍余元眼中掠过奸佞。
而风裳抱着陈年老酒便直直朝一边歪倒而去。
凤承天常说她无谋略,爱大意用事,如今再是应验了。
三壮先倒地,风裳为了不扑到他身上,和异性再来次亲密接触,便朝另一侧倒去。
这一倒,手中酒坛滑出,朝前洒去。
风裳倒地时,听到凤蝶儿一声惊呼。
且这声惊呼不带任何看笑话之意,是只全然充斥着讶然。
风裳咬牙从地上撑手而起,余光里瞟到伍余元、严华、苏荷甚至凤蝶儿都从座上起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