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无风也无月,在夜色下的秋水城的确如丰兴盛所言,像是一只张开了嘴的凶兽,凶兽的脑袋上有许多簇火焰燃烧着。
丰兴盛道:“龙潭虎穴也没这个可怕。”
唐与言问道:“为何?”
丰兴盛颤着声音道:“龙潭虎穴是必死无疑,入凶兽嘴里是九死一生,一线生机吊着人,可比龙潭虎穴可怕多了。”
唐与言:“……”
“时间不早了,该走了。”
丰兴盛闭上了嘴,看着毒圣伏底身子贴着地面窜了出去,一身黑衣的她几乎与在无光黑夜下的地面融为了一体,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在地上闪动。
眼见着毒圣的影子消失在视线中,他搓了搓双手,深吸一口气,也窜了出去。
不过他的修行不到家,第一步就险些摔倒,还未等站稳身子,便如球一般滚了起来。
完了,要被发现了。
城墙上的火光晃动了起来,唐与言刚贴上城墙,就听见了上头挽弓的声音。
她回头一看,一个球状的东西从不远处滚了过来。
……丰长老还是适合捣乱。
唐与言懒得管他,趁着人都被吸引到了这面城墙,迅速绕行,找一个防守薄弱的地方进去。
——两人潜入互相照应的办法行不通,那便由一人潜入一人捣乱,捣乱这个活儿说来算是丰兴盛的老本行。
她确认好位置,悄无声息的往上爬,倘若有火光经过,便依靠着吞云嵌进去的地方作为支撑,紧贴着城墙不再动弹。
如此反复,等唐与言找到机会窜上城墙藏起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刻钟了。
潜入往往比光明正大的闯来得艰难,尤其是守备森严的情况下,唐与言等了许久,还未等到一个能从藏身之地悄无声息出去的地方。
——之前能不惊动人上来,运气和时机都来得不错,算是将最难的一步完成了。
只是更难的,是没有一个机会继续下一步。
唐与言将呼吸放得更平缓一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等待着丰兴盛给她制造机会。
“那个胖子又在捣乱了。”
“别管他,主上说了,这胖子就是来吸引我们注意力的,一会保准有人会潜上来。”
“这可不是都看了半天城墙底下,一个人也没有吗?”
“主上吩咐的事情,照做就是了,哪来那么多话。”
“是是。”
唐与言垂眸,原来那个时候的机会,是这里的主上所下命令给出来的,若不是她抓住了机会,恐怕已经被发现了。
这么想着,她又移动了下位置,避开搜寻的人。
他们所说的主上会是谁?是襄王吗?还是帝君?
唐与言思索了下,没有多少头绪,便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专心等待着时机。
片刻后。
“他在干什么?!”
“操,这胖子活腻了!”
唐与言听到这样难掩愤怒的话语,辨别了下周围人的所在,借着这个机会迅速翻下了城墙,任由自己坠向地面。
城墙上的声音逐渐远去,唐与言闭了闭眼,短暂回想了下,并没从那些话语中猜出丰兴盛到底做了什么。
下一秒,她朝地面打出一掌,借着反作用力减缓了自己的下坠速度,趁着旁人还未来得及发现‘案发现场’,她迅速逃离了这里。
唐与言没有在秋水城过久的停留过,对城中的地形印象不深,不过这里是西边来的商队到达天赐城的一条必经之路,弑楼内部有绘制过城中的地形。
她沿着城墙左右转悠着,感知着周围的人,等转了一圈后,勾勒出了部分城中防守布局。
外围的守卫,称得上守备森严了,只是往里头越去查探,就越觉得不对劲。
秋水城城内寂静无声,就像是一座死城,除却外围的守卫,再往里走,一个人也没有。
唐与言似想到了什么,翻进了旁边的矮墙里,走到屋前推开门,朝里头一看,发现矮墙里的屋子,几乎没有一件能够轻易携带的物件,剩下全是难以挪动的重物。
她握紧吞天,走进屋内,放轻脚步在狭窄的屋内走了几圈,凭脚步丈量了下空间,没有发现人,也没有发现密室,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不需要再去下一家看,渝州城的经历早已让她对这周围的人气有所察觉,这秋水城里头的人,全都迁移走了,这件事,竟然没有任何消息透露出来。
秋水城的人撤离,方向只能是往东,向着天赐城前进,一座城的人迁移,不会没有一点消息。
除非——所有的消息,全都被帝君派人封锁起来了。
天下第一楼,郁钦,该不会出事了吧?
唐与言攥紧手中的匕首,借着匕首本身代表的含义,给予着自己的心一份力量。
忽然,她想到了夏寒殷说的两个结局碎片。
第一个结局碎片告诉了她,星象和她不是一个人,她手里有星象的把柄,并且时间重置,也是她要求对方做的。
第二个结局碎片中,干将与她一路,从星璇国开国女皇唐离所建造的地宫里出来,并且她要去面对一些事。
前者解释了她心中对‘我是谁’的疑惑,却也带来了新的疑问——星象的把柄,是什么?
后者看似没有多少信息,却表明了自己当时所信任的人,是干将。
干将在她身边,那么那一句:从他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就没有了。
——他,是指谁?
夏寒殷当时的话语仿佛回想在脑海中,她说道:“你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似平淡,不过眼神是死的,像是心灰意冷一般。”
郁钦与她交情不深,不至于他的选择让自己心灰意冷,这个‘他’不会是对方,比较让人害怕的是这个‘他’,指得正是干将的主子——花无间。
唐与言垂眸,看着手上刻着落凤图案的匕身,陷入了沉思。
花无间说是要去确认一些事情,可他到底要去哪里?去那里做什么?
是回去星璇国收拾那些烂摊子,还是去……天赐城?
倏然有大风刮过,吹得发丝缭乱,衣袍猎猎,唐与言回过神,风迎面而来,吹拂去那些胡乱的思绪。
这风一开始虽大,后来却轻柔了不少,如一只手轻轻于她脸上抚过,将她耳际的发丝撩到耳后。
感受到这清风拂面,唐与言不由无声笑了笑,把还在飘乱的发丝按回去。
她想那么多做什么,风在哪,花在哪。
——这一句承诺,她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