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了么?他是我请来的编外特聘助理,现在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也没有给省博造成任何麻烦。”贺文光强调,“是我,今天不能在鉴定单上签字。鉴定当天可以不签,明天要是还签不了,我会给上头打报告,这在程序上是没问题的。”
司庆生想了想,“程序上,确实没有任何问题。那好,这事儿缓一缓。贺所长一路辛苦,中午我安排一下,一起吃个便饭。”
“不用了司馆长,都是公事,按照工作程序来就可以了。我先走一步,有事随时联系我。”贺文光说完,便直接向外走去。
司庆生刚将贺文光送到门口,贺文光说了句“留步”便快步离去。
“他这脾性,和倭国人交锋,还真挺合适。”
司庆生回到办公室,又点了一支烟,却暗自摇头,“这种人,要不是有绝活儿在身,无可替代,肯定会死得很难看!”
贺文光出办公楼,在门口再度遇到濮存志,濮存志乐呵呵地问了一句,“贺所长,您来我们省博,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文物要鉴定啊?”
贺文光依旧带着盛气凌人的态势,却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此地无银。”
看着贺文光离去的背影,濮存志不由愣住了。
贺文光在大门口看到了余耀,余耀正抽出一支烟要点,见贺文光来了,便先递给他一支。
贺文光接过,自己掏出一个带着青铜纹饰的煤油打火机点上,“走两步,边走边说吧。”
余耀点头。他并不知道,之前在司庆生办公室,贺文光却说不会抽烟。
省博旁边有条林荫道,比较窄,两侧是大片的银杏树林,两人很快便拐上了这条林荫道。
“余耀,余有荣耀。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贺文光一开始说边走边说,却走到这里才开口。
“贺所长,这是个真名。”余耀笑了笑,“我也真是个古玩商,说难听点儿,是个小贩。”
“我没问你的职业,我问你是干什么的。”贺文光道,“或者说,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余耀想了想,模棱两可地回答:“贺所长,不管我知道什么,胳膊肘朝外拐的事儿我是不会干的。”
“你倒是滴水不漏,这么说也行。”贺文光停步,“进正题吧,你小小年纪,怎么感觉到的气韵有问题?”
“贺所长,你也说了是感觉,这如何能说得清?”
贺文光长叹一口气,“细节无懈可击,气韵却少了点儿什么。若无对比,也不严重。但要是六耳猕猴遇上孙悟空,却只有一个才是齐天大圣!”
余耀看了看贺文光,“贺所长,难道你也没有如来佛的本事?”
贺文光沉默。
贺文光已经怀疑余耀知道千贺美术馆的事儿,但这事儿不能明说,余耀也不能明着回答;他说胳膊肘不会往外拐,那就表明和倭国人没关系,贺文光这方面先放了心。
而这尊太颠方鼎,没有证据表明不真,但他和贺文光却都觉得气韵上有问题。如果没有千贺美术馆这档子事儿,或许可以心照不宣地先放一放。
有了这档子事儿,若千贺美术馆真有一尊,气韵上也没问题,同时并列,两两对比,省博这尊就会原形毕露!
但现在,不可能对比着看,就得先确定省博这尊到底是真是假。
只感到气韵有问题,却没有具体证据,那是不行的。
余耀做不到,贺文光也做不到。余耀甚至觉得,没有能做到的真佛!
这尊太颠方鼎,一直在省博严密防护,要想中途调包,可能性不大。若这尊太颠方鼎不真,最大的可能是,民国期间就已经做出来了。
能有如此手段,在仿古青铜器方面,已是登峰造极。但如果是民国年间的绝顶高手,如今可能已经不在世上了。
余耀虽然找不出具体证据,但毕竟也感到了气韵有问题,所以他也不相信许太炎当年能被蒙蔽。这里面,肯定有别的事儿!
“贺所长现在想怎么办?”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不管最终如何应对,先得确定家里的东西。”贺文光看了看余耀,“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等我么?”
“不是因为气韵的事儿?”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觉得有问题,我也觉得有问题。我让你等我,是有事相求!”
从贺文光嘴里听到这个“求”字,余耀感到很别扭,“什么事儿?”
“你这么年轻,却有如此眼力。如今之计,就是请你师父出山!”
“这······”
“小余,这事儿看着和你没什么关系。但,这是国之重器,就算不说匹夫有责之类的话,出面进行鉴定不算什么麻烦事儿吧?而且我会向上请示,拨一趣÷阁鉴定费。”
“你误会了,贺所长。”余耀叹息。贺文光应该觉得余耀如此年轻就有如此眼力,背后必定有一个高明的师父,所以才有这个盘算。
贺文光太过自以为是,也太着急。即便如此,他也应该先问问余耀的师父还在不在人世。
而且实际上,并没有。
“我没有师父,就算把有渊源的眼力最高的人也算上,那他也已经不在人世了。”
贺文光在余耀说第一句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倒是没有怀疑,只是有些无奈,“如今之计,我能想到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余耀不由一震,真有这样的人吗?
其实,若是在古玩行里,看出气韵有问题,就足够了,不会入手,不会吃药。但现在情况不一样,这是馆藏文物,不能用一句“气韵有问题”就让上上下下信服,得拿出实打实的证据。
所以贺文光要请的人,必须能做到这一点!最起码,贺文光认为他能做到这一点。
显然,真佛难请。从贺文光的神态能看出来,从他先从余耀的“师父”下手,也不先去想请这个人,也可见一斑。
“小余,还得让你帮个忙,和我一起去请这个人!”贺文光接着又道。
“贺所你开玩笑吧?我和你不过刚刚认识,你要请的人,我更是一无所知,能帮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