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而不是会写,青年说话并不带疑问,所以燕雨只在一瞬间就知道隐瞒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不过既然这流云山上能够看到这些字,那么自己完全可以编个其他理由,比如说是在网上看到的?嘴唇发干地说了声:“是的,先生。”
这是燕雨生平第一次直面这样的修行者,难免有些紧张。
白衣青年点点头,出乎意料地并没有深究下去,看了一眼倒地的两人,摇头道:“你是不是以为,这男生出现那种症状是我所为?”
燕雨一愣,不知道他问这句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地道:“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青年笑了笑,那笑容仿佛有一种魔力,让燕雨心中的紧张顷刻间消失无踪,“他们晕倒是我做的不错,但之前那男生之所以会那样,却是因为你。”
“我?”燕雨愕然,自己何德何能,写个字就能让人癫狂?
青年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准确来说,是你写的字引发了我流云山上的禁制,才能有这么大的威能。只是我很不理解,你年纪轻轻,心中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杀意?”
青年这句话似乎不是说给燕雨听的,没等他回答便接着说道:“你随我来。”
“这面粉……”
“先放那。”
“这两人……”
“先放那。”
“哦。”
燕雨心中说了声抱歉,跟着青年的步子上山。此时山阶上已经完全没有了雾气,燕雨跟随在青年身后,却忍不住感到赞叹于流云山的风景秀美,山脚下有人把守,山间又有阵法禁制,能够这样肆无忌惮地将流云山之美尽收眼底相比整个蔚蓝帝国也没有多少人吧?至少自己从小在流云镇张大,这还是第一次见。
“这是什么字?”青年带着燕雨来到又一处平台,指着石碑说。
燕雨第一时间想要说不知道,但在看见青年那略带笑意的干净脸庞后还是老实道:“两情若是久长时。”
青年点了点头,接着上山。
“这个呢?”
“水能载舟。”
“这个。”
“人之初。”
“这。”
“挖掘机技术到底哪家强?”当燕雨读出这几个字时候,脸上不由露出古怪的意味,他当年唯一没有做梦的一次,就是写的这几个字。
走了很久,大概经过了几十处平台,两人终于来到了山顶。首先映入燕雨眼帘的便是一个巨大的山门,雕梁画栋貌似因为年久失修失色不少,却也能看得出刚建成时的大气磅礴,山门中央牌匾上用着同样的古体字写着”流云”二字。牌匾下方挂着一个小小的铃铛,在清风中微微摇曳,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青年走到山门下那最后的一块石碑面前,摸了摸石碑的顶端,侧身道:“这是最后一个了。”
燕雨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最后的一块碑,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小楷,走进一看发现全是名字,只是很多名字并不完整,似乎是被人用刀捥掉了一块。
到了此时燕雨哪里还不明白白衣青年的意思,重重地跪下道:“请先生收我为徒。”
“你能识得我流云六十三块古碑,已经是常人所能做到的极限了,天资奇高。只是你心中杀意太重,即便是我,也没有什么好主意。”青年沉吟了一下,摇头说道,“我不能收你为徒。”
燕雨心中一阵失落,或许自己是异想天开了吧,一名强大的修行者,想要拜他为师的人不知凡几,没看到那两个颇有家世的学生也被青年晾在了山道上么,自己有什么资格让人堪破此例。
心中黯然之下燕雨正想起身说句叨扰了,不想青年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愕然抬头。
“我虽没有办法,但想来师傅应该是有的,你以后就叫我二师兄吧,鄙人姓李,名昊。”
李昊笑说着,右手轻轻一挥,山门上的铃铛像是回应他一般,发出了清脆的灵音,宁静悠远,以致天下人。
同时,在流云阁院子里的东北角,那栋老旧的阁楼里面,一本泛黄的书籍不为人知地翻开了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乾,元贞利亨。
蔚蓝第一学院作为蔚蓝帝国当之无愧的顶尖大学,占地却不如许多人想象的那样宽广,毕竟在寸土寸金的帝都,建造一座大学本身就是极为奢侈的一件事。教学楼、宿舍楼、实验楼等等就像是阅兵式受检的士兵一样整齐的排列在一起,拥挤而不凌乱,和园林广场融为一体,显然也是名师设计的结果。
而在这人来人往的校园林荫里,西南角的一处假山鱼塘却是一处难得的清静之地。池边有两名军官模样的人笔直地站立在那里,脸上不苟言笑地监视着周围所有的一切,即便是那两位的谈话飘入耳中,他们也能瞬间忘掉。
这是一种本事,同时也是一种责任。
“殿下,该您落子了。”一名双鬓斑白的慈眉老人见对坐的年轻人久久没有动静,出声提醒道。
年轻人横眉剑目,尚未老成的身姿透露着这个年龄不该拥有的威严,这不是他的本意而是天生使然。醉卧美人膝,醒掌杀人权,舍我其谁。
这一切只因为大家都叫他殿下,即便是对面的老人也不例外。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有些问题就算不回答您也很清楚,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呵,”被唤作殿下的青年无奈摇头,说道,“也只有你这老儿会这般不给我面子,就算我回去再练十年,你还是不会让我一局。”
“殿下赢的不少了,总该让我也赢一次。”老人哈哈笑道。
殿下知他意有所指,也不戳破,终是落下一子转而道:“听说你最近收了个徒弟,都快入土的人了,瞎操闲心。”
殿下说的话很不客气但老人一点也不恼,刚想说什么,却突然听到一阵翩然的铃音,此音似从远方来又如池边起,不入人耳直达心间。
两人都不是轻与之人,若有声音能够在他们心中回响,那一定是非同寻常的声音。这声音三十多年来只出现过一次,如今是第二次。
愕然过后两人同时望向南边那座看不见的青山,然后相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凝重。
“上一次听到这声音的时候,出现了一个惊才绝艳的李昊,这一次……”老人缓缓把捏在手中的棋子又放回了棋盒,“不知又是怎样的天纵奇才。”
燕雨不知道在万里之外的帝都,已经有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将他誉为了天纵奇才。在简单的代师收徒的过程之后,他正式成为了一名流云山的弟子。
老实说对于弟子这个身份他还是很不适应,学生做得多了总是习惯把达者称为老师或者先生,一时很难改口。二师兄倒也不勉强,只说师傅不是一个拘泥的人,以后见到就会明白。
在二师兄的引领下燕雨简单的参观了一下流云阁,之所以用上简单这个词实在是因为整个流云阁就没什么好参观的。除了那座还能看出一点气势的山门之外,流云山巅就只有一栋不大不小的院子这一人为的痕迹。
院子里一共有四栋流年风逝却异常干净的阁楼,位于院子的四个角落处,在二师兄的说明下,燕雨知道除了其中东北角那间是空着的以外,其他三座屋子都是有主的,也是流云阁如今嫡传的三个人,分别是那未曾谋面远出云游的师傅、眼前的二师兄以及大师姐。
“大师姐?”
“怎么,很奇怪么?”
“啊,没有。”燕雨赶紧说道,心想不知那是一位怎样的奇女子。
难道是秦子?燕雨想来想去也只有她最有名了。
“现在还不知道你是否可以接受我流云阁的传承,所以剩下的那一座屋子暂时不能给你。除了我们三个流云阁嫡传弟子和一些外门弟子,加上你一个内门弟子,便是一共……”二师兄皱着眉头,似乎聪明如他也不能很准确地统计出一个数字,良久才不确定地说道,”唔……六十人?”
“六十人?流云阁?”听到这个数字燕雨大吃一惊,随便哪一座大学,教授教师加上一些其他工作人员,合着每年招生的数目怎么的也得有个五六千人,大一些的哪怕是十万人都不嫌多。尽管自己知道流云阁每年也就招收个两三人,但六十人左右是不是也太少了点?
二师兄似乎看出了燕雨心中所想,笑道:“忘了跟你说了,我们流云阁与其说是一个大学,不如说是一个宗门,所以是没有毕业这一制度的。这六十多人,是我们流云阁几十年下来的所有积累了。”
燕雨的嘴巴渐渐张开,完全不知话从何来。
这就是流云阁真正不为人知的那一面么?
“哦对了,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很累?”
“有一点。”燕雨被二师兄这么一提醒,便感觉到一阵眩晕。其实在前几年的时候他就知道,流云山道上的碑是有古怪的,只要看一块就会产生难以抗拒的睡意。
往常他都是抄录一句就赶紧回去睡觉,这次不知是不是在监狱里睡了太久的缘故,竟然能够一次性看完。
“你先好好睡一觉,明天再上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