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汇智六神无主地坐在办公室,赖芙蓉看着他,脸上是一种嘲笑的表情。
“以后你要离我远点!”曹汇智用近乎哀求的语调说。
“怎么远离呀?我是你的秘书!”赖芙蓉讥笑道。
曹汇智不想跟赖芙蓉拌嘴,只好找来总工程师陆运清和技术处长茅景文,向他们诉起苦来。曹汇智之所以找陆运清和茅景文,是因为他自己也是搞技术的出身。在资历上,曹汇智可以说是陆运清的徒弟,茅景文的师傅。在厂里,从私人感情上来说,他最亲近的就是这两个人了。陆运清就快要退休了,他当然很希望曹汇智能够当好厂长;而茅景文呢,他也希望曹汇智能够当好厂长,并且能够在适当的时候提拔自己——他一直把曹汇智当成自己的靠山。
陆运清和茅景文只看到黄登级骂人和耍赖,但并不知道曹汇智和赖芙蓉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到底做到什么程度,因此想向曹汇智了解一下。因为他们是搞技术工作的,做什么都习惯先调查一番,也就是所谓的取得第一手资料,然后再决定方案——当然这次不是机械设计方案,而是事件处理方案。
陆运清和茅景文进了厂长办公室,他们也不先说话,而是摆出一副听候吩咐的样子来。曹汇智坐在沙发上,赖芙蓉则靠在秘书室的门框上,一条腿还向后抬起。陆运清和茅景文想笑,却不得不忍耐住。看样子事情并不是十分严重,要不赖芙蓉就没有那么平静了。陆运清替曹汇智感到为难:不知道他将怎样开口。
“你们能原谅我吗?”曹汇智第一句话竟是这样说的。
“原谅!”陆运清反应得倒是很快。“我们都知道,那个黄登级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天他和我家陆飞吵架,也是躺在我家门口,好久都劝不走他。后来还要我们专门买来好酒好菜,招待他吃饱喝足才走。”陆飞是陆运清的儿子,是个卡车司机。
“其实我也是有错的,应该向他赔礼道歉。”曹汇智说。
“嗨!你怎么会做出这类事来呢?到底你和小赖做了什么?”陆运清进入正题。
曹汇智低下头,好像难于启齿。茅景文抬头看了赖芙蓉一眼,问她:“厂长和你……”
赖芙蓉嘴巴一撇,用下巴指了指曹汇智,意思是应该他自己亲口说出来。茅景文只好又看着曹汇智,希望他能够说明具体情况。曹汇智低着头,躲避着陆运清和茅景文的目光。陆运清猜到了曹汇智的心理,但又没法岔开话题:无论如何,曹汇智必须把真相说出来。
“厂长啊,有些事情是混得过去的,但也有些事情就混不过去了。”陆运清启发说。“现在,你得告诉我们你和小赖到底做了什么。”
“我抱了她,摸了她的手。”曹汇智红着脸说。
“不止!”赖芙蓉撩起裙子,自摸了一下膝盖,“还摸了这里!”又指着自己的脸颊,“还亲过这里!”
“是这样吗?”陆运清问曹汇智。
“是。”曹汇智低声答道。
“幸亏你知道红颜祸水的道理,没有得寸进尺,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陆运清松了口气。
“你说谁红颜祸水呀?”赖芙蓉有些不服气地看了陆运清一眼。
陆运清没有理会赖芙蓉,尽量当她不存在。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总是让我心神不宁。”曹汇智又说。
“你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只要你不再和她随意开玩笑:色字头上一把刀啊!”茅景文说。
“什么?”赖芙蓉不高兴了,“那样一来,我就不能再和厂长打情骂俏了,唉!刚开始又要结束了,真气人!”
“这是规矩,你不用生气。”茅景文说。“再说了,你老公又年轻又有名,你又何必要找个糟老头子来打情骂俏呢?”
“我和她只是婚外情,你看报纸上说的。”赖芙蓉找来一张报纸,指着上面一篇文章跟茅景文说。
茅景文一看文章的标题:“感情的种类:亲情、爱情和婚外情”。
“报纸上说有人杀人放火,你是不是也要学人家呢?”茅景文问赖芙蓉。
“我没那么傻!”赖芙蓉说。
陆运清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因为曹汇智为老不尊还是因为赖芙蓉执迷不悟。他决定快刀斩乱麻,对曹汇智既往不咎,对赖芙蓉严格限制。
“从今以后,”陆运清对着曹汇智说,“厂长是厂长,”他又将目光投向赖芙蓉,“秘书是秘书,各司其职,再不要发生什么婚外情之类的事情了,可以吗?”
“你凭什么管我们?”赖芙蓉不以为然。
“我是管不了你们,”陆运清生气了,“但厂长可以管你!”又问曹汇智:“你能不能管住她?”
“我以后下命令她不一定听,我看还是我辞职算了,要不就得将她调走。”曹汇智似乎没有信心。
听曹汇智这样一说,赖芙蓉真的急了,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
“我不想调走,我听你的就是了。”赖芙蓉不得不让步了。
“最好是大家不用动,”陆运清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再说小赖也有悔改的意思了。”
“对呀,厂长,你试试看吧,随便叫她做点什么,看她可听话,还能不能胜任。”
曹汇智鼓了鼓勇气,一本正经地命令道:“小赖,你给陆总和茅处长泡杯茶。”
赖芙蓉本想置之不理,但陆运清盯着她,就像要发怒的样子,她只好懒洋洋地答应一声:“好!”说完就去拿茶叶了。
几分钟后,赖芙蓉一共泡了三杯茶放在茶几上,包括给曹汇智的一杯。
“瞧!她敢不听!”陆运清安慰曹汇智。
曹汇智又将脸靠到沙发上去,眼角流下泪来。赖芙蓉又站在门边,始终倚门而笑,有点像卖笑的。
但是,曹汇智还担心,上级会不会因此而撤销他的职务,那样的话他家里就会更困难了。陆运清安慰他:“这是小事,以后注意就是了。就算你不能当厂长,你还是高级工程师呢!大不了回到技术部门工作,不用忧虑!”
“我看我还是主动辞职好,免得被罢免!”曹汇智沮丧地说。
“耶!厂长好像很可怜呢!”赖芙蓉欢快地跺了跺脚。
“都怪你!”茅景文瞪了她一眼。
赖芙蓉一撅嘴巴:“是他拉我过去,又不是我扑到他怀里去。”
陆运清要茅景文别跟赖芙蓉一般见识,茅景文就再不和她争论了。又劝了半个小时,曹汇智的情绪才稍微稳定下来。陆运清和茅景文接着给他打气,鼓劲,要他振作起来,拿出一厂之长的威严,从此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勤谨敬业,淡泊明志,宁静致远。
劝好曹汇智,陆运清又对赖芙蓉提出要求,要她除了做好本职工作之外,还要注意仪容,保持正派形象,不再随意卖弄风情,以免造成坏影响。
为了确保以后不再发生有损厂长形象的事件,在陆运清和茅景文的见证下,曹汇智和赖芙蓉之间还订了一份协议:
1厂长和秘书之间要保持身体有一定距离,不可发生任何部位的直接接触,包括衣服、裤子、裙子、鞋子、手套、帽子等的直接接触;
2厂长要保持尊严,不得和秘书谈论和工作无关的任何闲话;
3秘书要懂规矩,不得对厂长讪笑,更不能向厂长抛媚眼;
4秘书在进入办公区域之后,走路必须脚尖先着地,不得发出鞋跟着地时的橐橐声,以免扰乱厂长的心神;
5秘书在厂长的听觉范围内不得哼唱小曲;
6接待客户的时候秘书要主动接近客户,尽量避免和厂长在一起,以免引起客户误解;
7因公进餐的时候,秘书不能挨着厂长落座,要陪在客户旁边,并随时注意客户的要求;
8厂长和秘书应分别保持各自家庭的和睦稳定,不得相互诉苦。
曹汇智对协议很满意,赖芙蓉却很无奈。她做了个鬼脸,但又表示能够做到。因为走路的姿势没有把握,她说要试一下,陆运清答应了。赖芙蓉在办公室的桌子旁走了几步路,是脚尖先着地,她那样子再不像一只花蝴蝶,倒像在捕蝴蝶。
“这样走路太难了!”赖芙蓉看着陆运清,希望他能放宽限制。
“这有什么呢?你还可以穿平跟鞋嘛!”茅景文不屑一顾地说。
“好吧,从明天起,我一进办公室就换鞋!”赖芙蓉倒是很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