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海平走到我身边说道:“韩苍的父母在外地,所以让我来处理。”
校长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爸的朋友。”关海平扶了扶眼镜。
“好歹也要找个家里人嘛。”秘书显得有些不满意,“来个朋友算怎么回事?”
关海平问道:“你是谁?”
秘书说道:“我是李局长的秘书,姓杨。”
“李局长……教育局的李进才是吧。”关海平和秘书说话,眼睛却看向别处,“韩苍从小就叫我叔叔,比你这个秘书近了不少吧,何况你还是新换的秘书。”
“我受李进才先生的委托,来处理这起纠纷。昨天韩苍和李雄在武术课上发生口角,引发了肢体冲突。”律师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关海平,见对方没有伸手接的意思,又收回到提包里。
“我认识你,秦思远,你的事务所离报社挺近的。最近有人实名举报你偷税漏税,举报信我也复印了一份。”关海平从衣服里拿出来一个鼓囊囊的信封。
律师脸上表情变得很难看,犹豫再三还是放下了准备伸向信封的右手。关海平冷笑一声,收起了信封说道:“今天只是来解决两个小孩之间的纠纷,我不想谈别的事。”
“这个事按照学校的规定,肯定两个人都得通报批评,但这两个孩子平时表现也挺好,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批评他们吧,小孩心里肯定不好受,要我说还是你们双方家长协调好,咱们把这事能弄小就尽量弄小,家长舒服孩子也少遭罪。”校长不愿意两边继续对峙下去,试图化解尴尬。我隐隐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学校莫名其妙变成了弱势的一方。
关海平说道:“既然你们拿不出证据,不如就算了吧,大家都挺忙的。”
“是啊是啊,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嘛。”校长随声附和道。
“这样吧,韩苍你就口头给李雄道个歉。你还得上中学不是吗?”秘书不愿就此放弃。
按照镇川市的规定,小升初原则上按照居住地就近分配,这番威胁的言论摆明了他要背后捣鬼,可惜他面对的是关海平。
“杨秘书,李局长虽然没教育好儿子,又容易轻信别人,工作却十分勤勉,对于原则问题更是说一不二,你想瞒着他捣鬼,最好想清楚后果。”关海平言语中透出一股威严,“自己想不出来,就去南城监狱问问上一位秘书。”
关海平占尽上风,秘书只能和律师悻悻地离开。随着这次冲突不了了之,李雄的行为也收敛了许多,在校园里看见我就主动避开,反常的行为在同学间引发了无数猜测。小学六年转瞬即逝,师父年事已高,不能再和从前一样教我,我出师之后他便离开镇川,和儿女们住在一起。我那时没有选学校的打算,相比于同龄人奔走于各个补习班之间,我的假期轻松很多,玩游戏的爱好大概就形成于那会儿,但轻松的代价也在初中开学后体现了出来。
我被分到镇川市第三中学,离我家大概十分钟车程。开学当天学校组织了一场分班考试,我的成绩排在倒数第二,仅高于一个交了白卷的同学,因此我被分到所谓的“基础班”当中。
相比起“飞跃班”或者“提高班”,“基础班”课业负担很小,这使得我有精力干一些别的事,比如写作。
大概是受了父母的影响,我在镇川市也算小有名气的少年作家,小学毕业之后,我不再给出版社投稿,开始在网络平台发表作品,父亲的出版社从事电子出版多年,我对此并不算陌生。父亲写过一篇随笔,他把自己常见的低质量文章分为三类,分别用肥皂泡、肥皂水和肥皂块来比喻华而不实、千篇一律和枯燥无味三种缺点,综合一下我觉得把“皂王”作为自己的网名非常合适。随着我写的东西越来越多,市面上渐渐有了署名“皂王”的书,我开始有能力负担自己的生活费,不需要再向父母要钱。
某个周末我看到一条新闻,镇川市教育局要举办一场青少年武术比赛,专门针对在校中学生,参赛年龄被限制在十二到十八岁之间,分为初中组和高中组两个组别,只要满足年龄条件就可以自由报名,前五名有现金奖励,我对此很有兴趣,没有多想就去了报名现场。比赛场地是一座新建的体育馆,报名也在那里,我到的时候已经聚集了数不清的人,大概一半是准备参赛的学生,另一半是陪学生报名的家长。五个报名窗口前都排了至少十多米长的队伍,似乎我来得比较晚,绝大部分参赛选手都排在我前面,经过一番考虑,我决定找个舒服的地方坐着等。
刚进入秋季,天气还很热,最舒服的地方就是和体育馆隔着三条路的一家冷饮店,店里的招牌冰酸奶很好喝,我以前经常去。那家店的桌椅就摆在室外,头顶有遮荫的凉棚,我点了一杯冰酸奶,无意间看见一个奇怪的人。店里的桌子类似快餐店常见的二人小桌,客人大多是一男一女,偶尔也有人数多的团体会把几张桌子拼在一起。相比之下,坐着看报纸的男人就十分引人注意,他看上去大概二十多岁,外形俊朗,皮肤透出微微的棕黄色,鼻梁上架着一副太阳镜,上身穿黑色短袖衬衫,下身穿深灰色休闲长裤,手里是一份《镇川法制报》,桌上摆着一杯喝掉小半的橙汁。他一会儿靠在椅背上,一会儿看两眼报纸,偶尔喝一口橙汁,完全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显然也注意到了我,目光仅一瞬间的接触,旋即回到报纸上,似乎并不介意我一直盯着他看。没多久,服务员送来了酸奶,因为加了薄荷醇的缘故,喝起来口感格外清凉,酸甜的味道在口腔中慢慢散开,整个过程十分美妙。
就在我专心品尝酸奶时,身后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来人啊!有人抢包!”
只见一个男人手中抓着白色的女式提包,飞快向我跑来,手中不断挥舞着的小刀打消了众人上前拦截的念头,他身后有个女人在追赶,速度要慢得多。男人离我越来越近,我考虑了一下,觉得这件事应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