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下一秒楚念溪又低下了头,捏紧了衣摆颤抖着。
这句话,是在告诉唐与言,他们这些外来者,会闹事?
唐与言问道:“什么意思?为什么不会和平相处?”
楚念溪晃了晃,低声道:“我,我不会说的。”
唐与言扬了扬眉,明知道不该问下去了,可好奇心在心底如一根羽毛一样挠着心脏,驱使着她继续问下去。
“如果你不说清楚,我不会帮你的,就让黎追光继续找着,最好把各个势力都得罪透了最好。”
唐与言淡淡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追着一个魔教女子问你的下落。”
楚念溪一时无言,她蹲了下来,双臂环膝,将自己的头埋在膝盖上,低声哭泣着,完全没有初次见面时给人的灵性,天真,不畏死亡。
门外有人拍门,‘哐哐哐’的,好似里头有什么他要抓的人一样。
楚念溪的哭声停止了,她瑟瑟发抖着,像是知道外面的人是谁,却又不去躲藏。
唐与言见状,拉开门,冷着脸看着外面的壮汉,“有何贵干?”
壮汉从上到下扫了眼唐与言,搓了搓手笑了起来,他踮着脚,视线从唐与言肩膀越过去看到了楚念溪,恶狠狠道:“你把我们客栈的人怎么了,都吓哭了!”
目光邪性,颠倒是非。
唐与言当即拔剑,银白色的长剑的剑刃贴着对方的胸口,“是啊,吓哭了,不如你也来哭一嗓子?”
壮汉的脸色难看,他边后退边摆手,“不了不了,既然姑娘喜欢,就送给你了。”
远离了剑刃,他看唐与言没有进一步动作,转身就跑,生怕把命丢在这儿。
隐藏在暗处的干将发现没有什么危险,悄悄地退了回去。
旁边的门开了,颜卿君侧头看向唐与言,“他是来干什么的?”
唐与言摊了摊手,“谁知道呢。”
颜卿君视线往门里面飘,“还没聊完?”
唐与言道:“情况复杂,可能还要一会。”
颜卿君道:“夜深了,早些歇息。”
“嗯。”
颜卿君回屋了,唐与言也回到里屋,把门关上,看向已经停止发抖的楚念溪。
唐与言道:“你也听到了,他不会再来了。”
楚念溪缓缓地站起了身,转头看着唐与言,丑陋的胎记和因哭泣泛红双眼让她像是一个头发凌乱的怪物。
她盯着唐与言,忽然大声嘶吼道:“你又懂什么呢?你根本不懂!”
她碎碎念道:“如果没有人替我打掩护,欺骗我,告诉我,我自己就是个丑陋没人要的残花败柳,我怎么能忍住?”
楚念溪撕下脸上贴着的胎记,露出那张清秀又有些许坚毅的脸,她褪去手上堆叠在一起,厚厚假皮,凄惨的笑了。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如果告诉你,只要杀nc你就有可能从他身上随机继承到一个技能,你会不会心动?”
唐与言道:“我不会心动。”
君启说,技能就是像剑技一样需要熟练掌握的存在,没有凭空学会的道理,不固地基筑高楼,一推便坍塌。
楚念溪道:“可我十分心动,又十分害怕,我怕……怕自己会利用黎源的信任,杀了他。”
“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楚念溪忽然攻向唐与言,鬼魅一般的身影刚出自在唐与言身后,就被雪间指着脖子。
唐与言淡淡道:“破绽百出。”
楚念溪白着脸,喃喃道:“难道我杀了这么多人,也比不过其他人吗?那我又在这里纠结着什么?”
唐与言淡淡道:“在这个江湖上,死人是很正常的事情,杀人也是一样,如果有人从不杀人,却立足于江湖,那才是奇怪。”
她收剑道:“不过你最好弄清楚,你因何杀人,是为了一己私欲?还是为了你心中的道?还是单纯的为了生存下去?这很重要。”
“就像是黎追光,他杀的人是正道眼里的妖魔,杀人无数,却被追捧。不过,不管是为了什么,杀人者,人恒杀之,黎追光也不例外。”
楚念溪没有说话,目光放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唐与言道:“我去让人打桶水上来,你梳洗后早点睡吧。”
楚念溪张了张口,低声道:“是我代他杀了那群魔教中人,可是我发现,他们很多并不是本性上就坏,可因做错了,就要被杀。”
唐与言反问道:“那又如何?只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才会在杀人前将他的对错事情放在一起,来判断那个人该不该死,可这种事情,哪是凡人能够决断得出来的?”
她越说眼眸越透着血光,“楚念溪,你觉得,思考这个问题有必要吗?如果黎追光在救你的时候犹豫过一秒,死的可就是你。”
糟了,她现在是以玩家微尘的身份说的话,见过黎追光救人的,只有毒圣。
楚念溪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她目光恍然,神思不定。
一句又一句的话压在心上,直至这最后一句话,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直接化作一团白光,下线了!
唐与言:“……”
应该是夏寒殷所说的,因为情绪过激被系统强制下线的保护措施吧?
总不至于,是她被耍了。
唐与言出门让干将过来了一趟,把楚念溪的躯体逼了出来,安置到床榻上后,自己找了张软榻躺着。
次日。
楚念溪一醒,就发现唐与言坐在床榻边,手里正翻着一本厚厚的书。
星象江湖中,书一向是奢侈品的指代,一本书,就能抵得上一家四口半年来的开销。
这个人,好有钱。
唐与言合上书,“醒了?一起用过早膳,去驿站寄信吧。”
楚念溪楞楞地跟着唐与言出门,看到干将的时候反射性的往人身后一躲,十分害怕,看都不敢看一眼,仿佛是害怕自己对他下手。
唐与言没说什么,只是暗自想着该给夏寒殷递个信,念及此处,她不由暗叹了声。
哪怕知道依赖这种快捷的传讯方式不是好事,但它带来的便利,却让人难以割舍的。
早食是油炸桧加鸡蛋饼子,是颜卿君叫的,有些油腻,说是要弥补在外没调料时清淡拮据的肚子。
唐与言看楚念溪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又叫了两碗粥,一人一碗。
等用过早食,唐与言把烟卿君打发回屋,带着人去驿站。
驿站内有纸笔租借,唐与言花钱租下,让楚念溪自己写信。
楚念溪握着毛笔,一字一字生涩缓慢的勾勒着笔画,等她写完,擦了擦身上冒出的冷汗。
唐与言看了眼她写的信,向黎追光表达了谢意和道别,完全没有提及地点,不过她也没有再加,有心,自然能找到这里来。
唐与言把信交由驿站的人,请人直接送到黎追光必定会去的武林盟,留下楚念溪的名字,付钱离开。
途中楚念溪没有跟上来,唐与言回头看了她一眼,步伐未停,当做从未认识她的模样,冷漠的离开。
她帮的,不是楚念溪,只是认同过的黎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