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了一句,姬落也没顾上再说些什么,靠近他哥哥,欲给他把脉。
奈何他刚刚靠近,权海晏的眼睛倏然睁开,冷冷地定在他身上,没有一丝初醒的茫然。
姬落一惊,刚想解释,哪知权海晏见是他,又闭上眼,好似从未睁开过般,刹那间陷入沉睡。
愣了愣,姬落心里喜忧参半,酸涩横流。
在阿清怀里就这般有安全感?有她在都不排斥自己接近了吗?
“阿清,将哥哥抱去两仪殿吧!我一会细细与你解释!”脉也不探了,姬落干脆收回手,略带苦涩地对渠清道。
渠清闻言,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有些为难道:“阿落抱一下,好不好?”
“怎么了?”姬落这才注意到,渠清的脸色有些憔悴,似乎身体不适的样子。
“我……”顿了顿,渠清终没把怀孕的消息先告诉姬落,只道:“我有点不舒服!乏力得紧!”
姬落不疑有他,担忧地望了渠清一眼,伸手去揽权海晏。
然而将将离开渠清的怀抱,权海晏便惊醒了,见姬落欲来揽自己,冷冷地看过去,哑着声凌厉地斥道:“阿落!”
姬落整个人一僵,手停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尴尬而又苦涩。
“哥哥!”受伤地唤他,姬落真的要哭出来了。
“不许哭!”拧着眉,权海晏愈发凌厉地斥道。
泪水一下子被憋了回去,姬落别过脸去,第一次跟他哥哥发了脾气。
渠清半跪在地上,瞅了瞅这个,又瞅了瞅那个,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不过,膝盖骨真是冷极了,这地砖可没铺毯子。更何况青都深冬,天寒地冻,他们几个一定要在这风口僵持到地老天荒吗?
“晏哥哥,可能起来?”重新搂紧权海晏,渠清柔声细语地询问。
“嗯。”
借着渠清的力道缓缓站起来,权海晏瞥见还跪在原地的周淮生,身上的气息骤然大变。
“别!”
紧紧地把他半揽在怀里,让他无法挣脱,渠清带了几分乞求的意味示弱道:“晏哥哥,清儿这会不大舒服,你别跟清儿闹别扭!”
权海晏挣扎的动作一滞,抿着唇,去看渠清的面色。
见她果真面色苍白,竟有几分少见的柔弱在里面,权海晏深吸了口气,压下所有的疼痛及醋意翻腾,勉力撑住身子,拉着她往外走。
走了两步,瞥见姬落还杵在原地,权海晏心里有些难受,面上却又冰又冷地道:“还不跟上!”
“哦!”垂着脑袋,姬落不情不愿地跟了过去了。
“周御医先回去吧!”握着权海晏寒凉的大手,渠清如是吩咐。
“是!微臣叩谢皇上!”周淮生恭谨地叩首拜谢,声音如平日般温润。只是倘若细听,里面夹着丝丝缕缕的颤抖与不适。
身子僵硬起来,权海晏的心口疼得越发厉害。
知道自己一开口,这人心里肯定又要难受起来,可渠清总不可能让周淮生跪在那一晚上。
不提前世周淮生跟在自己身边,几经沙场,出生入死。
只说人家跟去北戎,平平安安地将摄政王带了回来,没有功劳,亦有苦劳。
更何况乎,其实周淮生的身子亦不算太好,没那无缘无故被自己罚跪一夜的道理。
辰帝固然没错,可挡不住如今摄政王霸道别扭又小心眼的程度,这落在他眼里就是对周淮生的怜惜在意。
二人上了御辇,一进去,渠清便把冰块似的权海晏拥进怀里,搂得紧紧的,密不可分。
“晏哥哥,我好想你!”
渠清千回百转的情意一出,权海晏僵直的身子终于稍稍有了软化的迹象。
心里的防线一松,身体的疼痛便似乎再无法抑制,权海晏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溢出声来。
“怎么了?可是心疾犯了?”
渠清欲松开他,抬头看看情况,却被权海晏死死地按在怀里,动弹不得。
“晏哥哥,你怎么了?”被吓得不轻,渠清的声音溢满了彷徨焦急。
“别……别怕!”
喘着粗气,权海晏无力地松开渠清,艰难地道:“药…吃了……就好!”
急忙从他袖口里翻药,不防翻出两个药瓶来,一个满的,一个空的。
渠清心神一荡,这般境况下,都不自觉微微勾了唇:还真是乖呢!
果然,死鸭子嘴硬,明明已是思念成狂了,却偏偏一脸冷若冰霜!
恍惚了会,渠清赶紧凝了凝神,专心倒了药,送进权海晏嘴里。
吃了药,权海晏软软地倚在渠清怀里,胸膛急剧起伏着,显然是难受得厉害。
心疼得不行,渠清伸手替他抚胸顺气,又去亲吻他的唇角耳垂,轻轻地在他耳旁呼气,软成一汪春水爱怜地道:“晏哥哥要怎样才舒心一点?”
想了想,又嗔怨道:“为了这些个无足轻重的旁人,一回来就把自己气到病发,你可真是能耐啊!”
权海晏自始自终微阖着眸子,倚在渠清怀中,努力抵御一波又一波的疼痛。
“乖!好好的!我在呢!”自说自话,渠清没有半分不耐,不断地轻声疼哄。
缓了许久,直到两仪殿门口,权海晏才算稍稍缓过劲来。
扶着权海晏下了御辇,渠清与他站在那等后面的姬落过来。
见他哥哥与渠清站那等自己,姬落沮丧的脸上终于现出几分神采,疾步奔了过去。
三人一同进了两仪殿,渠清让权海晏倚在斜榻上休息,命人去备热水沐浴。
精力不济,权海晏倚在斜榻上又开始犯困。
强撑着精神,权海晏清冷淡漠地开口询问:“清儿哪里不舒服?”
渠清一愣,别扭成这个样子给谁看啊!
随即笑着道:“我没事,你先乖乖休息会!”
看她喜笑颜开的模样,权海晏虽不明所以,但好歹放下心来。
心下一安,权海晏闭上双眼,瞬间便昏睡过去。
愕然地望着他熟睡的容颜,渠清试探地唤了一句:“晏哥哥?”
“阿清,别唤了,哥哥是真睡了!”站在一旁的姬落忽然开口,一开口唇齿间便皆是苦涩。
“发生了何事?你们……”渠清责问的声音,在对上姬落痛苦不堪的双眸时,刹那消失。
“怎么了,阿落?”替权海晏把毛毯盖好,渠清起身离姬落近了点。
“阿清……”一开口,姬落的眼泪便顺流而下。
见他落泪,渠清慌乱无措地摸了帕子,替他擦拭,心疼不已地道:“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他哭得无助而委屈,泪水开了闸似的,怎么也止不住。
渠清被他弄得既心疼又无奈,没好气地取笑他:“回了一趟北戎,成了哭包吗?”
哭了许久,像是终于把这些时日来所有的悲伤委屈宣泄殆尽一般,姬落收了眼泪,顶着一双红肿不堪的凤眸,哑着声道:“只盼阿清听我说完,不要杀了我才好!”
不待渠清作答,姬落闭上双眸,犹如壮士赴死般,用沙哑低沉的声音平静地将北戎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
刺杀,受伤,中毒,失明,取血,复明,又取血……
她的晏哥哥去了一趟北戎,究竟都遭遇了些什么?
自己居然一无所知!!!
暗二暗三跟去是吃干饭的吗???
听完他们整个北戎之旅,渠清坐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呕……呕……”忽然一阵犯恶,渠清忍不住捂着胸,低头干呕起来。
“阿清,你怎么了?”
姬落急切地上前扶着她,吓得都快重新哭出来道:“阿清,你别吓我!”
看他这模样,渠清猛然回神,握着他的手,轻轻启唇:“乖,我没事!”
“阿…阿清不…不怪我?”错愕不已,姬落结结巴巴地问。
“傻子!”
渠清拉着他,一起坐在权海晏身边,疼惜地开口:“你又做错了什么呢!”
“你哥哥说的对,若是我在场,亦是同意他取血救你的!”
“所以,别自责了!”
“阿清!”姬落又想哭了,咬着唇,傻乎乎地唤她。
“这一路一定很辛苦吧!你哥哥对你这般冷漠冰霜,可是伤心坏了?”
见渠清言语间无一丝嘲讽之意,反而尽是疼惜关切,姬落的泪再次没忍住,扑簌而下。
“诶……怎么又哭?”手足无措地继续给他拭泪,渠清忍着心疼,嗔怪道:“真的要变成哭包啊?”
姬落不回应,只眨着一双核桃似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行了,行了!真是败给你们俩兄弟了!”
心里疼得差点喘不过气来,渠清实在没办法,使出杀手锏,神神秘秘地对姬落道:“你别哭了,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开心开心,好不好?”
“什…嗝……什么?”哭得有些岔气,姬落傻不愣登地回问。
“你快要做叔叔了哦!”下意识地摸摸小腹,渠清脸上溢满了母性的光辉。
“叔叔?”
他顺着渠清的动作触及渠清的小腹,猛然反应过来:“阿清的意思是你怀孕了?”
“嗯。”点头微笑,渠清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激动得情难自已,姬落伸手抓住渠清的双肩,又倏地放开,生怕不小心伤着她。
而后猛然站了起来,在室内来来回回地走来走去,还念念有词:“我要当叔叔了!嘿嘿,我要当叔叔了!”
“对了,我哥哥知道吗?”走了几圈,姬落忽然站定,傻乎乎地问道。
瞥了他一眼,渠清凉凉地答道:“恭喜你啊,比你哥哥还先知道!”
“真的?”双眸亮晶晶的,姬落像是捡到宝贝一般傻乐傻乐的。
“嗯!”见他高兴得跟个傻子似的,渠清亦懒得跟他计较,不爽地点了点头。
果然,自己一点头,这人更是乐疯了,又在室内踱步,还偷偷自言自语:“哥哥要是知道我比他先知晓这个消息,一定嫉妒坏了!”
比他哥哥先知道消息需要这般得意吗?难道他忘了现在他哥哥根本不搭理他的事实了?
要是他哥哥知道他先得了消息,以他哥哥霸道小气的程度,说不得能嫉妒得十天半月不理他,所以他究竟在得意什么?
看着他此刻神采飞扬的模样,想起他方才落泪的场景,渠清到底没把这些话说出来,只默默看着他,眼底带了点同情。
啧啧,果然还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