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想要甩掉自己的出身,真的挺难。
比如说司露微,是南湖县赌鬼的女儿,下九流的人。她身上有钱,却没什么见识,城府也是跟沈砚山斗心眼。
等她真的孤身上路,她满怀胆怯
半路上她就被土匪给抓了。
土匪动作很快,先抢了她的包袱,再用麻袋套住了她的头,趁机就反绑了她。
她都没来得及反应。被抓的瞬间,她睁大了眼睛。假如她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几个“土匪”脑袋中有一圈印子,那是带军帽勒出来的,并非真正的土匪。
但是她不懂这个,她见识太少了。
她像只落入猎人陷阱里的鹿,等待着被人宰割的命运。
沈砚山一直在旁边。
山上只有三间茅草屋,都是猎户留下的,他坐在左边的屋子里,沉默不言,不吃也不喝。
司大庄轻手轻脚的,不敢发出动静,也不敢惹沈砚山。
司露微被关在后面的屋子里,关了两天。
她一直没什么动静。
到了第二天夜里,土匪想要撕她的衣裳,作势要强了她,她挣扎着狠狠咬了对方的手,几乎要把他的肉咬下了,那土匪却不狠打她。
司露微松了口。
到了这一刻,她突然看向那土匪:“你是不是沈团座的人?”
这句话,那警卫班的副官听到了,沈砚山也听到了。
沈砚山沉默闭了下眼睛。
“真是.......气死我。”他慢腾腾地叹气。
屋子里点了半截蜡烛,烛火葳蕤,模模糊糊总不太真切。
司露微被带进来,看到了她哥哥。
司大庄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不看她的眼睛,将她领到了沈砚山面前。
沈砚山坐着,微弱的烛火落在他脸上,他的高鼻梁和深眼窝都有阴影,让他这张无喜无悲的脸像是瓷器,不带活气。
他没有抬眸,手里端了一杯热水,眼睛一直落在那腾起的氤氲水雾上,冷漠开口:“跪下!”
司露微站着没动。
司大庄用力压住她的肩膀:“死丫头,你跟谁斗狠呢?赶紧跪!”
司露微饿了两天,水都没有喝一口,浑身上下无力,随着她哥哥的粗壮手臂一按,她身不由己跪在了沈砚山面前。
沈砚山铁青着脸,仍是不看她。
“说一说感想。既然跑出来一趟,没有收获就是白跑了。”沈砚山道,“说得好了,这件事就揭过去;说得不好,你也不必回去,我叫人在后面给你挖个坟。”
司露微低垂了头。
她看着地面。
她第一明白,出城别乘坐马车,也别走官道,应该像当初的孙顺子,先在城里找个地方藏半个月或者几个月,等沈砚山放松了警惕,再装扮成乞丐出城。
第二,真遇到了土匪,人家不会关她两天,直到现在才来动她。她被关起来的瞬间,就应该清楚自己又落回了沈砚山手里。
她只有这两条感想。
她又想起沈砚山的话:“我又不会真拿你怎样.......”
他现在这样威胁她,其实也没什么意义。
故而她不说。
沈砚山见她一直沉默,就站起身,对三名装土匪的副官道:“去挖坑!既然你不听话,我不要你了。我得不到,也不会便宜其他人,你就在这里吧。下辈子投个好胎。”
司露微咬了咬唇。
她被沈砚山拽了起来。
沈砚山一手拉着她,一手拿了桌子上的烛火,去了茅草屋的后面。
后面是个空地,山土结实。
“大庄,你留在屋子里。”沈砚山又道。
司大庄犹豫了下,转身往回走,非常听话。
司露微和沈砚山站在旁边,看着三名副官不停挖坑。
坑越挖越深,司露微几乎看不见那三个人的身影了,地上全是挖出来的新土,泛着草腥气。
她没有动。
坑里的三个人跳出来,已经挖好了。
沈砚山把蜡烛交给一名副官。
他随身带着刚刚司大庄从司露微身上解下来的绳子,在烛火上一燎,烧成了两截,他俯身先绑了司露微的小腿,又把她双手反剪过,仔细绑结实。
他先跳下了坑。
坑足有他的肩膀深,他抬眸,在漆黑的夜里,眼睛被烛火那点微光一照,有种决然狠戾的清冷。
他张开了手臂。
副官会意,把司露微往坑里推。
司露微手脚被绑,落入了沈砚山的怀抱里。
沈砚山道:“这里风景好,你就安心葬在这里,我以后想起来了,就会祭拜你。”
司露微仍是不言语。
她闭上了眼睛,做出了无言的反抗——死活不肯求饶。
沈砚山再次看了眼她,然后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哼。
他的手攀爬在坑沿上,稍微用力就把自己攀了上去。
他接过快要烧完的蜡烛,冲三名副官点点头。
司露微被沈砚山平放在坑里,此刻她把脸往下埋,仍是不说话。
她不后悔。
沈砚山那天晚上发疯,差点给她打了吗啡,她只要是个正常人,就断乎不会再留在他身边。
她还是要跑的。
这次没有跑掉,下次总有机会。
坑上有潮湿的泥土落下来,副官们开始往坑里填土了。
司露微知道沈砚山不会真杀她,这也是他告诉她的。
他无非是想要吓她。
她要熬住。
这次赢了,她才可能有机会。
泥土很潮,又是从上面落下来,打在她身上有点疼。
除了身上,她的头脸上也落满了泥土。
她侧躺着,脸仍是朝下,不看坑上的沈砚山,也不求饶。
片刻之后,泥土覆盖了她全身,她的眼睛紧闭着,眼前是漆黑的,鼻子四周全身湿泥的气息。
身上越来越重,好像盖了层厚被子。厚被子继续加重,鼻子四周的泥土随着上面的土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结实,她逐渐感受不到空气里。
身上的土更加重了,空气也好像没有了,司露微陷入了一种窒息里。
这窒息既是逐渐增加的,也好像是突如其来的。
她一瞬间就怕了。
她的身体被土压得动不了,鼻子全是土,没了进气,死亡陡然罩临,她开始慌了。
她明明知道沈砚山就在上面,也知道自己哪怕憋气晕过去片刻,也不至于死。能赢沈砚山这次,下次他就不敢胡作非为了。
可知道归知道,她在那一瞬间怕到了极致,是身体上的怕、骨子里本能的怕。
她总说要自杀,死真的到了跟前时,她的身体先背叛了理智,浑身上下欲求生,她拼命挣扎,用头去拱那泥土,想要坐起来。
可副官们埋了半坑的土,司露微光凭上身动不了,她就全是都动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挣了多久,突然眼前一亮。
司露微的眼神里全是惧意,不停大口大口呼吸,终于开口:“五哥,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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