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宰肥羊
那种诡异的同步感稍纵即逝。
两架机甲猛烈的碰撞在一起的时候，仿佛终于将一个整体，激撞成了两个灵魂。围观党恍惚了几秒，只能说服自己，方才那个几乎一模一样的起手姿，只是源于两者战斗风格的相似。
随着战斗时长的拉开，两架风格相近的机甲，彼此的差距越来越分明，似乎已经从对方的影子中走了出来。
黑暗的操纵舱内，谁也看不见，萧瑶的双瞳，染上了烈火般的血红色。
这位不知从何而来的“DarkAngle”，一声未吭，却以一场针锋相对的对抗，引燃了萧瑶隐藏在深处的战魂。
热血，在身上的每一段血管中沸腾着。她的目光在燃烧，头脑却越发冷静起来，机甲之间的每一次交错，好似都在她的脑海中绘出了蓝图，异常清楚分明的展现出每一个动作的轨迹弧度。
虽说萧瑶一开始的意图，是磨刀霍霍向肥羊，可一面倒的屠杀，未免让人提不起劲来。当这只肥羊，并没有预料中的身娇体软易推倒，反而武装上了狼一般的爪牙，萧瑶并不觉得棘手，而是兴奋到连指尖都在震颤。
对于任何一个武者来说，对手，都是他们战斗生涯的一个重要组成成分。
只是越往上走，这座金字塔就越狭窄，好的对手，变得十分稀缺起来。大抵是因为这种原因，他们这些最顶尖的机甲师，彼此之间都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情愫。只不过，因为他们之间的交手太过频繁，时间一久，都会少了那么一点新鲜感、刺激感。
可是眼前的这个对手，是萧瑶从未遭遇过的！
不……这样说，或许不太准确。萧瑶隐约的感觉到，对方的动作让她觉得相当熟悉，可她搜遍了脑海，也想不出，自己以前有和这种风格的人战斗过。
“砰！”一个再短暂不过的走神，萧瑶就被人抓住了破绽，猛地被撞向了墙上！
也是，能让她感觉棋逢对手的人，又怎么会是那么好对付的？
在这种顶尖层次的对决中，机甲性能对机师的影响，变得突出起来。而萧瑶的机甲“雪狼II”，虽然在一般人眼里，已经足够优秀。可毕竟是属于较为常见的机甲，可想而知，并不足以匹配萧瑶的实力。
这种劣势下，如果萧瑶再掉以轻心的话，只怕落败是迟早的事情。
被撞飞出去的“雪狼II”，没有做出任何受身落地的姿势，好像忘记了抵抗一般，狼狈的摔倒了墙上，又滑落在了地上。钢铁的躯干，半倚靠的歪在地上，机身的损伤并不严重。
这样的“雪狼II”，带着一种异样的安静，似乎是在沉淀自己的思绪。
围观党里，也有人在讨论着这场对战。
“那架组装机，显而易见，性能罕见的优异，可以说，并不逊于市面上能够弄到的任何一架机甲。组装机的驾驶者DA，看得出来战斗经验丰富，但，在一开始，其实并不足以和雪狼的驾驶者十一相抗衡。”隐藏在后方的某个人，似乎正向同伴解说着什么。
“可为什么，那架雪狼，反而被摔了出去呢？”另外一人虚心求教，“机甲对驾驶者的影响，真的有这么大么？”
“和机甲……没有关系。”解说者的声音，看似冷静，却藏不住那缕震荡的颤抖，“可怕的，是DA的学习能力。或者说……模仿能力。”
“……？”
“自从这个DA出现，我已经观察它很长时间了。它好像天生就有一种非人类的天赋，能够在战斗中，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消化掉对手的攻击模式，然后吸取其中的优势，变成自己的能力。”解说者的语速越来越快，似乎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一开始，它并没有雪狼的驾驶者强悍，但随着战斗时间的拉长，它在飞快的接近自己对手的实力！这样下去，雪狼的驾驶者，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落败！雪狼的战斗模式已经被它完全掌控，再加上机甲实力的差距，恐怕……”
这个时候，萧瑶所驾驶的“雪狼II”，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再次朝着DA发起进攻！
解说者指着不远处的战场，对身边人说道：“比如现在，那架组装机现在的反击姿态，只怕很快会瓦解雪狼的进攻……”
然而下一秒，他斩钉截铁的评断戛然而止。
“雪狼II”以一种难以想象的姿势，堪堪避过了DA所驾驶的机甲的剑尖。
就连操纵着机甲，完成这一匪夷所思的动作的萧瑶自己，也说不出，她到底是怎么躲过去的。
“这不可能！雪狼怎么可能做到这个动作！”
萧瑶显然听不见外面的评判，但她自己的意外，也并不少。作为对战的另一方，她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觉到，DA已经看破了自己的全部动作，只待一击，就可以洞穿自己防御体系最薄弱的地方。
战况的反转，不过是须臾之间。
前一秒，大多数围观党还想着，只怕雪狼要凶多吉少了。可下一秒，重新爬起的雪狼，就像是被狠狠刺伤了尊严的孤狼，在血与火的刺激下，发挥出惊人的野性，狠狠的扑咬向了伤害了它的所有事物，撕裂了一切的不可能。
看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战斗结束之后，刷新掉所有伤痕的两架机甲，就凶猛的再一次撞到了一块。
这一次，“雪狼II”的行动越发飘忽起来，任何企图捕捉并分析雪狼动作的行为，已经失去了意义。
DA的表现同样完美，但……还不够。
这架组装机的攻击和防御，只是将瞄准和操纵的精度发挥到了极致，将错率降低到了一个人类无法企及的完美状态。但，不够，它攻击得太准，但也只是太准而已，并没有如雪狼一般令人惊艳的意外。
如果说DA，是将它所能做到的一切，都发挥到了极致。
那么那架看起来劣势的雪狼，则是染指了它根本没办法触及的领域。
一次，又一次。
DA的败势越来越明显，它的挑战，结束的时间越来越短。
而萧瑶，正沉浸在这种高强度的频繁碰撞中，体味着某种玄奇的东西。
这种玄妙的感觉，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事实上，再很多千钧一发的战斗中，对战双方的脑海，都会灵光一闪，然后奠定胜败的局势。
这就是所谓的战斗直觉。
萧瑶不是没有过，只是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强烈……也从没有，让那一瞬间的直觉，变成现在这样持续性的存在。
她似乎可以隐约的看见，对方下一秒的攻击——哪怕前一秒，还没有任何的征兆。
这简直……是预言一般的存在！
然而她的这种状态，终止于DA发起的第五次挑战。
以惊人手速，完成交付挑战费再发起攻势的DarkAngle，像是被定格的影响，整架机甲，都呆在了原地。
身处“雪狼II”中的萧瑶，也因为突如其来的暂停，瞬间失去了原有的状态。
一停下来，萧瑶才感觉到，自己的手指酸涩疲惫的要命，脑海仿佛被狂风给搅成了一团浆糊，精神的消耗几近枯竭。
在虚拟星网中，竟然也能感觉到，类似筋疲力尽的感觉。
她直接瘫软在了操纵台上，每一寸骨头都像是断了一样，完全提不起一丝力气。
就这样吧——萧瑶想着——反正钱已经捞够了，今天也打得够痛快。再来一次，自己干脆认输算了……不带酱自己当成机器人使的。
可是没有。
那架强大而华丽的组装机，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相当于机甲眼部的地方，似乎一直注视着萧瑶的雪狼，却没有一丁点儿的动静。
“不会是……”围观党在窃窃私语中，终于提出了一个极为现实的可能性，“没钱了吧？”
这个……还真是让人无法反驳啊。
毕竟，连续五场战斗，DarkAngle都没有一次，是靠购买机甲，来逃避萧瑶如此高额的“勒索”的。也就是说，短短几十分钟内，它就付出了足以购买五架紫荆花家最昂贵的机甲的价钱。
问题在于，这种类似于招牌的高端机甲，它的价钱，一般都会是其他款式机甲的几百倍乃至于几千倍。就连紫荆花自己，店里也只拥有堪堪两架这样的机甲，且摆了这么久，也没有被人买走过。
DarkAngle今天支付的出场费，足够让望京的一些暴发户破产个好几回了！
回想到这一点，周围人都不由得咋舌。败家到这个程度，也是很罕见的了。
可怜的组装机，明明一脸高冷，可凝视着萧瑶的雪狼的时候，偏偏有一股蠢萌蠢萌的气息扑面而来。围观党们几乎可以肯定，如果能够求到与萧瑶一战的机会，说不定它连卖机甲身付萧瑶出场费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好在，最后它可能是想到，如果没有了机甲，它还怎么和萧瑶打架，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有些来看热闹的、心肠软的姑娘，甚至将手合十在胸前，替它默默的祈祷着：可怜的DA啊，愿你的对手良心发现，肯不要钱的施舍于你一战。
可惜，神明是无法强迫萧瑶的行动的。
而有着吸血鬼属性的萧瑶，在榨干了别人之后，不仅丝毫没有感觉到内疚，反而一直在心里吐槽：“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了，一直揪着我不放。”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这种人。
可怜的DA，在望夫石一样呆呆的站了很久之后，终于领回到了萧瑶的残忍，委屈的转过身去。
它不是离开——它只是，走向了紫荆花店里的其他挑战者。
……这是，打算另外换个对手了？
不不不……才目睹过暴发户萧瑶的“发家史”的人，心里隐隐有一种预感。
——这倒霉孩子，不会是想重复萧瑶的敛财之路吧？
可，哪里还能找到一个，这么蠢萌蠢萌又执着无比的大肥羊呢？如果单靠拿提成的话，只怕攒上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得够萧瑶一次出场费的吧？
萧瑶看着这货转身，倒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可怜的DA身上时，她飞快的下线，将“雪狼II”的空壳留在了紫荆花的挑战大厅里。——这架机甲是她借的，自然走的时候，也不会带上了。
至于下一次过来兼职？唔……等她没钱再说吧。
她现在，可真是累得一点儿都不想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