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踏入梅院便听到兵器相交的声音,于继烨先于锦舒几人一步进入梅院主院内。看到眼前的情景,双目赤红。
大白庞大的身躯赫然守护在云芷兰身旁,主室门大开,屋内摆设一片狼藉。大白原本黑白分明的虎纹上早被鲜血染红,他安排守卫在云芷兰身边的两个暗卫,一个身死一个重伤还在勉力支撑。剩下相府的暗卫也死伤惨重,只剩下了了几人在护着于明瑞。再看云芷兰,身边肩胛处被刺穿,让原本就不红润的脸色此时因为失血过多更加一片惨白。看见自己儿子赶来只硬撑起一抹笑容示意自己没事。
时间来不及他多想,迅速抽出腰间的软剑加入战局。
于锦舒到来时就看到于继烨率着五个暗卫在与另外一批人对抗。对方虽然已灭杀了大半,却还足有三十人之多。
除了于继烨还算完好外,其余几人早已是强弩之末。
扫视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云芷兰。
“言清乐谣,快去帮大公子。”
“是。”
转身,于锦舒悄然朝着云芷兰的方向走去。却看到两个死士趁着绊住于继烨等人的工夫转向了云芷兰……
于锦舒离着云芷兰本就剩下几步之遥,待看到这情形,压抑快出口的尖叫。袖间的毒药已然在手,迎向那两人,毒粉随风散开。
可,只挡住了一瞬。
毒虽是剧毒,但是短短时间内毒药并不能迅速挥发药效。就算此时于锦舒明显感觉到那两个死士行动变得迟缓,哥哥被绊住,大白从一开始便支撑到现在,早已虚弱不堪,只是凭着兽类不服输的天性才没有倒下。
云芷兰睁开眩晕的眼睛便看到这一幕,一向澄澈的眼睛被恐慌占据,斯声大喊:“舒儿,快躲开!”
捡起地上那一柄长刀,用身体迎向那两个死士。于锦舒向来不是一个平静接受死亡的人,就算死,她也会拼尽全身的力气拉一个替她自己陪葬!
“舒儿!”
“小姐!”
来时的黑衣死士此时只剩下二十人不到,而护院的暗卫死守到现在最终只剩下两个人,无论是于继烨还是言清乐谣等,身上均被鲜血染红。可那群死士似已打定主意,现下不再顾自己性命,一个又一个朝着几人扑去,直取这次的目标——于明瑞、云芷兰的人头!
被这种不要命死士缠住,却再也脱不开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
就在于锦舒迎上黑衣人的刹那,那两名烈士却被人拦腰截断。
四名身着青色衣衫,脸戴银色面具之人加入了战局。
那四人手持的武器不再是寻常惯用的刀剑,一人手持双刀,一人手持一柄半圆斧刀,一人手持寒光凛凛的铁扇,一人持着弩箭。
有了四人的加入,形式极快转变。
领头的死士向剩下的人打了个手势,便转身朝着暗夜逃去。
言清正待追出,乐谣却阻止了她。看着言清不解的眼神,伸出掌心,一点萤光忽闪忽闪地在白皙的手掌上跳跃。心里有点得瑟,连带着语气也有点得瑟:“我最擅长的可是追踪之术,到时候跟着这东西不愁没地方报仇!”
于锦舒点点头,没有说话,于继烨和于明瑞在吩咐躲藏在一边的仆众清理。默默地走到因为过度受惊支撑不住晕过去的云芷兰身边扶着她走到榻上。将腰间挂着的金牌递给两人,语气无波无澜:“你们拿着这个一起去一趟皇宫找御医。”
言清和乐谣还未来得及应下,屋内便响起一道略带凉意的声音。
“路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于锦舒看着他,有些干涩地说了声“谢谢”。
容铭看着身侧仿佛失了所有精神力的女人一眼,剑眉微皱,这女人这个样子,还不如之前惺惺作态的温柔来得顺眼些。薄唇张了张,最终却只是简短道:“我已经给她止过血了。”
于锦舒闻言,并未再说什么,原本没有焦点的目光微暖。
于继烨朝着仅剩下的两个暗卫淡淡道:“你们先回去疗伤,有什么需要就去相府库房。”
继而转头看向四个青衫银面人拱手道:“多谢四位!”不管是何原因,于情于理他都该说声谢谢。或许也要向那个人道声谢。
这四人如果不及时赶过来,或者说若是那人不肯出手,以他们几人的能力到最后或许是可以打回赢面,可那时恐怕自己的妹妹和母亲该是都不在了吧。应该说于相府也不存在了……
那四人点头应礼,转身本想朝着云芷兰的房间走,却突然感觉到自家宫主在里面,四人不约而同地对望了一下,有宫主在,他们是别想了。叹了一口气,颇觉遗憾,想看主母的念头只好熄下。四人相互摆了摆手,便各回各家。
……
次日,便是回门结束的日子。
容铭刚穿戴完整便被于明瑞差来的小厮请进了梅院书房。
看着日头,于家大小姐觉得有些无聊,经过一晚的修整,终于想起了自己已经嫁为人妇,还是皇室的儿媳!这就意味着她以后可不能随便插手自家相府里的事了,而这次回门便是最后的机会了。
身为铭王正妃的于家大小姐想,自己如果不在回王府前给娘家折腾几下,保不准其他人就会忘了自己呢?
于是,当于锦舒伙同自家大哥在去前厅的路上“偶遇”上了同前去前厅的乔婉心和于晚柔两人的时候……
别怀疑,大尾巴狼和小尾巴狼在一起从来就不会干出造福大家的事情来。
乔婉心早在看到这两人的时候下意识的想带着自己女儿绕道走,偏偏那这是通向主厅的唯一一条小道。余光撇见离自己不过几步远的前厅,按下心头思绪,低首垂眉,走向于继烨兄妹。
“贱妾见过铭王妃,大公子。”
于晚柔也随后曲膝:“妹妹见过大哥,见过……王妃。”
她和母亲过来前厅的时候并不算太早,今天的午膳便是为这女人的送行宴,父亲不会来晚,就算于继烨和于锦舒两人想到为难她们,也不会有太多时间。
于锦舒挑挑眉,也不叫乔婉心和于晚柔起身。她们打得什么主意各自都知道,只是……朱唇微勾,睨着那两个低眉垂首,半弯膝处之人,语气淡淡:“三姨娘,本来你和父亲还有母亲这一辈的事,本妃是不想插手的。平时小打小闹本妃也会很配合,可是凡事都底线!二姨娘恃宠而骄,本妃不曾除掉,五姨娘极尽手段让父亲为她留连,本妃也不曾对付过她……三姨娘是跟在父亲身边最久的老人了,从贴身丫鬟到通房,到侍妾再到姨娘,本妃一直以为,你有野心却也应该知道自己该处的位置。可……”
琉璃水眸扫过那个双膝已经有些微颤抖的两人,轻笑着继续道:“姨娘的心太大,本妃唯恐相府后院容不下……”
乔婉心竭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叠于腰间的手指骨被捏的发白,却一字一顿道:“王妃虽是相府嫡出小姐,可已嫁入皇室便不能再管相府事物。莫说贱妾不知罪在何处,便是真有什么罪,王妃身为皇家儿媳也无这道理可处贱妾。”
于锦舒以手掩口,如流水般的笑声已然出口,目光流向一旁未开口的于继烨:“本妃何时说要自己处置你们了?于家大公子可是未来于府要当家的,他不是可以吗?”
挑眉看着远处的两道人影,又瞄向那骤然抬头的人,继而道:“放心,哥哥不会杀你们的,该杀你的可不是本妃和哥哥。”
于继烨闻言,眯了眯上挑的眼角。他确实不会亲自动手,让于明瑞自己动手可比自己动手痛快多了。若是于明瑞舍不得动手,他会逼着他动!
容铭和于明瑞是一起过来的,在两人过来之前伍梦蝶抱着于阳峰,和于诗茵、于绍衡一起走了过来,蝶依也随后便过来了。
只是碍于于继烨等人还未进厅,便也随之停在几人周围观望。当然,也算是好奇那对母女又怎么惹着了这两个煞星,一边也乐得看好戏。
当于明瑞一脸平静的让侍卫将乔婉心带下去的时候,于锦舒虽然有些惊讶,却随即释然。乔婉心虽深得自己父亲的心,却并未将她放在重要的位置。这一次乔婉心和那些黑衣人的猫腻,便已经让于明瑞心硬了。
……
四个月一恍而过,转眼便即将过年了。
于锦舒裹着白色狐裘躺在铭王府主院内明显新搭建的秋千上,身上还搭着一件毛毯,半睁的眼睛要睡不睡。
四个月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
比如,在铭王和铭王妃回门之后,一向在中立派左右逢源的于相爷突然站在了一直有名无实的铭王一边。
比如,容铭和容祈两位皇室亲王肃清了林皇后外戚一党。
比如,林皇后因设计害昭夫人腹中骨肉,一尸两命,以林皇后失德失仁为名,囚禁宫殿之中,因念及管理后宫多年无甚差错,并未剥夺国母之位。
比如,容铭由默默无闻的王爷变成京城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当然,也可以说女婿最佳人选。
再比如,铭王正妃于锦舒怀胎三月之久……
在百姓们忙着安置新年物品,游子归乡的喜悦气氛时,京都的皇宫中却一片寂冷,上至嫔妃下至太监婢女无不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皇后被囚,太子也被软禁在东宫。林家,危矣!这皇城的天是要变了。
乾清殿,当今帝皇的寝殿中。
除却最小的小皇子和太子,容铭,容祈,容觅等皆在殿中。
不惑之年的帝王面色平静,平淡却含天子之威的声音道:“林后被囚,太子软禁,林家灭门已是近前。你们三个,想为太子的说出来。”
容铭眉眼淡漠,目光平视,不语;心中却在想着自家不知是因怀孕脾气不好,还是本性愈渐暴露的女人。容祈一手支头,嘴角含笑,这场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争夺他所扮演的角色是辅佐。高位那人想将皇位传给哥哥,却不知哥哥从未有过这份心。要不然哥哥也不会把他自己暗中所得的兵权都交由他了,不过也许那人知道却依旧会将自己觉得最好的东西给他吧。
容觅却兀自嗤了一声,引来同殿三个男的侧目,容觅依旧挂着纨绔公子的轻挑看向主位之人:“父皇心中不是早有属意?儿臣若想,父皇肯应吗?”
这句不算规矩的话在此时说出却让容庭不由深看了一眼这个他一向纵容却不曾关注的儿子。到没想却也是个睿智的……可,那又怎么样?他的皇位从来就只为他和谨年的儿子所准备的。一句否定在出口之即,容铭却第一次正视这个九弟:“九五之位,本是能者居之。若你有那个能力,纵然你不是嫡子,父皇也会应允。”
容觅微笑:“二皇兄放心,这个位子做弟弟的没兴趣,我不过是想保母妃与我自己的命而已。”随之看向容庭,笑着道:“父皇,或许除了谨年妃之外您再无真正爱上另一个女人,可您知不知道真正爱您的不止谨年妃一个?”想到母妃知道自己被这个男人当做了别人的替身却依旧甘之如饴,如此卑微在这个男人眼中却是一点都不曾在意。微瞌双眼,平复了有些起伏的心绪复又接着道:“其实后宫妃嫔大多无子嗣,或有些妃嫔有了却依旧没有保住,是有父皇动的手脚吧!”
“是。”容庭目光淡淡,有一部分是他做的手脚,也有一部分是他的纵容。
所以他容觅能活着到现在,或许有一部分是因为母妃的缘故吗?母妃如果知道应该会开心点吧。
“那父皇和两位皇兄继续,儿臣先退下了。”单膝行过一礼,便出了殿门。
待容觅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后容庭却不甚高兴:“这个皇位只会是你的!”说着,带着些许皱褶的眉头又逐渐向中聚拢,不悦道:“你不肯坐皇位是因为于锦舒那个女人?别忘了,就算不是皇位,以你的身份也不该只有一个女人。”
“不是。父皇,您对我来说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您当年负了母亲,违背了对她的诺言,于夫妻来说您负心。于天下来说,您却无一丝过错,一位英明的君主。您是九五之尊,从一开始您就应该明白,您一生不能只有一个女人,更何况还是一出身江湖无强大背景的女人。后宫与朝堂息息相关,母亲之死是与林皇后脱不开干系。但,父皇您应该看过储君之道,皇室子弟从小培养,您难道不知道吗?”容铭语气平淡,面色无古井无波。
看着上首之人有些灰白的脸色,继而道:“幼时怨过您,恨过您。最后,知道为君不易消除了对您的恨。不管怎么样,你是我的父亲。后宫之中不可否认有贪慕虚荣,却也有无奈之人,既然纳他们为妃,你也该尽到自己为夫为天子的责任。你对母妃的感情执着了这么多年,却也成了你的心病。其实这么多年下来,支撑你怀念母亲的早已不再是爱,是愧疚也是求而不得的执念。父亲尚不足知命之年,现在林家即倒,您便可放下包袱了。”
说完,不觉间已是深吸了一口气。
“容祈,走吧。”
容祈耸耸肩,吊儿郎当地勾搭着兄长的肩膀一起走出门去。
……
于锦舒扶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在言清的搀扶下来到铭王府门前。看着那辆由远及近的马车……
容铭容祈两兄弟一前一后下了马车,下人行礼过后,乐谣歪头笑道:“王妃道王爷准会赶在午膳前回来算准了时候亲自下厨做了几样家常小菜,还热着呢!”
容铭上前揽过被言清搀扶着的于锦舒,握住尚有些冰凉的素手,眉宇微皱。
看着这情景,容祈就先怪叫道:“啧啧啧,这成了亲的男人就是不一样!不过还真没看出嫂子这般贤淑。”
于锦舒横了他一眼,挑眉道:“今日倒是不知祈王也来了,只做了几样小菜其余的还未准备,孤家寡人的祈王殿下若是不嫌弃就一起进来凑合一顿吧。”
不等容祈说话,容铭轻哼了一句:“嫌弃?他敢!”
“小气!”却也跟着众人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