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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肖燎原和李静萍表面上还是跟以往一样。他还是愿意和周芹在一起下班,只不过很注意分寸,虽然有说有笑,但没和她手牵手,最多只是偶尔碰到过衣服。他也还会到袁世清家里去看看,有时和袁世清谈设备,有时和袁秀丽聊天,有时看谢丹凤做家务。但他很规矩,不再胡来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冬至,这时候天已经非常冷,人们的心里也再没有夏天那么燥热了。立冬以后肖燎原一直没有回家,李静萍倒回了几次家,她还厚着脸皮跑到肖燎原家里去向魏荷琼要了他过冬的衣物呢!魏荷琼一方面感谢李静萍的热情帮忙,一方面又表现出一种警惕——她希望李静萍能够主动和肖燎原保持距离。
也许就是看在魏荷琼的面子上,李静萍尽量和肖燎原保持距离。但毕竟天天在一起吃饭,难免有各种不本分的眼神或动作。
当李静萍的菜地有了收获时,肖燎原测绘的四种压石轮也早就变成了产品,接着,万家弼设计的碎石自动分级机也已经投入使用,还得到了矿山的好评。
虽然李静萍和肖燎原在矿山工作很投入,还有点乐不思蜀的样子,童建柏还是不好意思老是留着他们。他和丁益声商量后,通过努力找到了一个女孩子来矿山当医生,还找到了一个机械维修工。这样,李静萍和肖燎原在矿山的工作便可以告一段落了。
趁李静萍和肖燎原还在矿山,袁秀丽和郭冬旺结了婚。他们还特意提前举办了简单的婚礼。肖燎原又当了一回伴郎,而伴娘则是周芹。李静萍就帮着谢丹凤忙进忙出,好像是她的亲妹妹出嫁似的。
工作交接后,李静萍和肖燎原就可以回城了,可童建柏要他们多住几天,理由是新来的医生和维修工可能还会有问题。李静萍和肖燎原也不怎么想急着走,他们还是留恋矿山的,毕竟在这里工作了这么久。
周芹舍不得肖燎原离开,于是找到童建柏,说出了她的心情。童建柏对周芹这段时间的表现基本满意:她确实阻止了肖燎原在上下班的路上过分亲近李静萍,使他专心一意地圆满完成了设备维修的任务;但肖燎原和李静萍也许有过暗度陈仓的行为,只不过那已经不影响大局了。但是,童建柏不希望周芹对肖燎原动真情,因为他看得出,肖燎原对周芹很难动真情。此时周芹说自己真的喜欢肖燎原,童建柏也觉得很为难。考虑再三,童建柏就要周芹尽快忘记肖燎原,免得日后痛苦。周芹哪里听得进去,就流下泪来。童建柏为了缓和周芹的情绪,不得不认同她的打算:在肖燎原临走时跟他再约会一次。但童建柏又特别交代:“不要勉强他,要做好心理准备,无论他怎样表态都要坦然面对。”周芹眼里噙着泪珠,点头说:“矿长,你放心,我不会出丑的!”周芹又想起肖燎原对她说过的话:“今后要见面就难了。”她觉得他还是在乎她的,但毕竟不能理解为难分难舍,也许这只是一句不经意的客气话。
就在周芹打算和肖燎原面谈的那天傍晚,李静萍又和肖燎原来到湖畔。小船摇荡,发出单调的轰隆声;湖水拍打着堤岸,啪啪作响。山坡上的茅草已经枯黄,随风摇曳着。看着湖里发黄的荷叶和湖面荡起的阵阵涟漪,李静萍和肖燎原都沉浸在留恋的思绪里。他们身着厚厚的衣服,却还嫌风儿刮得太大,一个劲地拉扯衣领以遮盖脖子。李静萍看着肖燎原冻得发紫的嘴唇,忽然想到和他亲吻的感觉。肖燎原用身体为李静萍挡风,可是效果不怎么好,她还是冻得直哆嗦。就在他们想回去的时候,周芹正好过来了。
李静萍用胳膊肘推了肖燎原一下:“瞧!你的小甜心!”肖燎原一笑,不知该怎么办。周芹走过来了,先瞟了一眼肖燎原,然后对着李静萍叫了一声:“静萍姐!”说完就继续走,一直到了湖堤边缘才停下来。
肖燎原问李静萍:“我该对她说什么呢?”李静萍帮他出主意:“这还不容易吗?你就照直说,既不用骗自己,也不能骗她。”
肖燎原走到周芹身边,等着她开口。周芹说:“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来要你留恋我的,我只是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的一个愿望,那就是到流苏村去看看。我想你很快就要离开了,就算以后还会过来,也不一定就有时间去流苏村。明天是休息日,我想带你过去看看,这样也就实现了你的一个愿望。”
肖燎原这才想起,自己确实曾经跟周芹说起过自己很想到流苏村去看看,没想到她竟一直记在心里。
“好吧,明天你过来找我。”肖燎原说。
第二天,周芹精心打扮了一番,真的就来接肖燎原了。她上身穿着一件粉红色、带腰翘的羽绒服,下身是一条牛子裤,脚上穿着一双半高筒靴子,手里还拎着一个坤包,显得比平常上班的时候漂亮得多,也成熟得多。李静萍一见周芹的打扮,就偷偷对肖燎原说了:“看你今天怎么过关!”周芹还顺便邀请李静萍一道去,可李静萍婉拒了:她要收拾医务室。确实,李静萍要将招待所那间医务室收拾一下,山上的医务室是早在新的医生到来之前就整理过一遍了。这样,肖燎原就跟着周芹走了。
周芹领肖燎原到了一所田中间的房子前停了下来,这就是周芹家。肖燎原问她:“你家不是在流苏村吗?”周芹说:“是呀,这里也属于流苏村呢!”她又指了指矿山那边的三家村。“瞧,连山上的三家村也属于流苏村呢!”
周芹家里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弟弟。肖燎原一一见过,就随周芹进了她的闺房。她的房间很大,但里面东西很少,除了一张卧榻之外,还有一大一小两个衣柜,大衣柜是木头的,小衣柜则是藤条的。因为只有一把椅子,两个人就都坐在卧榻上。从周芹的表情上,肖燎原看得出,她尽量克制住内心的伤感,而表现出一种坦然的心态。肖燎原亲了亲她的脸,她笑了,脸上现出深深的酒窝。因为激动,周芹流下泪来。
“瞧你!”肖燎原为她揩了泪水,“你这样我会舍不得走的。”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周芹勉强笑了起来。
这时候,周芹的弟弟进来了,他是要肖燎原帮他做一道数学题的。就在肖燎原教周芹弟弟解数学题的时候,她的妈妈叫她出去了。等周芹再进来,数学题也做完了。肖燎原不想过多打搅,就和周芹起身要去流苏村。
周芹领肖燎原穿过一大片田垄,过了一条小河,再沿着一条小溪走了一阵,就到了流苏村跟前。这时周芹就指着流苏村介绍起来:“这四排房子的住家依次姓关,姓滕,姓周,姓范。”
三条巷子很宽,中间种有竹子、木薯、仙人掌、蕉叶等植物。每家的窗子都很小,房子两边倒还整洁,都是用砖头铺就的。家家门前屋后都堆着柴草,也有的堆着煤球。
几乎每家都与邻居家设有走廊隔开,只是走廊也有屋顶。所有房屋几乎都是坐北朝南的,所以门口日照时间很长。
从大家跟周芹打招呼的时候可以知道,她的小名叫做芹香。有的人是在矿山做事的,当然也就认识肖燎原,也知道他和周芹很要好;但他们都不喜欢捕风捉影,更不喜欢传播谣言。认识肖燎原的人是这样和周芹说的:“芹香,你还知道领人家回来看看呀?”周芹听出话里含有误会,就澄清说:“他早就想过来看看了,又怕不熟悉路,我只是给他带路的。”不认识肖燎原的人是这样问的:“芹香,他是你的男朋友吧?好体面,也好漂亮呢!”周芹则忸怩地一笑:“哪儿啊,人家是在城里当官的呢!我只是给他当一回导游。”人家往往还要加上一句:“只怕他是要和你在一起吧?这流苏村有什么好看的?”周芹又一笑:“我配不上他。”肖燎原听见最后一句有点不高兴,就偷偷对她说:“你干嘛这样抬举我呢?这不是在损我吗?”但她依然这样说。
和周芹打招呼的人当中也包括滕多拐和滕蓄节。走到第二排房子的第三家,也就是滕多拐家了。他们看到了滕蓄节坐在童美翘身旁。童美翘在织毛衣,而滕蓄节则在帮她拿着一团毛线。旁边还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那是滕多拐和童美翘的女儿。滕蓄节不仅留起了长头发,还蓄了一点胡子,比起几个月以前又胖了一些。但是,就算他一点未变,肖燎原也认不出来了,也根本就想不到自己曾经在山上遇到过他。滕多拐牵着他三岁的儿子正在看别人推麻将。他其实知道了滕蓄节和童美翘之间的事,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像是家丑不可外扬。确实,滕蓄节爱上了童美翘的事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知道了,更没有人议论。滕多拐想了邱黛琳几个月,后来也渐渐淡忘了。
流苏村是安静的,但也不是没有一点热闹。也许在外人看来,他们的生活很单调,但是他们自己并不觉得。乍一看,肖燎原也觉得流苏村冷冷清清,但过一会儿便适应了。
第一件令肖燎原觉得有趣的是小猪赛跑:原来,那些猪一般都是关在猪圈里的,当喂食的时候才会释放出来,这时候猪往往会飞奔过去抢食,看起来就像是在赛跑。他们一进巷子,正好有一个小孩打开猪圈栅栏门,这时,只见两只约有六七十斤重的黑毛小猪,争先恐后地蹿了出来,只见:
双头若箭,八蹄腾空现。沙尘飞扬忽不见,路上鸡鸭靠边。
虽有凛冽寒风,短尾成圆不冻。不等主人扬鞭,霎时已近槽桶。
肖燎原吃过的猪肉很多,但这时候才算是开了眼界了,他终于看见猪跑路,而且跑得那样快,确实是在养猪场所看不到的。肖燎原忽然问周芹:“为什么那两只猪知道跑进自己家里的灶房呢?”周芹一时间回答不了,过了一会儿才说:“不要以为猪就真的那么笨!刚买回来要不了几天它们就认识路了。”
女人们喜欢织毛衣。她们有的坐在门口,有的坐在墙脚,有的边走边织,还有的一边看别人玩纸牌一边织毛衣。
老人们则喜欢编背篼,他们围坐在理发师傅的周围,一边做事一边听理发师讲一些古老的故事,看那悠闲的样子,好像一辈子也讲不完似的。
中年人喜欢玩纸牌,他们的前面摆着赌资——原来就是一些皂角核仁。在一张纸牌桌前,肖燎原和周芹还看到了一个不和谐的情景:由于一个大姑娘很会打牌,把男人们的核仁赢光了,男人们很气愤,竟将她赶了出去,还说以后再不和她玩了。
在大土坪上,还可以看到几种有趣的游戏,即所谓的顶棍,踢毽子,跳房子,以及推麻将。顶棍的当然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他们两个人各用掌心顶住一根粗棍子的一端,看谁力气大。郭冬旺也喜欢顶棍,只是他很难找到对手。小女孩子们有的在踢毽子,有的则在跳房子,都玩得很投入。还有一些小孩子则四个一组在推麻将,那模样可气派了,似乎都是哪儿来的大老板呢!他们的筹码是一种楠竹片,显得很精致。每个人前面都摆上一堆。
因为时近中午,各家都已经在准备午饭了。肖燎原闻到了各种香味:有干辣椒香,有鱼仔香,有鸡汤香,有糯米香,当然还有芹菜香,等等,直馋得他流口水。
“我们回去吧!”肖燎原用手挡住自己的嘴唇说。
“为啥呢?”周芹问。
“没什么,就是饿了,想吃饭了。”肖燎原咽了一下口水。
“那就到我家去吧!”周芹很善解人意。
“你男朋友会不高兴的。”走到小溪旁,肖燎原开玩笑说。
“我好像还没有男朋友呢!”
“那现在应该有了,我刚才看见了。”
“那会是谁呢?”
“就是第二排第三家门口那个年轻人,帮他大嫂拿着一团毛线的那个;旁边还有一个小女孩。”
周芹一听禁不住大笑起来。
在村子里面的时候,肖燎原一直就在暗中注意一件事,即看看有谁能与周芹配成一对。他见滕蓄节长得漂亮,年纪又和周芹相仿,就觉得很相配。没想到周芹竟会笑成那样。这也难怪,在流苏村,一般本村人不会通婚,就像都是兄弟姐妹一样,尽管不一定同姓。这可是好多年以来的风俗习惯。
周芹好不容易才克制住笑:“你是说他呀!他还是个小孩子呢!去年我还看见他挨打。”确实,要周芹把滕蓄节当做男朋友,那无异于要她和亲弟弟谈恋爱。
“我以前也挨过打。”肖燎原试图想说服周芹。
“你也挨过打?我不信。”周芹马上把滕蓄节放了过去,又把焦点聚集在肖燎原身上。“你的样子那么神气,哪儿像挨过打的人呢?再说了,你这么优秀,谁舍得打你呢?”(小说《蜂落蔷薇》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