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唐与言蹿到了天赐城城外不远处的一颗树上,从树叶抖动的缝隙中窥探着对面城墙上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般的火光。
她不敢太靠近,天赐城是天枢国国都,是卧龙藏虎之地。
若是帝宫内发生宫变,城内隐藏的高手或许不会出手,可天赐城被攻打这件事,指不定会有像崇余郡那种情况,各个小门派和闲散的江湖人士一起协力。
这个距离以她的视力能从火光中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或许也有人能透过这片火光,看到这里有人。
“沙沙。”
金风飒飒,树影婆娑。
唐与言耳朵动了下,下意识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异样,抱着狐疑之色,重新回望城墙。
“唰!”
利刃出鞘,泛着一抹暗红色的冷光直直朝唐与言袭来。
银白色的剑身挡住利刃,兵器相撞时除却清鸣之声外,炸开的内力搅得树叶哗啦啦往下落。
没了树叶遮挡,唐与言借着月光看清了对方的面容与兵器。
在月瑶城失踪了的烟珏,带着她那双赤峰铁制造而成的双刃,出现了。
烟珏展颜笑了下,毫不掩饰眸中的杀意,相撞的刀刃用力往下压,意图将唐与言手中的剑卡死在这里。
另一个刀刃则从右下方斜挑而来,攻向人体脆弱的脖颈。
唐与言当然不会让她如愿,内力灌注于剑身,强行震开烟珏压下的刀刃,往后一跳,转身欲跑。
烟珏轻笑一声,“毒圣,既然来了,就别想跑了。”
唐与言转身的那一霎,脚步就顿住了。
许多见过的没见过的江湖高手将她团团围住,有青山派长老,有曜派堂主,也有一些小门小派的掌门,让她诧异的是——沧云仙岛的岛主云倾也在其中。
烟珏道:“没想到毒圣一个人也敢来探天赐城,可惜了主上为你等准备的盛宴了。”
唐与言低笑道:“我一个人来自然是有一个人来的底气,怎么说我也是毒圣,你们就不怕我死也要拉你们下地狱吗?”
众人神色微变,青山派长老压不住仇恨,拔剑直接冲了上去,“就算是同归于尽,能壮我青山派名誉,也在所不惜。”
其他人见此,默默地退远了些,足足退了二三十来尺才停下。就连沧云仙岛的岛主云倾,也有意识的退远了些,神色凝重地看着唐与言。
青山派长老的剑术在唐与言看来不怎么样,抬剑轻松挡住,侧眸看着烟珏所在的方位,说道。
“看来帝君所准备的鸿门宴,没有几个人愿意赴啊。”
青山派长老低咒一声,使劲全身解数想要让唐与言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烟珏冷哼一声,“你刚刚放着大好的机会不下毒,想来也是惜命怕回不去,这一点,我想他们知道后,定然会赴宴的。”
唐与言道:“我不是惜命,我只是怕诸位负担不起。”
语毕,她手中的长剑挑飞青山派长老手中的武器,面不改色地刺穿对方的心脏,抖落剑上的血,转头看向烟珏。
她眸底深处有紫意流转,浅黑色的瞳仁逐渐有血色蔓延开来,凛然的杀意宛若一柄刀子一般割着每一个人露在外头的皮肤。
长剑归鞘的那一霎,唐与言闪至烟珏身侧,袖中的鳞尾顺着手臂从左侧甩出,云泥矿制作而成的吞天则握在右手上狠狠的扎向烟珏。
烟珏惊慌之中挥动双刃夹住攻击,率先打偏了鳞尾扇回旋的轨迹。由于她的注意力集中在带剧毒的鳞尾上,没来得及挡住吞天匕首,手臂被狠狠地划了一道口子。
鲜红的血刺激着唐与言眼中的血红,她眼眸中的杀气再度攀升,内力暴涨,手一拍鳞尾扇划向退后的烟珏。
云倾冲了过来,长鞭卷住烟珏的腰及时把人带了出来,与唐与言缠斗在一起。
外头的人群迟疑了会,也冲了上去,保持着最远的距离牵制唐与言的行动。
唐与言嗤笑了声,“云岛主,我没有想到我们会有成为敌人的一天。”
云倾没有搭话,专心用长鞭拦截着空中乱飞的鳞尾扇,并且挡下唐与言匕首的攻击。
唐与言见她不回答,忽略身上的伤势,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用匕首压制住她的长鞭,如泥沼般的内力以吞天作为媒介,打入了云倾的体内。
云倾噗的一声吐了口血,想要脱身却被唐与言缠在了原地,情急之下对着自己的腹部打了一掌,将自己打的倒飞出去。
这时候,心性不定的人被这一幕惊地停下了动作,给了唐与言更多的空隙躲避。
唐与言眯了眯眼,抬手打了鳞尾扇一掌,迫使它转向攻向云倾。
“就算不用毒,我也能让你们到地下去看看风景。”
她以冷漠的口吻放着狠话,手上动作不停,转身攻向最近的一个失神的人,干脆利落的将人一击带走。
她是弑楼楼主素无情的亲传弟子,是江湖上不敢惹怒的毒圣,在‘游戏’尚未上线之前,她就是一个行走的杀神。
“是什么给了你们我好欺负的错觉?是我没有大开杀戒过?还是毒下的太过轻了?”
一字一句,一人一命。
鳞尾扇上血,吞天匕下命。
“要知道,本座是谁的徒弟,素无情当年能血染虞神山,本座也能——血染天赐城郊外!”
杀红了的双眼让烟珏颤抖着身躯,每一条人命的消失与其躯壳的倒地都让烟珏有种如坠地狱般的错觉。
云倾轻声道:“我早就让你转告帝君,毒圣惹不得,瞒而不报的下场,你看到了。”
烟珏没有说话,她睁大着眼睛,神色惶恐地看着如同杀神在世的唐与言,惊惧之下,她拾起了沾了尘土的双刃,给自己的胸口来了一刀。
鲜血顺着伤口流出,她倒在了地上,衣着与发丝染上尘土,眼睛依旧睁大着,面色狰狞地看着明亮月色照亮的夜空。
死前她干干净净,死后她宁愿满身尘土沾身也不愿被杀神注意。
云倾是最后一个死的,不是被杀死的,而是被鳞尾扇毒死的。
——来人全都袖手旁观,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拦下鳞尾扇。
死前,她看着逐渐走进的毒圣,一身黑衣更加暗沉浑浊,青黑色的唇张了张,说道。
“我与你师父其实并不熟,可我来这里,是另外一个原因。”
唐与言慢慢走近,被杀意侵占的血眸中冰冷的看着眼前即将死去的女人。
云倾道:“我恨你,恨不能食你之血肉,扒你之筋骨,我诅咒你永远也摆脱不了身上背负的血孽!”
唐与言停住了脚步,眼眸中冰冷褪去,只余一汪血色的沉潭,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云倾的话语。
她看着云倾毫无形象可言的吐露着脏字,看着她最后葬送于鳞尾扇上毒后,默默地转身离开,犹如一具行尸走肉。
独自远去的背影像是一叶孤舟般汇入了这世界大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