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细心调养,再加上身体结实,鸿奴的风寒很快就好了起来,又开始满府地上蹿下跳,只是这次他再也不敢靠近池塘了。
突厥攻打晋阳的消息早就传入了京城,萧恒把捷报写了奏折递上去,几日过后,随着皇帝的表彰下来的,还有京都里的家书,他们都对萧恒、元意和鸿奴的安全忧心不已,还在劝着要元意先带着鸿奴回京。
元意看了朱父的家书,言语殷切,慈父情怀在笔触之间自然流露,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但是她此时就算想要回去,在严峻的情景下,怕也不安全,恐怕还会给萧恒添了麻烦。于是她只好继续画了两幅油画,让使者分别寄给萧家二老和父亲。
这些日子,突厥人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安静地不可思议,只是安安分分地扎营做饭,每日烟火袅袅,仿若是来晋阳郊游一般。
但是晋阳城中却一点都不平静,事情像是约好了似的一连窜地暴动了起来。
比如之前属于李家的私矿就出了事。赵家的私矿就在东城,那里的一整的矿脉都是属于赵家的,就算是萧恒已经把私矿判给赵家和邹家代为管理,但是他们手下根本就没有熟练采矿之人,所以依旧沿用着李家之前的人手。
以前还相安无事,这几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突然间开始暴动起来,暴起杀人,好几个邹赵两家的管事都被那些下人杀死。一千多人的暴动非同小可,萧恒不得不从中城调遣了一千人去镇压,以防他们再出变故。
大概是有了军队的镇压,那些暴民终于安静了下来,但是为了防止他们再次暴动,那些士兵依旧在东城守着。
这次的下人暴动,萧恒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李玄阳,但是李玄阳和他的得力手下一直都在监控范围之内,根本就无法指令那些人,就算是云子若亲自调查,也找不出他出手的痕迹。
萧恒闻到了阴谋的味道,却查不到源头,他心中警惕,加派了兵力守护都督府。
除此之外,临城还向晋阳递来求救信。
晋阳作为阻挡突厥人深入的中原的重要关隘,身后的城池都受着晋阳的屏障,所以说,只要晋阳不破,后面的城池基本无忧。但是,最近各地都有太子旧党起义,而且他们手中有着圣旨,打着名正言顺、嫡子继承的名义,云集者众,虽然魏泰如今身在突厥,但是一旦回到中原,将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这也是突厥王当初为什么会把军队的指挥权交给魏泰的一个重要原因,不管怎么说,他们的胜算无比地大。
随着起义的队伍的扩大,逐渐往边疆蔓延,因为魏泰身处此地的关系,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所以毫无防备的临城就被乱军威胁,已经濒临危险,才向萧恒发来求救信。
“大人,我们要不要派兵”
此时在都督府的前衙中,众位将军被召来议事,看着桌子上的急件,皆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不妥,怕是声东击西的陷阱。”屠将军不同意,“我怕是前太子意欲分散咱们的兵力,再趁机攻城。”
“若是不攻城,临城被攻陷,百姓受苦不说,怕是在朝中的百官也会弹劾大人见死不救。”另外一个资深的将军摸了摸胡子,面带忧虑,“另外,若是匪军攻陷临城,咱们晋阳面临的将是两面夹击的境地,到时候情景怕是更加艰难。”
此话一出,大家都沉下了脸,双方各执观点,争论不休,最后还是看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萧恒,“大人,应是如何,你给个决断吧。”
萧恒的双眼一直都盯着地图,似乎没有听到他们的争执,这时候才抬起头,对他们说,“如果我方派出两万兵力支援临城,突厥人攻城,以他们如今的兵力,要多久才能破城”
虽然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但是众位都是经验丰富的将军,很快就给出了答案,“若是突厥七万兵马全力以赴,我方四万人据险守城,最多只能守五天天。”
这个五天,大家都心里有数,要是真的要延迟这么久,他们晋阳一方和突厥一方恐怕也是两败俱伤,若非非常时期,双方都不会选择这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萧恒敲了敲桌子,“若是两万人对上三万人,胜算有多少,需要多久。”三万人,是包围临城的乱军。
“乱军虽然有三万,但实际上是正规军的只有一万五,其他的是一些被鼓动的强人土匪,于乌合之众差不多,若是我方指挥得当,胜算有五五之数。”屠将军眼睛一亮,忍不住拍了拍桌子,“最多三天,三天就可以决定胜负。”
“很好。”萧恒眼眸蓦然深邃起来,蕴藏着无人逼视的光芒和锐利,他的手指在地图上指点,道:“屠将军,本官命你为主将,黎简为副将,率领两万兵马,从东城门口出发,配合临城守军,歼灭乱军。”
屠将军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立马站起身,朝萧恒行了一礼,“末将领命。”
萧恒看向他,脸色严肃,“记住,此场战役,只许胜利,不许失败。晋阳的生死存亡就寄托在你们的身上了。”他的声音顿了顿,又继续道:“东城有一万常驻守军,若是你们实在不敌,可以调配,但是我希望你们用不到。不然,突厥人就有了可乘之机。”
屠将军的双颊涨的通红,当即立下军令状,“若是末将不能歼灭乱军,誓死不回。”
“好”萧恒被他激起了男儿豪情,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召集众人仔细地定制了作战计划,“这三日,我们必须死守晋阳,保存兵力,不能让突厥人破城。”
“誓死守卫晋阳城”众位将军都是血性男儿,被萧恒说着心潮起伏,异口同声地喊出了心中的志气和决心。
兵贵神速,既然做出了决断,萧恒就不再延迟,调令了两万兵马,让屠将军和黎简当夜就率军出发,其他人才在夜色中悄悄地离去。
萧恒回到主院的时候,鸿奴和元意已经睡了,他去偏房看了一眼鸿奴,才悄悄地回到他和元意的房间,衣服也没有脱,轻手轻脚地上了床。
这时候元意突然翻了个身,他顿时僵住了身体,就保持着坐着的姿势,也不敢躺下,怕惊动了她。
“从远,你回来了。”一声低哑的声音缓缓地响起,带着浓浓的睡意和若有若无的疲惫,在清亮的月光映照下,可以看到元意正凤眸微张,睡眼朦胧地看着他。
“是我吵醒了你”萧恒的声音有些歉疚,这些天元意的睡眠不怎么好,前几天一直都在照顾鸿奴,又在为战况忧心,之前才好不容易养回来的一点肉的身体又迅速地消瘦下去。
元意摇了摇头,坐起身子替萧恒把外衣脱了,“没有的事,最近的睡眠比较浅,本来在等你,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萧恒把衣服挂起来,重新回到床上躺下,把元意揽在怀里,“以后军情紧急,说不定还不能回来,你不用等我。”他想了想,说不定还有半夜出门的情况,“要不我去偏房睡吧。”
“我不要。”元意连忙搂住他的腰,猛地摇着头,像是小孩撒娇一般,“没有你在身边,我睡不安心。”
事实上,自从听到乱军包围了临城之后,她的心里就安宁不下来,刚刚入睡就梦到晋阳被战火波及、突厥攻陷的场景,她曾有一瞬的后悔,她不该任性,当初就不该把鸿奴带来晋阳的,但是这个想法明显地不妙,既然已成事实,再做追悔已经无用,所以就本能地把不利的情绪给压在心底。
也正是因为她刻意的压抑,情绪愈发不好,总是没有安全感,导致睡不安稳,也只有萧恒在身边,她才能踏实下来。她俯首的那个胸膛,宽广而厚实,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强劲的力量,不管何时何地,都能保障她和鸿奴的安全。
在战争的面前,元意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感觉到元意的不安,萧恒叹息了一口气,手掌在她消瘦的背脊上划过,安慰道:“意儿,不用担心,我一定会保护你和鸿奴的。”
他的话音放落,嘴唇就被一片柔软给覆上,绵滑香甜之中带着急切和不安,让萧恒诧异地张大了双眼,看着元意近在咫尺的脸庞,而后迅速反应过来,反客为主,翻身把她纳在身下,温存缠绵。
寂静无人的黑夜,万物都陷入了沉睡,星光在浩淼无垠的夜空闪烁,无悲无喜地看着朝代的变迁,人事的悲欢。对于天地宛若蜉蝣一般的人类,却在星光下挣扎着生存,反抗着命运。
此夜之中,有多少人在相互靠近,用彼此的怀抱和温度,相互安慰,相互汲取力量,明日过后,再用勇气去面临无法预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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