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电闪雷鸣,疾风骤雨不断。黑黝黝的夜色融在茫茫大雨中,山林被嘈嘈切切般的落雨无休止地敲打着,弄得人心杂乱,惶惶难安。
只见一道黑影渐渐出现在视野当中,伴随着滴答滴答的雨滴声,随着他黑灰身子的缓慢移动,地面上慢慢积出一滩滩小水洼,一步一步地,水泽迅速弥漫开来,留下了拖曳着厚厚泥土的沉重脚印。
在黑影背后,洞口雨帘密布,大大小小的雨珠沿着石壁冷硬锐利的轮廓流淌而下,不知不觉中,洞内便像是汇拢了一丝丝的冷瑟寒气,让人的身躯忍不住瑟缩起来。
无法开口说话的严真躺在被褥上,随着那个黑影的每一次靠近,他的呼吸也开始越发急促,一声急过一声的浓重喘息从他口中溢出,十分吓人。此刻他胸腔内已是起伏不定,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心脏里挣破而出般,弄得他眉头蹙得越来越紧,其眸光里不断闪过不安、焦急、挣扎、担忧、惧怕种种绪,衬着他苍白的脸色,愈发显得痛苦不堪。
他原本胡乱挥舞的双手忽然伸向阴月惟,竟是死死抓着阴月惟的左手,开始在其手背上疯狂地书写着什么,还间或发出意义不明的啊叫声。
这严真对这个人的反应如此之大,而阴月惟却是毫无解释。此种境况下,出现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还清楚地明示着阴月惟的身份,着实是有些可疑。
阴月惟和严真如今东躲西藏,除了我之外便没有再接触其他人,怎么会有人能找到这里来。
莫不是…那次的烟花信号?
可也不对啊,严真的反应太奇怪了,一点都没有故人至的喜悦,反而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想了想便觉得这其中定有古怪,我目光警惕地盯着那个已在几步开外的不速之客,其身体被黑灰色包裹住,只余留了一双黯淡无光的黑眼珠暴露在外,目光讳莫难言。此人浑身带着湿意与泥渍,步履蹒跚、狼狈至极,一边缓步一边发出古怪悲意。
“公子,我终于见到您了。”
这声音十分干瘪晦涩,像是枯死的枝干被人狠狠踩上了一脚,在重重力道下反复碾压研磨着,发出粗粝难言的声响,异常磨人耳朵。
眼见着严真的情绪就要控制不住,我心下一横,腾地站起身,挡在他们二人跟前。而后地看着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冷声道:“妖魔鬼怪,装什么神弄什么鬼?这里没有公子,再要胡言乱语,别怪我收拾你!”
话音一落,只见那人的眸光于瞬息间变得阴寒,暗淡眼珠子里透出一股冷鸷的杀意。
只听得他枯涩的声音响起:“一个蠢笨的毛丫头,居然敢对我无理?!还不快乖乖滚出去!”
闻此我忍不住冷喝一声,掌间匕首已是蓄势待发:“呵,到底是谁该滚出去?你来了我的地方,打我的人的主意,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究竟是谁无理!给我麻溜儿地滚!”
说完我便身形微动,快速腾挪间脚步转换,影子如鬼魅般闪至那人背后,一个巧劲儿就用手中锋利的匕首极快地从此人后方疑似兜帽的连接处划开了口子,飞快地伸出手,扯拉开来那湿衣,只见他用来装神弄鬼的黑灰色行头被拆分开来,我看到那人背后披散着淋湿的黑发,水珠子一颗颗地从他耳垂处落下。
整个过程用时很短,我明显看到那个人被我的手速吓到,身子有些僵在原地。
我无意识地甩了甩手里头的碎衣服,迸出些许水花到那人身上,只闻得其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同时,我听到阴月惟疾声道:“丫头,当心!”
忽有阴风而至,我心中警铃大作,身子腾跃而起,堪堪擦过一道带着银光的锋芒,登时怒从心边起,眸光一眯,施力便将藏在指尖的一枚银针飞向那人脑门,那人一个躲避,却正好飞刺进他右眼珠子,立时血浆乍迸,其痛呼当场。我一个躲闪摔至坚硬的石墙上,背部不慎被碰撞到,顿时疼得我龇牙咧嘴。
与此同时,阴月惟身子倏忽越了过来,伸臂一把我把拉扯到他身畔,唇轻贴在我耳边,有轻轻的字句钻进我脑海里。
“他身上利器沾有毒液。”
我顿时一双眸子睁得老大,也顾不上疼了,慌慌张张地摸了摸背部,只觉得自己被吓得冷汗直冒。
就在我胡乱摸着的时候,那个怪模怪样的人却是在疯狂地乱叫着,血水从他右眼里流淌而出,我可以清晰地看到银针刺穿了他的眼膜。他越发狂乱,甚至用手捂脸,却将银针更深入,也许这下子已是要尽数入脑了。
却不想这人忽地嘴角一动,猛然露出的白牙森森令人不寒而栗,配着他那有些青白的肤色,膈应人之极。
而后一道绝然不同的声音忽然从他干得发白的嘴中溢出,我们均是愣在原地。
他缓缓道:“一别数日,公子贵体安泰,我自是喜不自胜。”
你能够想象,一个被伤了眼睛痛得疯魔乱舞的人,忽然间平静下来,唇齿间的音色变幻为另一个人的奇诡场景么…
简直比鬼故事还要鬼故事…
“不过公子逗留在外的时日太久了。如今这样子,莫不是认不出小人来了。”他阴阴地笑了笑,“啧…这躺在地上的哑巴真是命大,忠心耿耿的旧部,没死在深山老林里,倒也是造化。”
他放开了掩面的双手,用沾染着血色的左眼注视着我们三人。
阴月惟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无情无绪,再次安抚了下躺在身旁情绪愿的背叛,你们也无法得逞。”
那人露出鬼魅一笑,接口道:“只是可惜了这副躯体,居然没能多加利用。你身边的这个丫头,下手真是狠啊,险些毁了腐虫,竟惹得我们二人一同操控躯体,也是了得。”
阴月惟攥紧了拳头,眸光里多了一丝寒意。
“阴公子无需,你可不像是那种见了兄弟还无动于衷的人,当初我把严真带回来,你可激动了。老实说啊,严真刚才拼了命地给你比划,是不是都告诉你了?”
阴月惟无可奈何地瞧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我不由皱眉:“可你不觉得奇怪么,大费周章操控一个躯壳,就为了来看你死没死?我怎么觉得这事里透着那么一股不对劲儿呢?而且啊,到底是怎么在这大雨天里找到这里的。”
“咳,怨我。”
只听得阴月惟有些不甚自在地道了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