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成功的话，顾相思惨遭抛弃，他就不计前嫌的去安慰她，而许之瑶则能在傅凉眼前露一个脸。
只是不想这么轻易的就被破了。
许之瑶忍不住冷笑道，“小小的一个孤女倒是爬的挺高，不知道这位先生知不知道你的真面目？”
她转看向傅凉。
而男人面色沉静，只皱了皱眉头，不像许之瑶意料之中的反应，她以为傅凉知道了顾相思是孤女的身份会立刻出言质问。
但是没有。
也许只是现在不发作。
这样一想，许之瑶自己好受了一些。
“你先带着小家伙在前面等我吧。”
顾相思偏头，面容冷清。
“那你快些。”
傅凉牵着傅凌的手，父子俩涵养还算好，没有当场和人翻脸，但心里不快是真的，毕竟谁也不喜欢出来玩一趟遇见这样遭心的事情。
“好。”
日落之际，西方还剩最后一丝光亮，父子俩踩着台阶下去，也有不少游人从寺门里出来，反倒是顾相思和陈素衣三人站着不动，有点突兀。
许之瑶妩媚优雅的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冷笑道，“怕了？急着将人支走，是怕我说出更多不利于自己的事情吗？”
这算什么？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些人哪来的那么多的闲心天天七嘴八舌。
顾相思没有欲望和没脑子的人说话，她看向陈素衣，目光掠过她微微鼓起的小腹，复又抬头。
“这位小姐既然怀着孕还来龙华寺，想必是来求佛保佑的吧，即是如此，就该好好挑选这陪伴之人，找一个蠢货跟着也不怕拉低了幼儿的智商。”
陈素衣视线微微一凝，眼底闪过一抹慌乱。
“素衣，你、你怀孕了？”许之瑶惊讶不已。
“你不是还没有……”
“我快要订婚了。”陈素衣冷声打断她，眸底闪过不耐烦。
早知道就不让这个女人跟着了，现下她知道自己怀孕的事，这消息也肯定瞒不了多久了，看来那件事需要尽快了。
“那你们是奉子成婚啊，真羡慕哎。”
“羡慕什么，你不是也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了吗？”陈素衣朝顾相思的方向努努嘴，示意许之瑶。
两人之间的暗流，顾相思冷眼看着。
许之瑶心下对比了一下，顾相思确实差别她太多，自然也没什么值得忌惮的，哪怕对方和她看上的男人育有一子。
男人嘛，谁不希望有一个与自己有血脉相连的孩子，大不了她把那孩子看作继子，给他一口饭吃就行，等以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孩子更不会得那男人喜欢。
“我能看出来，你很喜欢的你的丈夫，但喜欢不是你妨碍他的理由，他应该有更好的前途，而不是跟着你生活在这种条件落后的小城。”
顾相思看许之瑶的眼神像看傻逼，她错了，这个女人不是没有脑子，而是连最基本的道德底线都没有。
“所以这就是你在这拦着我的理由？”顾相思摇头叹息，“我以后你还算的上一个够资格的情敌，但现在想想，是我高估你了。”
陈素衣款款而立，微风吹起了她的裙摆，柔化了眉眼，她是漂亮的，毋庸置疑，但她说的话却不那么令人喜欢。
“我听那个和尚说你姓顾是吧，顾小姐，顾姓在我们京城可是个大姓，顾家也有一位小姐，与我引为知己，我同样称呼她为顾小姐，同为顾小姐，可这身份上的差别可是巨大的，若是那位顾小姐，定是有无数人为她的丈夫递来橄榄枝，若是你，你的丈夫就能在这小县城里蹉跎一生。”
陈素衣的言语并不犀利，起码比许之瑶还多了一份教养规矩在，只是，顾相思想骂人，特么的她什么时候和一个陌生人称知己了。
我们京城？
看来这两个人也是京城的人了，但她丝毫不记得自己见过这号人。
顾相思想直接走人的，想了想，还是没动。
“这样说吧，恕我不敢苟同两位的婚姻观，两位小姐是富硕日子过惯了还是养小白脸养惯了，怎么和别人说个话就时刻不离‘我有钱，我能给我的男人提供更好的生活和前途’？”
许之瑶环手抱胸，她今天穿着十公分的高跟鞋，比穿平底鞋的顾相思高那么一两公分，这为她增加了一丝居高临下的气势。
但顾相思却有点替她担心会不会一下子激动就崴了脚。
“像你这种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人物才整天将情爱挂在嘴边，天真的以为这两个字就是一切，事实上，在你窥探不到的上层社会里最坚固的关系可不是婚姻关系，而是利益。”许之瑶眼底的轻蔑之色毫不掩饰。
她以为顾相思听了这番话会暴跳起来，然后像个小丑似的和她理论，但没有，通通都没有。
顾相思只淡淡的说，“我想，我们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
迎着陈素衣和许之瑶惊讶的目光，顾相思面容平静，立于千级台阶之上，望着下面不远处的两个人，“我臣服于婚姻的极度偏执一如你对利益的至上追求。”
“所以，”顾相思偏过来头，“我们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因为，我的先生和我有一样的情感追求。”
“再见。”
顾相思准备离开。
陈素衣喊住她，“顾小姐，继续固执下去可没有好果子吃，若是你能按着我们给的路线走，和那位先生好聚好散，说不定我们还能给你一笔不菲的费用，而且我们也会说服那位先生放弃那个孩子的抚养权，这都是对你有利的。”
顾相思站在台阶边缘，收住了脚。
“我比较好奇若是我一直固执下去你们会做出什么事？”
这次是许之瑶出声，“你是不是以为我们的家族远在京城就奈何不得你了，那你可就想错了，在这小城里多的有人为我们前赴后继的办事……”
“那我拭目以待。”顾相思扬了扬手，打断她的话。
抬步下台阶，渐渐远去。
许之瑶生生憋下了所有未说出口的话，看着顾相思和下方两个人会和，一同离开。
“素衣，怎么办？”许之瑶咬了咬唇。
她根本就没想到顾相思油盐不进。
陈素衣比较冷静，顿了顿了，才问，“你刚刚说的有关系在这小城里，是真还是假？”
许之瑶欲言又止，似是不想提起什么，陈素衣执意要问，半晌后，她才不情不愿的开口。
“就是我一个远房舅舅，他那个人比较贪得无厌，爱占小便宜，我听我母亲说过他就在这小县城里任职。”
对于这种底层小人物许家一向是极其忌讳的，据她所知，母亲嫁进许家，很少回去过，母亲不想和那些穷亲戚继续来往，也如此要求自己的女儿。
所以，别的人家都有外公外婆，舅舅，许之瑶是从小没有见过的，但她也没有见的欲望。
陈素衣的母亲出身大家族，与陈家是门当户对的，所以，她并不怎么看得起许之瑶的母亲，但陈家和许家门楣相当，否则，她也不会和许之瑶走到一起。
许之瑶母女的心里她很能理解，不就是自己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便不想和过去的有任何沾染，想毒品一样避之不及的穷亲戚。
尽管陈素衣心里充斥着鄙夷和不耐，面上却不显丝毫，相反的，她是大方优雅的，诚恳的劝诫许之瑶。
“咱们在这里人不生地不熟的，要收拾那个姓顾的还不是靠本地的关系？之瑶，你就委屈一下，找一下你那个舅舅。”
见许之瑶还有些犹豫，陈素衣继续加重砝码。
“为免夜长梦多，还是将那两个人早早分开才好，你也能早点和那位先生在一起啊。”
这一记猛锤砸下来，可算是将许之瑶心里最后一点犹豫给清空了，她立刻拉着陈素衣就要去找她那个舅舅。
陈素衣拉住她，往回走，“先不急，我们去见见那个中年和尚，向他多打听点那个女人的底细。”
许之瑶自然说好。
*
夜幕降临，灯光初上。
傅凌自己在前面蹦蹦跳跳的走着，顾相思和傅凉散步似的跟在他身后。
“那个和尚是不是就是清源寺的那个？”傅凉问。
清源寺有和尚不规矩的事她和傅凉说过，当时也就是随口一提起，过去这么久了，顾相思没想到他还记得。
“是他。”
“不过是他没有讨到好处就是了。”
傅凉淡淡道，“那种对自己定位不明显却又贪婪至极的人最好想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彻底废了他。”
这样的人永远不明白自己有多么的令人恶心，像是生活在阴暗角落里的跳骚时不时就跑到别人面前刷一波存在感。
“好了，好了。”顾相思笑着环过男人的腰身，“我还没气呢，你也别气了，再说了，傅仲不是替你去教训那个和尚了吗？”
顾相思和那两个女人分开的时候就发现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傅伯已经消失了，不用想也知道去了哪里。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黑白和各种不顺心，躲避不掉，这些是世俗的无奈却也是生活。”
“你这小小年纪就一幅看破红尘的淡然怎么回事？”傅凉好笑道，“果然，从小生活的环境对一个人的心态发展有很大影响，庆幸你不是一直生活在清源寺，要不然，你不愿意步入婚姻生活了，我是不是也要打一辈子光棍？”
“那不能。”
顾相思说了一个傅凉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的秘密，“你知道三年前我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吗？”
傅凉挑眉，疑问看向她。
顾相思看向前方两步远自娱自乐的小家伙，眉眼温柔。
“我是专门来找你的。”她笑着说。
傅凉瞳孔微微缩紧。
没人知道，她第一次见到傅凉是在地狱里，拍卖会人杂，而她，一眼就瞧见了那个坐姿懒散的少年，嘴角噙笑。
其实，她那时候并不大，也就七八岁，而且两人的第一次见面的并不美好，但不知怎的，她并没有忘记。
一下子记了很长时间，她没有专门去找傅凉，但也没有刻意忽略他的消息，就在三年前，她得到了傅凉的踪迹。
就在这座小城。
所以，她就来了。
“其实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京城。”顾相思回忆起她第一次见到傅凉的时候，笑的厉害，“哎呦，凉爷好惬意哦，从不是那些在地狱那种销金窟为人包下半个场子，翘着二郎腿，侧过身与人低语的公子哥儿。”
“……”
傅凉扶额。
他年轻时确实比较荒唐。
但并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我可以解释。”
顾相思摸了摸下巴，比较好奇，“其实我更想知道你当时在和司夺说什么。”
“在说你。”
“啊？”顾相思懵。
傅凉笑了一下，懒漫的嗓音落下来，“那晚啊，我在洗手间见到一个女孩，只不过那个女孩并没有发现那是男洗手间，还哭着闹着和我说她肚子疼……”
“停停停！”顾相思皱眉，认真回想了一下，“我哪有哭着闹着，没哭也没闹好嘛！”
这是当着她的面就敢歪曲事实。
“行吧，没哭，不过那小委屈样儿也够让人心疼的。”
“那段时间拍卖会装箱货里有出现女孩的的可能，某人说自己吃不上饭，还那种小可怜样，所以我就把她当成了被拍卖的人。”
顾相思也反应过来了。
“所以，你当时把那些货品都拍下来实际上是想拍我？”
这误会可就大了。
毕竟，她当时伸着耳朵听的是另一个版本：说是台上的拍卖师是位美人，那位少年为人包了半个场子不过是为了搏美人一笑。
为此，她耿耿于怀好多年。
哎，早知道她就不会捂着她以前见过傅凉的事不说了，亏她还担心这男人想起了当年付出心血的小美人就把自己给踢掉。
男人嗯了一声：“不然，你以为呢？”
顾相思心说我一直以为你心中有一个白月光存在，为此她自己曾一度想要质问出声，最终因为某些难以启齿的原因方才作罢。
*
陈素衣和许之瑶又回到了寺内。
在一个小和尚的指引下两人来到了中年和尚的禅房。
“就是这里了，两位施主。”
小和尚将人带到这里后便离开了。
许之瑶走上台阶，敲响了禅房的门，却久久没有人应，就连陈素衣脸上都现出一抹狐疑。
刚刚那个小和尚带着她们来的路上已经说了，说是中年和尚犯了寺规，被罚在禅房里面壁思过顺便抄写佛经。
所以，这个时候中年和尚是一定在禅房里的。
“推开门进去。”沉吟了一会，陈素衣说。
夜幕遮盖之下，未有灯光的禅房里特别黑暗。
许之瑶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却在下一瞬像见鬼了一样撂了手机，随即尖叫出声。
“啊啊啊——鬼啊——”
陈素衣忽然抓住要逃开的许之瑶，压着心中的恐惧，回忆着从她刚才那个角度看到的灯光下的画面。
——那是一个人，就是她们要找的中年和尚，但此刻的他面上布满血迹，但是还活着，因为他还在试图挣扎着起来。
“许之瑶，你是要跑出去把所有人都招过来让他们听你干的好事吗？”陈素衣厉声道。
“我、我不是！”许之瑶牙齿打颤。
“你看清楚，他没有死！”简直是蠢货一个，就这样的胆量，还想算计别人？
借着陈素衣用手机打出的灯光，许之瑶终于看清了坐在禅房内竹椅上的中年和尚。
还是那身衣服，唯一变化的是他的那双无神的眼睛，眼眶周围有未干的血迹，显然刚被人动手不久。
他瞎了。
陈素衣和许之瑶想。
是谁，是谁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废了人一双眼睛？
森寒从脊椎一点一点往上爬，两个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哆嗦。
和中年和尚结仇的就是刚刚那个女人可，但是她已经下山了，所以不可能。
许之瑶心要跳到了嗓子眼，“素衣，你说，是不是这个和尚的仇家过来寻仇了？”
“有可能。”
陈素衣早就打听了中年和尚的为人。
不老实，不规矩，是这里一众和尚对他的评价，所以，难保他不会招惹那个女人然后那个女人的丈夫找人来教训他。
但那不是她管的事，她来只是找这个和尚问清楚那个女人的事，然后才能在那位先生面前揭穿那个女人的假面目。
陈素衣示意许之瑶去将那和尚扶起来，许之瑶不太情愿，但也没法，只能犹犹豫豫的上前。
一只枯皮似的手蓦然抓住许之瑶的手臂的时候，她吓得又要尖叫出来，想到什么又立刻忍住，将人扶了起来。
“不知师傅是否还记得我们？”陈素衣站在门口，不想往前走一步。
中年和尚阴沉着脸，“当然记得。”
他本来还在怀疑他的眼睛是不是顾相思那个女人弄的，但听了许之瑶的话后对她的怀疑小了。
他自己平时干过什么事自己知道，所以他的眼睛瞎了只能打破牙齿往自己肚子里吞，闹到住持那里也不占理。
没人会为他做主，他清醒的认知。
只是，瞎了眼睛有什么要紧，这并不妨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