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慎反复思量,虽心里急着去看皇上如何,可又担心宋青山那里是否有什么事,最终还是决定去会一会宋青山。于是,又回头去了暗房。
宋青山见贞贵妃一到,释然一笑,撑着墙壁摇摇站了起来。
“贞贵妃回来了。”他笑着说,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她身边的金铃子。
“你有何事找本宫?”良慎想这人大概疯了,怎么笑的这样诡异?
“贵妃以为拿下卑职,皇上就安全了?”宋青山阴湛湛的说。
良慎不语,只是皱着眉看着他。
“贵妃想不到,卑职只是个幌子罢了!”
“什么幌子?”良慎有一瞬的心慌。
“卑职只是个幌子,是为了掩护真正的死士!一切讯号都是为了将卑职推到你们眼前,娘娘懂了吗?”
良慎脑中如电光火石般闪了一瞬,立时明白了宋青山话中含义,一切种种只是烟雾弹,真正的刺客不是宋青山,而是另有其人,而此人恐怕已经提着刀走向皇上的寝殿……
“是巴鲁?”良慎突然想到那个被皇上和曹德寿信任的蒙古人!
“走!”良慎喊了一声,转身便走,金铃子看情形也知要出事了,也跟着跑了出去。
“将烟波致爽殿的侍卫集结过来!”
“是!”金铃子匆匆领命而去。
片刻,烟波致爽殿的八名侍卫已集结到庭院中央,侍卫长徐诚意抱拳上前。
“启禀贵妃,烟波致爽殿侍卫八名已全部集结于此,请贵妃吩咐!”
“随本宫去勤政殿护驾!”良慎威严的说道。
“是!”八名侍卫皆持刀威风凛凛的跟在贞贵妃身后。
良慎扶着茯苓,身后跟着金铃子,面色决然,每一步都走的坚定异常,脚下的花盆底从来没有如此稳当过。
一行人在夜色中步入勤政殿,尚未进殿门便听见刀剑搏击之声,良慎心说不好,匆匆往里走去,徐诚意持刀护在良慎身前,也跟着往里走。
殿内,巴鲁手下的侍卫正在与另一拨打成一团,奕詝正冷冷的站在里侧看着他们打斗,曹德寿紧张的额上布满汗珠,紧紧的护在皇上身前。
巴鲁带领的侍卫因为人数稍多,巴鲁又英勇善战,渐渐显出胜出的态势来,而奕詝却依旧面不改色的看着,因为他心中笃定,巴鲁虽武艺高强,以自己的武功也未必会败给他,至少,今夜他要取自己的命,是不可能的了!
“皇上!”良慎穿过打斗的人群看到皇上只穿着一身寝衣站在那里,“护驾!”
徐诚意得了旨意,朝着身后一挥手,立时八名侍卫都涌了上去,巴鲁一队人数本在劣势,很快便被擒获。
徐诚意押着尚在挣扎的巴鲁朝皇上说道:“卑职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无妨!朕感念你忠心,定会嘉奖与你!”奕詝微微一笑,越过刚才打斗人群的一片凌乱,朝良慎走去。
“你也来了?这样乱糟糟的,你不该来!”奕詝低头看着良慎。
“还好我来的不算晚!”良慎凝视着他,红了眼圈,之前面对险境她是那样果决,可看到奕詝此刻好好站在自己面前,紧紧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突然很想哭。
“明知是险境,还要过来,一刻也不让人放心!”奕詝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眼泪。
“我与皇上共进退!”良慎看着奕詝,坚定的说。
奕詝眼中透露出感激之情,紧紧的将良慎的手握在手心里,暖着她因为紧张而冰凉的指尖。
“徐诚意,将巴鲁带去正殿,朕稍后审理!”
徐诚意领命,押着巴鲁朝正殿而去。
“慎儿,来帮朕更衣。”奕詝牵着良慎,朝衣架子走去。良慎点点头,取下上面挂着的龙袍,服侍奕詝穿上。
“谢谢你来救朕!”趁着良慎挨近了帮他梳理衣领,奕詝轻轻将她揽入怀里,贴着她耳边轻声说。
“我若不来,皇上也可自救,皇上英明,恐怕早就看透他们的诡计,这才有了部署,只是为何瞒着我,叫我苦苦担心这么久,还白白吓了这一夜!”良慎将脸埋在他的肩窝,委屈的说道。
“是朕不对!”奕詝拍拍她的背,“只是今日你若不来,朕恐怕要自己上手了,没想到这巴鲁如此难缠。终究,这里面有着你的功劳!”
“我囚禁了宋青山……”
“朕知道,只是你怎么知道,他们要在今夜起事?”
良慎想起黑牡丹那封字条,廿五子时,龙困青山,这个讯号也是一个将注意力引到宋青山身上的误解,难道说黑牡丹也是他们一伙的?亦或是,黑牡丹对此也只是一知半解?
“我只是今日心里不对劲,忐忑不安,问了曹公公,知道今日是宋青山当值,实在受不了心中煎熬,这才索性将他囚禁起来,以为可一劳永逸,谁知他只是个幌子!”
良慎低头说着,继续扣着龙袍的纽扣。
“朕没想到,那宋青山竟肯对你说出真正的端倪,究竟也是你慈心,未曾杀他积下的功德。”
“也许吧。皇上打算怎么处置巴鲁和宋青山?”
“巴鲁本是蒙军旗,却做出这样的事,实在是辜负朕的信任,此人必除!至于宋青山,他总算也知道悔改,道可以留他一条性命!”奕詝严厉说道。
大殿之上,奕詝果然判处巴鲁极刑,其亲族发配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处置完巴鲁,便轮到了宋青山,宋青山虽可行走,可依旧是浑身无力,被人从烟波致爽殿压了过来。
“宋青山,你可知罪?”奕詝的声音从高堂上传来,透着无尽威严。
“我本无罪!”宋青山强撑着站了起来,冷冷说道。
“好个混账东西!”曹德寿气不过,拿着浮尘上前打了宋青山一下,“皇上问话,既不下跪,还敢自称为我?”
“我怎样,用不着你一个阉人置喙!”宋青山毫不客气的白了曹德寿一眼。
“宋青山!”良慎清了清嗓子,“皇上本有意饶你一命,你切莫在冥顽不化,自己往死路上走!”
“呵!”宋青山冷笑一声,“我宋青山效忠于天父天兄,今日鬼迷心窍,做出背叛天国之事,本已无意存活!”
“你倒有几分胆识!”奕詝玩味的看着面前这个青年,此人有几分肝胆,看着也是聪明人,留着他,想必以后能成大事。
“我宋青山是个站着的汉子,绝不求你这个狗皇帝!我愧对巴鲁,愧对父兄,死得其所!”
“既然你忠于粤贼,又为何对朕的爱妃说出真相?”奕詝一笑,并不理会他的辱骂。
“我——”宋青山不自然的看了一眼金铃子,的确,是因为对这个女孩子生命的不舍,“我自有我的原因!狗皇帝休要花言巧语,他日我太平天国的兵将迟早要将你赶下龙椅!”
“金铃子!”奕詝洞察了宋青山看金铃子的眼神,“给这位壮士递上一把剑,送他上路!”
“啊?”金铃子一愣,不明白为何皇上偏要自己做这样的事情,而且,她觉得宋青山这么年轻,就这么死了,也于心不忍。
“皇上——”良慎虽恨宋青山当堂无礼,可若说要他死,也有些不忍目睹。
奕詝摆摆手,示意良慎不要说话,良慎想皇上想必已打定主意,再求情也是无用了。
金铃子无法,只得从侍卫手中接过一把剑,一步一步走到宋青山面前,递了上去,可她单纯的大眼睛却透露出对这个年轻生命的不舍。
“多谢!你叫金铃子,我记住了!”宋青山朝金铃子爽朗一笑,倏地将剑从剑鞘拔出,横在自己的脖颈间就要抹下去。
良慎不忍面对,偏过头去,金铃子却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就在他要抹下去的一瞬间,奕詝将手边的砚台掷了出去,不偏不倚的正好砸中宋青山的手腕,“嘡啷”一声,宝剑落地,宋青山捂着手腕诧异的看着面前的帝王。
“来人!将宋青山扔出行宫!”奕詝下令。
两个侍卫上前,左右架住宋青山,拖了出去。
“狗皇帝,我不需要你可怜!我不愿苟活!”宋青山犹自嚷嚷着。
“你为了谁背弃了你的信仰,便该为了谁活着!”奕詝说道。
宋青山听了这句话,便闭了嘴,又回头看了金铃子一眼,金铃子还是直愣愣的,眼睛一眨不眨,站在那个地方,看着他被侍卫们拖走,最终消失在视线里。
“皇上,这是何意?”良慎不解。
“他能活着出去,比让他死来说,更艰难!朕只能做到这,能不能在那帮悍匪的怀疑中活下去,就看他的本事了!”奕詝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离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