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甚好，雀宫外头依旧是这么热闹。
人头攒动，车马熙攘。华服锦绣皆可入目，形貌昳丽者接踵而至，一面言笑晏晏，一面暗中打量。
每每到了新进玄主的日子，玄门的使者便显得格外忙碌。
来者不乏允宁显贵，亦有江湖之中的不少势力。除开这些，往往还有那么一两个从他国远洋而来，抱着同样的目的来到昌明门。
早年有承归公子以治病为名，入得玄门。而今这雀宫之下的车马当中，又有多少人是为了得到阁主垂青，妄图用各种名目挤进昌明阁。
想到此处，不由心中好笑。如若阁主当真把他们放在眼里，也不会连续三日，闭门不见，将其生生晾在此处了。
花灯佳节将至，阁主有意将择选玄主的日子提前，少不得要磨一磨这些人的耐性，怕是不用多久，便能知晓那几位主子得入北行殿。
到那时，这雀宫下的人估计才能明白，阁主的心思不是谁都能妄自揣摩的。
水榭楼阁，高桥亭台，均是能见着许多阁中侍从贴靠在围栏附近，争先恐后地探头瞧着那些显露出姿容风貌的人物。
“那位是郡王次子，听说善于炼制灵物，这次他背后的广安侯铁了心要将他送进咱们阁中，前面足足失败了九次，也不知这回阁主是不是又要拒了回去。”
“诶诶，你们看那个在赏咱们刚植出的繁星的公子，觉不觉得他长得比玄湘公子还要美几分，这肤色也是人间少有的精致无暇啊。”
“得了，你甭吹了。说得你见过玄湘公子一样，那昭和台侍卫多得跟帝京宫阙一样，连片花瓣都飞不出来，你还能钻进去见人家公子，想太多啦。”
“你们瞅瞅，那倚着沉木马车打瞌睡的那个，据玄门的消息，那可是江湖里别人轻易不敢惹的商派，专门送了他们家小公子来学艺的。”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长喊：“学艺？！”
见他们一脸不信，那人不由赶忙解释道：“你们知其一不知其二，咱们阁主从前收了约莫七八个徒弟，均是身份不凡之人。其出师离开昌明阁后，凭着咱们阁主教给他们的本事，那是个个顺风顺水，搅弄风云。而早前的昌明阁便是因着这点声名大噪，都不用咱们阁主费心思，便一批批的人争着要来昌明阁。”
说话者咽了咽喉咙，旁边人赶紧给他送上了一壶茶水，让他边喝边道：“这…你们知道阁中不收品貌不端者，究其原因便是阁主他老人家教别人本事的时候，看人长得好不好看！相貌不错的多教一点，长得不入目的他是根本不会费那个功夫！”
“阁主如此喜爱貌美者，指不定也是行色性也，可以理解啊。”忽地有人这么说，弄得在场人俱是喷笑。
他们正哄闹着在嘴皮子上讨快活，不经意间瞄到有一矮小身影从雀宫下首的右侧长廊走了出来。其从头到脚均是一身黑，恨不得整个人包进黑布里，正亦步亦趋地随着前头的使者往雀宫而去。
登时便有人扯着嗓子对着那处喊：“黑婆婆，您今儿个又来送小莲花啊，别又给玄主们给砸了出来！”
话音才刚落，便见那黑婆婆身后还跟着两人，其一人身姿挺拔，眉目俊逸；另一人肤白胜雪，容色清冷。
只见这后头两人若有所觉，极冷极淡地抬首看了眼这边，便不再理会，随着那黑婆婆而去。
方才那出言讥讽的人忍不住擦了擦双眼，目瞪口呆停了好一会儿，才对着周围的人道：“我没看错吧，那两个跟在老黑婆后面的，难道就是前几年的小屁孩…”
“可不是呢，得有好几年了吧。当初被罚到海心渊，事情闹得可大了，没几个不认识他们的。”一人一脸唏嘘，“想不到长得这么大，样子也赏心悦目。白瞎了老黑婆得了这两个人，给人打扮成什么样！跟她一样穿得黑里黑气的，糟蹋！”
这边有人正觉可惜，那处又有人不乐意了，面带不屑地瞟了眼：“长得不错又怎么样，还不是要跟着老黑婆白天黑夜地养莲花。我就知道好几个玄主特别不喜欢这两人，每次送进去的莲花不出一炷香时间，绝对连花带盆给丢出来。”
其越说越起劲，话语里还带着一丝让人意外的咬牙切齿。
“噗”地一声，这厢俊逸面容上的笑意遮也遮不住，一道幸灾乐祸的目光投注过来，暗暗地指了指后方。
“姐。”语声懒洋洋地，身子靠了过来，“你听到没？觉不觉得他们特有意思。”
我平静地看向他张满是戏谑的俊脸，对其道：“挪开你的手，给我站直了。”
前头黑婆婆脚步微停了停，而后又恢复了稳步前行。
他笑意不减反增，更加近了一点，将我手里的莲盆抱了过来：“别生气嘛，姐你最近火气太旺了，是不是癸水将至，所以心情不佳啊。”
我撞开他腻歪在身上的手，蹙眉道：“没脸没皮假没正经的。现在不是在家里，你这样子是做给谁看的。”
他微敛凤眸，低声道：“当然是，做给那边回廊里的呆子看的。姐，别怪我没告诉你，那家伙可是盯着你看了很久哟。”
他指了指雀宫左侧，遥遥相看间，一道修长身影静立在回廊之中，瞧着我们从雀宫玉阶处迈步而上。
只听得他吹了声口哨，吊儿郎当地又是一笑：“从头到尾就只望着你一个人，还不怕你不够显眼么。堂堂玄主，跑到雀宫这里，也是有心了。”
白了他一眼，实在是不想理会他这抽风劲儿。
今日雀宫外头的人确实太多了，让我们这时候来送莲花，只怕是等会儿一堆人都会注意到这里了。
“雀宫里的人点名让我们过来，你一会儿可得悠着点。”我扯了扯他的衣角，“这次不比以往，阁里的玄主都被召到了雀宫，绝不能给他们留下话柄找咱们麻烦。”
他微微侧头，看向雀宫殿宇，淡淡道：“不怕，我能应付。”
闻此我更加紧地抓上他的手，定定地对他道：“黎昆，别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