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栖潮来到了诺森伯兰领的教堂中, 相对于茅屋农们那用茅草、泥巴和一点木材盖起来的房子,这算得上豪华了, 是由石头盖起来的。
崔栖潮看到后甚至有点羡慕,因为虽然同样是高级的石头房子,但他的城堡实在太不透气了。
教士威廉的房子和教堂隔得不远, 今天是他布道的时候,农民在这里听他讲解。看到崔栖潮
到来,威廉态度极好。虽然他不住在城堡里, 但男爵阁下凡是做了肉, 一定会送来一份给他, 不枉他也把男爵阁下当做自己人。
事实上, 威廉也听说了最近庄园中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 出现了一个偷粪贼,而管事们好像也找不到那个贼,束手无策, 所以他今天正打算讲解神关于偷盗的所说的话。偷窃他人财产是很严重的犯罪, 那些粪肥不是地上随处可以捡到的动物粪便, 或者自己拉的粪便, 而是男爵老爷花豆子买到的,那就是私人财产。
不过威廉心里还是有点疑惑的, 因为城堡里有个小教堂,男爵阁下并不需要和这些农民挤在一起祷告。
很快威廉就知道了, 崔栖潮身后的侍从拿出了麦子和肉, 把他们放到奉献箱里。
然后男爵老爷当着农民们的面问道:“牧师, 我想请问,如果人犯了偷窃罪,又不赎罪,会得到恶报吗?”
这是非常基本的教义,农奴们可能不知道,但身为贵族的男爵老爷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这么问,在威廉的理解,是为了告诫在场的农民们,唬他们出来自首。
威廉心中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容易,这些农民看起来头脑简单,其实傻中带精,如果有机会,也是知道占便宜的,怎么会蠢到被唬一下就出来受罚。
不过,威廉还是老实地说道:“这个……神对世人充满恋爱,他怜惜善人,而对恶人的惩处……”他本来想啰嗦,不对,解释清楚这善人恶人的后果,什么样的情况可能是报应,审判也许会迟到但不会缺席之类的,可是看到崔栖潮的眼神,想到他带来的麦子和肉,立刻说道,“有的有的,肯定是有的。”
“好的,我相信神,我也向神祈祷,希望神能够响应我,给予盗贼一些惩罚。凡是他用赃物施浇的土壤,都将被地狱之火围绕,”崔栖潮貌似很虔诚地说。
这不就是赤果果的诅咒么,威廉表面还是十分庄严,“男爵阁下,感谢您的慷慨,神保佑您。”
崔栖潮又在教堂坐了一会儿,就匆匆离开了,他邪恶的黑猫因为不能进来,还放在外头。
一出去就看到,小白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啃草,可能是要吐毛球了。
侍从们则想,男爵老爷对邪恶黑猫的掌控真是太深了,把它放在外头都不敢逃。
然后男爵老爷又表演了让城堡所有人叹为观止的技巧,他指着猫说:“滚。”
那黑猫就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主动走到老爷面前,低下它的小脑袋,老爷弯腰一揪后颈,就把它抓了起来。
此时,教堂之内,坐在角落里的自耕农麦克有些忐忑不安。
他与其他人一起,亲耳听到了男爵老爷的诅咒,心虚令他小腿肚有些颤抖,要不是坐在这里,恐怕就要腿软得倒下了。
妻子看到后,一脚踩住了麦克的光脚丫,用眼神警告他。
麦克慢慢吐了口气,一手揽住大儿子,垂着头的大儿子一僵,然后放松下来,无声之中,他们交换了一个安慰的眼神。
事已至此,就不要再害怕以后会受到怎样的审判了。
之后的一个多星期内,麦克的脑海中一直充斥着男爵老爷的诅咒声,那冷淡但是果断,每一个一个拖音的语句,不时回响起,他还要花费心思在他人面前掩饰。
直到第十天,麦克到自己的份地里去拔草,他蹲下来,看到一株麦苗的叶片边缘有点儿发黄,而且蔫蔫的。
这……这是有虫子吗?还是太热了?不对啊,最近天气很凉爽。
老爷的诅咒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麦克还是安慰自己,不可能的,不会的,审判怎么会来得这么快。他的父亲告诉他,以前曾经偷过领主的麦子,一直到十年后才受到审判——腿摔断了。
麦克心慌意乱,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来到地里一看,更加慌了,叶片发黄的症状更加明显,甚至卷了起来,而且连茎也变黄了。
甚至,这些麦苗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施肥后迅速生长,到现在,和其他农奴地里的也没插头上很多,因为打蔫,好像还矮了一些。
大儿子也发现了这一幕,露出惊恐的神情,“父亲……”
麦克神思恍惚,没有注意到。
大儿子继续道:“父亲,您看这……像不像被火燎过后的样子?”
麦克一下惊醒了,露出极度恐惧的神情,没错,是真的,这卷曲发黄的叶片,不正像火燎。
老爷的诅咒是怎么说的?那些用赃物施浇过的土壤,都会被地狱之火围绕!
麦克一下坐在了田埂上,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天啊,该怎么办!”
大儿子慌忙向四周看,有没有人注意到,他扶着父亲说道:“父亲,不然我们把那些……都挖出来吧!”
“对,对。”麦克几乎是立刻把头抬了起来,露出得到救赎的神情。没错,把赃物都挖出来,说不定审判会结束。
可他们还不能立刻动手,只能熬到太阳下山,旁边地里的人都走光,甚至还要提防他们发现自己地里许多幼苗都不对劲了。
麦克花了好几天给份地施肥,现在,又连夜把那些肥土都翻了出来。
等他去睡的时候,已经疲惫到不行,睡着后还要做噩梦。
比噩梦更惨的,就是噩梦成真。
即使他把赃物都挖了出来,地狱之火仍然在残害他的作物,状况越来越严重,麦苗生长已经几近停止,整片整片的发黄。
这下子可瞒不住了,临近份地的人都发现了。
所有人都把眼睛瞪大了,“……我的天啊,麦克的麦苗怎么这样子,像被火烧了。”
“你们还记得,老爷说偷粪的贼的地要被地狱之火烧吗?这是神回应了老爷!”
“没错,麦克就是那个偷粪贼,他家就住在肥坑附近!”
“我就说,麦克前些时候白天精神不好……”
“老爷的祈祷灵验了!!”
农民们带着惊恐又兴奋的心情,把这个消息传开。
麦克一家则完全失去了力气,呆呆坐在地上,等到庄头来把他们抓住,用木棒抽他们时,他们才嚎啕大哭出声。
麦克内心充满了后悔,他不该抱着侥幸的心理,去偷老爷的粪肥啊!
他不会知道,在他罪行遭到揭晓的一幕被播出的一刹那,他的脸,全身,都被弹幕遮盖了,无数的人在点名骂他,并呼吁:
【干死麦克!!!】
围观的农民们在此前还是有点嫉恨,现在则成了幸灾乐祸,何况谁不讨厌偷东西的人,万一自家的东西也被偷了怎么办,他们拿出态度来;“我早就说了,偷老爷的东西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
“老爷,偷粪肥的贼已经被抓到了。他的地出现了神罚,地狱之火把地里的作物都燎得快枯萎了。”管家来汇报这件事时,是带着敬畏的。
在这个蒙昧的年代,黑猫是魔宠,杂草是魔鬼留下的。当崔栖潮的祈祷灵验,毫无疑问,大家认为是神迹,没有一点怀疑。
再看他们的领主老爷,一点惊讶的表情也没有。
管家在心底抽了口气,看看这份习以为常的淡定,这就是大主教的亲戚!与神,远比他们这些常人要亲近!
崔栖潮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几天里,那个偷粪的人也没有来自首。
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必然的事情。
他之所以还要再吊农奴们一段时间,就是因为堆肥的沤制是连续不断的,有了新粪便又进行沤制,大片耕地施肥已经用去了最早的堆肥。可用的堆肥,还要过段时间,才会沤制完成。
而且,施肥也不是单单把粪肥翻进土里那么简单的,浓度、分量都要适合,还得浇水。
麦克不懂原理,照猫画虎也没画全,甚至因为贪心,还施肥过量。
数病齐发,作物细胞质壁分离,严重失水,才会出现这种仿佛被燎烧过的状态,这种现象不叫地狱之火的诅咒,叫烧苗。
从施肥过多到出现明显症状,一个多星期也差不多了,崔栖潮估摸着也是这几天。果不其然,被发现了,那么大片的现象,根本瞒不住众人的眼睛。这可不是彼此漠不关心的现代都市,在庄园里,你家里的鸡就是多下了几个蛋也会成为别人的谈资。
领主老爷要亲自审判麦克一家,管事们都建议,应该从重处罚,吊死麦克,然后罚他的家人成为奴隶。
崔栖潮看了看麦克,他像鼻涕虫一样趴在地上,大哭起来。
他原本是自耕农,就因为一时贪欲,现在家人也要被连累,做了奴隶,就没有翻身的可能了,连着子孙代代。
崔栖潮叹了口气,“你知道错了吗?”
麦克不敢抬头看领主老爷,哭哭啼啼地道:“老爷,我忏悔我的罪孽,我不该有贪心!”
崔栖潮冷淡地道:“你们将成为我的奴隶,你们的田地也将归我所有,明白吗?”
麦克泪眼朦胧、惊讶地抬头。
偷窃的罪名,处罚至少也是成为奴隶,何况他还偷了那么多粪肥,导致庄园里流言蜚语,那些管事都建议老爷处死他了。
很快,麦克又大哭起来,说出去仿佛是老爷仁慈,可是,做奴隶生不如死啊!
此时的麦克还不知道,城堡里的奴隶都在悄悄地给老爷做工,只是没有叫他们这些人知道而已。
这也让管事们更加愤怒了,“老爷,请容我表达自己的不满,他犯下了这样大的罪,您只是罚他们一家为奴隶吗?”
如果是以前那种奴隶,管事们可能还能接受,从早干到晚。可是现在城堡里的人谁不知道,奴隶们都在轮流给老爷做工匠活儿了。
“他们地里的作物已经烧死,这是神已经给出了审判,如果我再加过多刑罚,不合适。”崔栖潮也有自己的理由。
他觉得,罚这些人免费给他干几年活儿,已经很不得了,很尊重中世纪规矩,也很能够起到警示的作用了。在他离开之后,也会赏赐所有奴隶自由身的。
管事们还想再说什么,但是想想那地狱之火的惩罚,谁也不敢说自己比老爷更了解神的旨意,连忙闭嘴了。管家怕自己刚才的话太生硬了,还找补了一句:“您是最英明的。”
……
麦克一家人没有再回到他们的木屋,沦为的他们已经不再拥有私产,直接留在了城堡。
管家指派人去麦克家,把他们的东西都收起来,这些已经属于领主了。
附近的农民们打听到麦克家的结果,你看我,我看你,都说道:
“这就是贼的下场啊!”
“这是麦克罪有应得,就让他在接下来的生涯中无尽地忏悔吧!”
至于麦克的地,这原本就是向老爷租借的,现在还受到惩罚,大家都在想会不会就这样废了,要多久才能恢复。
这个时候,领主老爷下了命令,让人把地里的麦苗都移植到了别的地方。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出现了,这些麦苗移植到老爷的地里后,竟然逐渐恢复了正常,最后连枯黄色都褪去。
这简直是神罚的又一佐证,只有泼过赃物的土壤,才会有地狱之火灼烧,老爷那干干净净的土地,就让无辜的农作物逐渐恢复了。
连教士威廉也亲自到地里看了半天,高深莫测地向大家证实,这的确是神的手笔,坏人受到审判,而好人不会遭到一丝牵连。
威廉在诺森伯兰领的声望因为此事也攀上了新高峰,人们看他的眼神空前尊重,也没有农奴敢于在教堂打瞌睡了,再累再困都要撑着听教士的布道。
威廉还把这件事写在羊皮纸上,送回教会里,彰显自己的功绩。
当然,他也没忘了感谢领主阁下,并给大主教写上一封感谢信,虽然这是神迹,但如果不是大主教与领主,也不可能出现。
崔栖潮那边,听到报信说农作物恢复正常,依旧是一脸淡定,“好的,原来的土壤现在可以深翻一遍,把那些有赃物的土壤翻到顶下头去,就可以正常种植了,现在还来得及播种。”
对于烧苗的植物,最应有的补救就是适量浇水,给植物补水,如果能够移植,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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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时间来到十一月,冬天即将到来,整个南部的人民都在屠宰牲畜,使用大量的香草、盐来制作干肉、腌肉、香肠等等。
冬天太冷了,大量牲畜会被冻死,就连崔栖潮也不得不屈从,接受未来几个月都得吃腌肉的事实,所以他对此也就更上心了,恨不得一直盯着,保证那些食物的干净。
从抓动物时崔栖潮就在了,他带上小白,骑马看牧猪人领着奴隶与牧羊犬一起,把林中的猪先赶回圈舍中。
牧羊犬们现在堪称训练有素,还知道互相配合,狂奔着把每一个岔路堵住,引着牲畜往圈舍的方向跑。
这些猪养到现在,基本上体重都达到了四十斤,崔栖潮隔着一段距离看,并赞赏那些牧羊犬。牧羊犬的智商确实高,知道团队协作,说得不好听,但确实是事实,这个时代很多人类都不知道这一点。
小白原本蹲在崔栖潮肩上,看到这一幕,不禁技痒。它可也是被当做牧羊猫训练出来的,虽然只牧过鸭子,但是以它的头脑,难道会比那些死狗差吗?
上一次是被拉开了,否则它早把那些狗挠得一脸血了。小白按捺不住,从崔栖潮身上蹿下来,跳下马就往前跑,准备大秀一场。
“哎,小白?”崔栖潮惊愕地喊道,“干什么你?”
大白和大橘看到动静,也都从崔栖潮的斗篷兜帽里抬起头,眼睛随着小白的动向而移动,居然也有点蠢蠢欲动的样子。
小白狂奔向前,将一匹跑歪的散养猪往中间赶。
崔栖潮这才明白,小白这是想大显身手了,他露出一点微笑,小白呀……
这笑容还未收尾,崔栖潮忽然脸色一变,视线之内,被小白撵着跑的猪好像突然发脾气了,猛然一个回头,一拱小白,小白刹车不及,立刻弹出去了。
天啊,小白被猪撞了!
大白和大橘都小声“喵”了一下,仿佛吓到了。
崔栖潮吓得赶紧策马向前跑了一段,从马背上下来,“小白?!”
小白从草丛里挣扎着站起来,拐了两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灵动奔跑起来,根本不听崔栖潮的召唤。
崔栖潮:“……”
他摸了一下惊魂未定,已经完全不敢下去的白猫和橘猫,心中感慨,小白也太好强了吧。
崔栖潮追也追不到小白,一直到猪都进圈,小白才肯回来,立刻被崔栖潮拎着后颈整个抓起来,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
在中世纪过得可比二十一世纪苦多了,还得注意自己的言行不露馅,在这种情况下,崔栖潮对小白也更多了几分亲近感。要是小白挂了,他觉得自己应该不能接受。
“你真当猫有九条命吗?真死了,我要怎么去找客服说,请把我被猪撞死的猫复活一下?”崔栖潮捏了捏小白的耳朵抱怨道。
小白:“…………”
……能不能不要提那件事了?
显然崔栖潮不理解小白努力要遗忘的心理,还拿这件事教育白猫和橘猫。
小白恨恨地在崔栖潮虎口磨了磨牙,崔栖潮这才狂撸了几下小白,“你给我乖乖的。”
眼看着屠夫把猪抓起来宰了,崔栖潮叫他把猪大腿整个留下,他要让厨娘腌制华夏式猪火腿。都是腌制,腌什么不是腌,他还想做些华夏式的香肠呢。
中世纪的香肠还没有后来那么多变化,多是用牛盲肠和猪大肠灌出来的,里头放内脏,有时也会加入燕麦、动物血等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再烟熏,风味大不相同。而少数用猪肉的肉肠,则难免有股腐败的味道,崔栖潮在城堡里看到过,相当不能接受。
崔栖潮把猫放在脚边,开始盯着厨娘揉火腿,“这个边角处一定也要揉到,把盐揉到猪肉里头,你用手,用心感受,感受猪肉在软化……”
厨娘头上冒出了汗,她还没这么费劲地腌过猪肉,居然还得给猪按摩,不过这样倒是比他们从前的做法省盐。
这猪简直了,表里上有粗硬的毛,崔栖潮还得让厨娘先把毛刮了。他这边盯着看,那边大白和大橘对厨房里的肉感兴趣,探头探脑,跃跃欲试。
小白一巴掌打在它们头上,崔栖潮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虽然崔栖潮警告过小白不要欺负大白和大橘,但这种管教显然不包括在内。小白心中一喜,借机狂揍两只猫。
“即使挂起来后,也一定要不时查看,否则可能出现腐烂的情况,需要及时处理。”崔栖潮告诫厨娘,耳边猫叫声不断,他转身抄起一只篮球那么大的猪头,将小白顶了个踉跄,“你给我适可而止啊,不要借机生事!”
小白看着那只猪头,“……”
悲愤,崔栖潮是故意的!!
……
ljj弹幕:【快,快特么把萌宠俩字也给我撤了,这是全站待遇最差的萌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