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影却抬手一摆,“我用八个字也能概括西游记:唐僧取经,艰难成功。你愿意听么?更重要的,是你见过瘸爷,也和钟毓聊过,这样你就能根据三方说的,对比综合,心里会更清楚。”
萧影这么一说,余耀不由点头。的确,对比一下,似乎更能接近真相。
实际上,余耀心里之前隐隐也明白了,自己当时在瘸爷面前展示了一把眼力,换来的并不是瘸爷惜才。让自己少掺乎,是一种警告;“杀身之祸”,是一种很严厉的警告。
同时,那张元青花大罐的图,他说是钟千粟送的,现在萧影得到的消息是偷的;他却还能让自己看,这说明,钟千粟极有可能已经无法出来说话了!
萧影继续说道:“瘸爷和钟千粟,都不是一般人,表面上并没有撕破脸,偶尔还有些来往;钟毓作为晚辈,也曾经拜访过瘸爷。所以,钟毓介绍你去见识一下,说的过去。不过,他怕是也存了稳一稳瘸爷的心思。”
“瘸爷拿出了那张元青花大罐的图,还说是钟千粟送的,这是要让我说给钟毓听的。但钟毓认为的,当是他偷的。这说明,瘸爷依然不愿和钟毓撕破脸,这背后,是钟千粟已经无法出来反驳了。”余耀面色凝重。
萧影冷酷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叹惋,“确实是凶多吉少。”
“那,冯兆宏到底为什么和钟千粟见面?”
“还是为了那个‘古瓷硬碰硬’的电视节目。冯兆宏是瘸爷的人,想必钟千粟也清楚,但冯兆宏却是以一个古玩公司老总身份,说想参与这个节目。”
“参与?”
“出一趣÷阁赞助,同时搞一个他们公司的客户专场。”
“他这是想曲线救国啊。搞一批真品出来,明里的结果已定。然后暗中在高仿客户中宣扬,瘸爷的高仿已经很难再被甄别了!”
“对,你一听就明白了。钟千粟如何会不明白?当场就拒绝了。见面之所以时间长,主要是冯兆宏在软磨硬泡。但钟千粟一直没同意。”
余耀被闪了一下子,“下面呢?”
“和太监一样,下面没了。”
“啊?那冯兆宏还知道什么?”
“他把这事儿告诉了瘸爷,瘸爷让他不用管了。”
余耀沉吟,“虽然这次见面没什么,但前面的事儿,结合瘸爷对我说的事儿,那就是瘸爷干的!”
“所以我才重点给你讲了前面。其实,来见你之前,我还卜了一卦!”
“卦象如何?”
萧影介绍道,“我用的是六爻,主变卦天山遁,乾宫。具体就不给你说了,你也听不明白。根据卦象来看,人是回不来了!子孙子水伏墓下,墓旬空。墓空有很多种情况,但他这一种很可怕,是等着人进去了。”
余耀面有悲戚。他和钟千粟素不相识,但就凭这份眼力,真是恨不能相见。
萧影却很淡然,“冯兆宏和钟千粟见面的事儿没得说了。别的还有点儿尾巴。就是钟千粟失踪后,瘸爷改变了策略,派出几个得力干将,直接拿着顶级高仿全国出击,以古玩商身份送到各大拍卖行。”
“同时,钟千粟失踪后,‘古瓷硬碰硬’的节目也停了,对钟家的冲击也很大。瘸爷借势而起,在真品古玩的生意上,也做大了。那件金顶香炉,来历不明,冯兆宏也不知道从何处得手,可见瘸爷的收货渠道也扩大了。”
余耀眉头一挑,“早知如此,萧兄应该在店里取走金顶香炉!”
“有的财可取,有的不可取,这金顶香炉,不是可取之财。”
“对了,刚才忘了问了,冯兆宏有没有说起一件万历五彩大盘和一件雍正天青釉直筒杯?”
“说了。这三年,冯兆宏一共往两地的大拍卖行送出过六件东西。其中你说的第一件,万历五彩大盘是真品,是在江州的天和拍卖行打底子,先弄个好口碑!从第二年开始,雍正天青釉直筒杯,就是高仿了,顺利过关。今年是第三件高仿,邢窑白釉执壶本来已经过关了,结果被识破后合同撤销。”
“还有三件,送到了汉州的一个大拍卖行,也一样,第一件是真品,后续两件都是高仿,但都没出问题。”
余耀叹了口气,“邢窑白釉执壶就是我识破的。可惜,雍正天青釉直筒杯已经拍出去了。”
萧影微微歪头,“你和天和拍卖行有什么特殊关系么?”
余耀顿了顿,“没什么,有个朋友是天和的鉴定师。”
“既然已经拍出去了,也不好再追究了。”
余耀点点头,点了一支烟,清冷的夜风吹散了烟雾,余耀忽而抬头,“看来,必须得告诉钟毓了,现在这情况,他从那件花觚的来源去查,未必能查到什么。”
“不仅要告诉!而且你我同属鬼眼门传人,还要见证他是否接手‘鬼眼穿火’!”萧影语声铿锵。
“可是他大伯毕竟还没有确凿······”
“钟千粟的情况,应该是先被拘禁,又遭毒手。他在这个期间,能将‘鬼眼穿火’找机会传递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人在钱在,钟千粟在‘鬼眼穿火’传出之后,已经抱了必死之心,就此放手了!钟家的运气不错,这枚鬼眼穿火没有就此不见天日。”
“不过,钟毓的父亲钟千声还在世。”
“钟千粟无儿无女,视钟毓为己出,他的眼力,没有传给小弟钟千声,而是传给了钟毓,那必是认定,钟毓才是鬼眼门火字口传人!”
余耀有了一种义不容辞的感觉,“好,那我们明天就联系钟毓,一起谈谈。”
萧影指了指东方天际一抹鱼肚白,“明天?现在已经天亮了。”
余耀抬眼望去,是啊,日将出,天欲晓。
就和现在的局面一样。
钟毓,如果就此接手“鬼眼穿火”,将是新一代火字口传人。
鬼眼门早就没了,但是他们三个,还是被一种机缘牢牢联系到了一起。
百年往事,仿若已如烟尘散去,却又似乎并不如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