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龙镇来往的人多,顾凤跟着络晷在大小巷中转弯穿梭,有人朝他们看,顾凤也朝他们看过去,末了先看过来的人先调了头。
“呀,您来了?”顾凤被牵进了一条小巷进了一间偏门的屋子,里头正在大灶上炒菜的老汉看到络晷,讶异地出了声,停了手中的菜铲。
“院里有坐?”
“有坐,有坐……”老汉扯着喉咙朝外大喊了几声,“老婆娘,老婆娘,过来一下。”
说着又转回头朝络晷说,“您今儿吃什么?”
说着往顾凤的脸上连看了两眼。
“新鲜的都来一份……”络晷说着偏头看了身边的人一眼,“还能吃?”
顾凤点头又摇头。
她不说话络晷也是看懂了,朝老汉淡道,“多炒几样。”
说话间跑进来了一个老婆娘,见到络晷也是赶紧弯腰,“您来了啊。”
说着眼睛也是直往顾凤身上溜了。
“老树底下的桌子在着?”老汉忙问。
“在着,吃饭的都在外头,外面还空着,今儿还没领人进来。”
“别领了,你去把桌椅收拾收拾,捡几盘凉菜先摆着。”老汉擦了把手,朝络晷道,“公子,我这头炒着菜,您先去坐。”
络晷颔了下首,拉了人走。
背后老婆娘走近老汉轻声问,“那姑娘什么人?”
“能是什么人?”老汉轻斥,下巴朝门口那两人牵着的手抬去。
“唉。”老婆娘叹了口气,知道他们小侄女想跟贵人是没可能了,不过她跟贵人也是天差地别,本来就没可能的事。
“少想些有的没的,你忌讳着点,嘴巴别乱说话,还不赶紧把凉菜抬出去?”老汉也知她为何叹气,斥了一声又闻到了锅里的糊味,一声哎哟忙把锅抬起去倒菜去了,没空再多说。
这时院子里顾凤坐在了络晷拉过来的板凳上,抬起头看着树上吊着的灯笼,这灯笼跟他们族里过年吊的大红灯笼不一样,这些都是小的,一串十几个连在一块挂在树上跟屋檐下,煞是好看。
小院子离外边的屋就几步路,顾凤还能清楚听到面鼎沸的人声,他们七嘴八舌说着话,大多她都是听不得,得靠猜才能猜出几句什么菜怎么还不上的话来。
顾凤上看看下听听,脑袋转个不停,没一会刚才见的老妇人就抬了一盘子的吃的过来,有干果花生还有六样凉菜一块凑成了十盘,桌子一下就摆满了。
“您慢用。”老妇人一摆好就下去了,临走时不停地看顾凤。
可惜顾凤忙着看桌上的吃的,老妇人又不是白头发,跟她老娘不像,她不怕便也没多看。
络晷夹了酸辣的凉粉往她嘴里送,顾凤吃了两口也拿起了筷子,“我自己吃。”
她每样都尝了尝,喜欢的就多尝一口,不喜欢的就没动了,一会辣得直倒抽气,接过他递来的水一口气就把一杯都喝了。
“还吃吗?”
顾凤摇头,朝没动筷子的他看去,“你不吃?”
络晷喝了口酒,摇了下头。
“那你吃花生?”见他剥了花生,顾凤便问。
“嗯。”
“我给你剥,你喝酒。”
“我吃不得辣,不过我小嫂爱吃,她怀我家玉姐儿的时候天天都要吃辣,把家里收着的好些辣椒都吃完了,还管别人家借了一些,这些个特别辣,可惜是夏日不经放,过不了夜,要不我能带回去给我小嫂吃吃。”顾凤剥着花生嘴里不停地说着话,络晷这时把酒杯送到了她嘴边,她也喝了一口,接着就着酒又道,“酒我倒是会喝,我阿父过年过节就会让我喝两杯,就是平时不准我喝,我阿娘也看得严,不许我碰这个,说姑娘家喝这个不好,这个酒辣……”
顾凤说着回过神来,嘴被酒辣得抽疼。
络晷看她被酒辣得直抽气,笑了一下,又给她倒了茶水,“往后喝水。”
“哦。”顾凤点点头。
络晷见她不沉着脸,也不木木呆呆,身上也干干净净的,手他也摸过,虽然满手都是浅淡的疤,但没肿也没哪块是伤的,伤疤过些日子也能淡去,看她也就难得的看的顺眼了些。
“还辣吗?”他看她喝完了一杯水,看样子好多了便问。
“不了。”
络晷又倒了半杯水,从怀里掏出个白色瓶子,往里倒了点红色的粉末,拿起杯子摇了摇给了她。
顾凤接过喝了下去,络晷看着她又是失笑,把瓶子给了她,“往后饭前倒点混水喝,不要太多,就刚才我倒的量。”
顾凤接过瓶子拔开瓶塞就嗅。
“你自己吃,不要给别人,这个只有你能吃。”络晷拿起酒杯,想起了她跟他要药给她族人用的事,便补了句。
顾凤闻到了满瓶子的药香味,这个味道有点像干朱果磨出来的粉,但比朱果粉要浓得多。
朱果也是难得的药,燕大爷只有在有人生孩子快要没命的时候拿出来一点。
“这是什么?”顾凤闻不出。
络晷笑了一下,摸了下她的头,没说话。
顾凤见他不说,又看他一眼,见他真不打算说,低头就装瓶子去了。
不一会老妇又收了盘子走,送了菜上来,络晷喝酒吃菜,顾凤看着他动,他夹筷夹了的那几盘菜她就不动,不夹的她就吃着,这晚上她没吃太多,因络晷他吃完就起身带她出去了,顾凤跟着他一晚上又得了些东西,泥做的娃娃糖做的凤凰,还有几样好瞧的发钗……
发钗顾凤挑了很多个,老娘的,嫂子们的,阿凌她们的她都挑了,还扯了好几样绑头发的绸带,接着路过一个摊子又挑了好几个能装不少东西的花荷包,后面东西多到百宝袋塞不进去了,她就买了个布袋装了进去。
东西虽多,但都是小东西,也不重,她带着也跑得动,她打算都带回山去。
顾凤一夜间得了许多东西,一回去洗好手脚就盘腿坐在床上把东西都倒了出来一样样归整,把分各人的东西都堆好了装作了好瞧的荷包里,接着把东西全装到了布袋里才长吁了口气。
络晷坐在窗边擦箭,见她吁气朝她看来,淡道,“清好了?”
顾凤点头,下了床拿着她的弓,拖了张椅子坐在了他的身边,拿起他放在一边的布擦起了她自己的弓。
“我阿父以前在时说我要是要成亲了就带我出来走一趟,把我中意的东西都买回去,当我的嫁妆……”顾凤垂着眼细细地擦着弓淡道,“阿凌她们听说了我可以出山,就天天跟我说要我替她们带的东西。”
顾凤擦好弓,摸了摸有点松了的弦,反过头把弓立在了地上准备紧弦,嘴里的话没停,“等把仇人都杀光了,蕊儿她们要是成亲我就带她们出来走一趟,她们看中的我都给她们买,当她们的嫁妆,不过阿凌已经先成亲了,那天出来也还是要带上她,她阿郎听她的话,会准她出来。”
络晷把他的弓放到了墙下靠着,把她的弓从她的手上抽了过来,顾凤看他一拉弦,弦就在他的手里绷得发出了呜咽声,便放心地看着他替她紧弦。
“我呆到后日就要走……”满天的星光下,络晷紧着她的弦嘴里淡淡地说着,“缕军到时跟坤人怎么打,你要自己想办法。”
顾凤点头。
“丫头……”他又叫了她一声。
顾凤看他。
络晷也回过头来,看着她挺直的鼻上那双亮若星光的眼,接着淡道,“你要记着,我父亲现在最宠爱的如夫人是缕国的公主。”
顾凤坐在那忘了动。
络晷看她像是听懂了,也知道如夫人是什么意思,便又接道,“所以你就是把缕军堵在了外面也想自己想法子把武络人也堵在外面。”
顾凤慢慢地点了头。
络晷见她还点头,伸出了手勾起了她的脑袋把她提到了窗上放在腿中间坐着,“听明白了?”
顾凤点头。
“说话。”
“听明白了。”顾凤看着他拉她的弦,星光下,她的弓也似是在发着光,“你阿父会帮缕国的人打我们。”
络晷摸了下她的头。
“你们神族不是不管世俗事?”顾凤回头看他。
络晷嘴角笑意更深,“说是这样说……”
弦已紧好,络晷换手把弓放到了里面靠着他的弓立着,双手搂上了她的腰让她靠到身上,淡道,“我不是也帮了你了?”
顾凤想了一下他这一日带她做的事,给她吃的饭又给她买的东西,她点了头,点完头之后复又道,“你以前不帮。”
“还记着啊?”络晷笑了。
“记着。”这才多久的事,当然还记得。
“还想不想要我帮?”
顾凤又回头,“你不走了?”
这记性……
络晷又笑了起来。
“想不想?”
顾凤想了好久,才在他胸口点了头。
“那嫁给我。”络晷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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