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二月初一,玄武关……
足足一日一夜,阻挡蒙洛人的三道铁丝网,终于被破坏殆尽,为此蒙洛人付出了两千多人的伤亡为代价。
“杀啊~”
没有了前进的阻碍,攻关的蒙洛人大喝一声,如同一群数之不尽的蝗虫,密密麻麻的向雄关啃噬而来。
“弓箭手,射击……”
“飕飕飕……”
张义潮一声令下,漫天箭雨腾空而起,形成一片漆黑的乌云,落向关外激昂的人流。
“噗噗噗……”
箭镞破躯的嘶响,带起一朵朵喷溅的血花,不断在前进的蒙洛人群中绽放。
风雪之中,文明和野蛮的搏斗,在这一刻的玄武关上下,一览无余……
“看样子,这玄武关马上就要打下来了,我们即将立下不世的功勋……”
苏荣扎布望着攻城车渐渐推进玄武关大门时,紧皱的神情在终于舒展露开来,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十几天血战,折损了好多条人命,虽然这些奴隶不值钱,但也经不起这么消耗,好在现在付出的一切还是值得的。
“全力进攻,午时之前拿下玄武关!”
“嗷嗷嗷……”
最后的总攻开始了,已趋与疯癫状态的蒙洛人前赴后继,嚎叫着向关墙逼近,一座座庞大的攻城器械也已推近城门几十步的距离。
玄武关的形势,已经变得万分严峻……
“砸~”
当蒙洛人将一把把高耸的云梯贴到城墙开始攀爬的时候,张义潮立刻命令守在垛口的士兵将早已准备好的礌石如雨点一般倾泻而下。
“砰~”
一名正在云梯上攀爬的死士单手持盾举过头顶之际,一枚巨大的礌石迎空贯落,直接将他的盾牌砸成粉碎,同时将他那粗壮的手腕彻底凿裂。
“啊~”
死士一声惨叫,咬紧牙关死死抓着云梯木阶,他知道一旦松手自己今天必死无疑。
不过,厄运没有因此远离。
“砰~”
又是一颗礌石从高处坠落,当即落到他的头顶。瞬间那死士七孔流淌出一抹黑血,双眼一翻,再也抓不住云梯,直直落了下去……
“砰……呲……”
还有一名死士,在顺着云梯迅速爬到三分之一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木屑巨响,未等他反应过来,滚木上那生锈的铁刺一下凿入了他的后脑勺,随着一道鲜血喷溅洒落,那蒙洛死士就这么面目全非的被掀落城下……
“飕~”
“噗~”
城头之上,近卫军士兵在同伴掩护下依托垛口的视角,端着臂张弩,不断将已经为数不多弩箭尽数射向城外的蒙洛弓箭手。短短瞬间,已经有十几名蒙洛控弦之士被冰冷的弩箭夺去了生机。
“嘿~”
“嘿~”
“嘿~”
巨大的攻城车在奴隶们的齐声呐喊下,终于被推到了关门之前,负责破关的蒙洛射雕手塞尔图抹了把被风雪浸湿的面颊,手一挥……
“哐啷啷……”
攻城车上那巨大的撞木在周围奴隶用力拉动下,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铁链声响。
只见那根粗长、尖端包裹铁料的撞木缓缓向后挪移,再挪移……
蓦然……
撞木在后挪到极限之际,猛地重重凿下,直冲紧闭的雄关大门而去。
“砰~~”
一声巨响在玄武关前回荡,整个大地从这一刻起,似乎都在剧烈震晃……
越来越多的蒙洛人都已经汇聚到了城关之下,在各自上司的喝斥声中,沿着云梯不断开始攀爬或举着盾牌等在攻城车前……
“差不多了……”
塔楼之上,从窥镜中见到敌人已经在关前聚集了密密麻麻一片的刘策,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极其残忍的笑容。
“接下来,该把这群畜生送入地狱去忏悔了!”
只见刘策抽出腰间镔铁军刀,猛地向后一扬,守在他身边的萧煜见此立刻向塔楼外挥动了一下青色旗帜。
“丢~”
收到命令的张义潮大吼一声,下一刻,垛口上的守军士兵将早已准备好的干草全数丢了下去,顿顿半刻钟功夫,玄武关城门之外就已经堆满了成千上万捆干草……
干草丢完后,近卫军士兵将之前准备好的装有脂油的罐子抬了过来,掏出火折将露在外面半截的布条点燃,重重朝关外掷了下去!
“轰~”
正在关下拥挤的人群淬不及防,被燃烧的油罐砸中瞬间轰然炸开。一时间浓烟翻腾,热浪席卷整个关门之外……
“啊~”
“不,救我啊……”
“好烫啊,烫死我了……”
只见关门口到处都是哀鸿遍野,一个又一个蒙洛人浑身燃烧着熊熊火焰,如无头苍蝇一般四下乱窜。
“怎么回事?”
正在全神贯注指挥攻城车砸关门的塞尔图猛地听到四周围异样动静,忍不住回头望去。
不想这一望之下,他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到处都是浑身冒火的身影四下乱窜,定睛望去还能看到几个已经化作焦炭的人影,耳边只有不似人声的嘶吼回荡。
“阿鼻地狱,这是阿鼻地狱……”
这一刻,塞尔思宛若置身十八层地狱,眼中满是惊惧恐慌的神情。
“塞统领,我们该怎么办?”
眼见自己被火海包围,原本正在拉动撞木砸关门的蒙洛人也瞬间停止了手头动作,只是和塞尔图一样,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一幕不知所措。
塞尔图深吸一口气,想要让自己保持冷静,可是刚吸气,一股浓烈的气味就扑鼻而来,呛的他泪水直流,咳嗽不止。
“咳咳咳……”
塞尔图捂着脸退后了几步,努力稳定下情绪,望着眼前上百士气低迷的蒙洛人,决定必须要说些什么。
“勇士们,你们……”
“轰~”
不想,塞尔图话刚欲出口,忽然从半空中甩落一壶油罐刚好砸在他的身上,在油罐与他所批铁甲触碰瞬间碎裂,他整个人立马被烈火包裹……
“啊~~”
剧烈的疼痛和心灵上带来的恐惧,让塞尔图惊声尖叫起来,他疯狂的四处乱窜,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
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哪怕在干冷的雪地上打滚也依旧无济于事,火焰的热度正一寸一寸将他的肌肤吞噬干净,慢慢的将他化为一具漆黑的焦骨,最终幻化成灰烬随风吹散……
整个过程漫长而又短暂,攻城车前的蒙洛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塞尔图在自己眼前化作焦土却没有任何动作。
这一刻,这些骁勇善战的蒙洛士兵也早就失去了该有的血勇,充其量也就是一群无助的羔羊,等待着挨宰的命运。
塞尔图,成为第一名阵亡的蒙洛人高级将领……
漫天火海,在巨大的玄武关前燃烧,望着关下在火海中煎熬凄嚎的身影,刘策的面色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
“军督大人,您这招真是狠……”张义潮来到刘策身边由衷的叹道,“这一波火焰怕是至少有一两千蒙洛人要葬身火海,本来末将还以为放弃铁丝网会面临十分艰难的局面,不想会是这种结果,末将真的服了……”
对于张义潮的恭维,他真心也罢,假意也好,刘策都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他依旧沉着张脸默默计算着蒙洛人接下来会打算怎么办。
“这把火已经将蒙洛人的胆魄烧没了,除非那宇文纣是个莽夫,不然决不会再轻易来犯!
皇甫翟所言不错,打了这么多天,除了绣红幡外没有见到其他各幡身影,说明这其中必有蹊跷,如果本军督所料不差,这绣红幡是在赌,赌自己能攻下玄武关!”
思虑到这里,刘策淡然了,他抬头望了眼飘雪的天空,再回望眼浓烟滚滚的战场,明白最艰难的苦战已经结束,接下来是准备收兵回冀州的时候了。
轻抚一下挂在脖子上的围巾,刘策紧绷的面容随之一松,心里格外的温暖。
……
绣红幡军营,宇文纣主帐内,显的死气沉沉,从玄武关前退下来的各部统领此刻正跪在地上,等待着宇文纣发话……
而宇文纣此时一张脸几乎已经黑的发紫,望着那些跪伏的人群几欲喷出火来。现在的他十分的愤怒,甚至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屈辱。
十几天的仗打下来,旗下奴隶军损失足足六千多人,死士一千人,绣红幡正营一百四十六人,更重要的是,居然死了一个射雕手!
要知道绣红幡最多不过二十个射雕手,这射雕手不但弓马娴熟,武勇过人,而且各个都是经验丰富带兵将军,非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人不能胜任。
如今却莫名其妙的在玄武关下折损一名射雕手,还是死在卑贱的周人手里,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想到这里,宇文纣猛地将主案前一壶葡萄酒狠狠摔碎在地。
“旗主,我等愿意接受惩罚……”
见宇文纣发火,跪伏的各部统领齐齐低头致歉。
“七八千人,加上那些苦力足足上万人!居然换来这么一个下场!到底是我绣红幡没落了,还是那些周人有神灵相助?这玄武关究竟施了什么妖法?为什么让一向懦弱的周国人变的如此可怕!你们谁能回答本旗主的问题!”
宇文纣的咆哮声在大帐之内彻耳回荡,惊的众人都是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
“呼哧……”
就在这时,紧闭的帐帘被人拉开了,一股刺骨的寒风瞬间吹入大帐,冻的人眼帘都忍不住眯了起来。
心情本就极度不佳的宇文纣,紧了紧身上的皮裘,头也不抬的对帐口大声嘶吼起来:“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没看到本旗主正在商议大事么!”
不想话音一落,一道让所有人从灵魂深处都能颤抖的声音在大帐之内雄浑响起。
“宇文纣!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有这份胆识敢跟本王这么说话!”
闻听这阵声音的宇文纣,身子剧烈的颤抖一阵,满脸不可置信的望去。
却见帐口处,矗立着一道铁骨铮铮的中年身影,这道身影梳着中原发饰,身披灰色劲衣征袍,脸上的表情刚毅坚韧,一见就知道是久经沙场的老将。
下一刻,包括所有人在内,齐齐向那道身影低头跪下行以最崇高的草原礼仪。
这名蒙洛人,有资格接受绣红幡所有人膜拜,因为他的名字就是象征着大漠王朝的不世传奇……
战神——拓跋玉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