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便到沈府了,贼人应该不至于如此大胆,还敢追到此处,请殿下回府好生歇息,臣尚有些公务在身,先行告退了。”看着眼前的沈府大门,杜麓峰说到。
“今次真是有劳杜将军了,他日若有机会,染秋自当登门拜访,以表谢意。”说着他和杜麓峰相互作了一揖道别。
“殿下严重了,到时臣必定扫塌相迎,殿下请。”说着杜麓峰做了个请的手势,看着陆染秋进了府门,翻身上马,急速离去。
沈府内,灯火通明,早有人将陆染秋回来的消息递送到正厅后院之中。只见这时的沈府内厅之中,沈锦蓉,沈孟常等人正襟危坐,还有陆敏雯立于一侧,看了看他,脸色晦暗未明…却只是不见沈筱芸!陆染秋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陆染秋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一时间屋内沉默的有些诡异。
“咳咳,好了,染秋既然回来了,就没什么事情了,翠银呐,你先带着敏雯下去,照顾好敏雯和景颢。”还是沈孟常最先反应过来,对着沈锦蓉身后的翠银说。
“是。”翠银应了一声,带着脸上写着‘你自己多保重’的陆敏雯退了出去。
“母…母妃…”陆染秋刚刚开口,“啪”的一声脆响,陆染秋脸上多出来一道红红的掌印。
“锦蓉!”沈孟常这时也大喝一声,随后又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们母子俩好好说话,锦蓉,莫要再动手了。”沈孟常站在沈锦蓉身后,看了看面前的这母子二人,摇了摇头也退出了房间。
“噗通”一声,陆染秋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沈锦蓉,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道如何是好,猛地跪了下去。
“呵呵,我只是一深宫妇人,担不起你五皇子殿下如此大礼。”沈锦蓉看着跪在地上的陆染秋,拭去泪水,寒声道。
“母妃心中定是觉得孩儿不孝,身临险境不顾母妃多年的生养之恩,孩儿认罚,只请母妃切莫要因此气坏了身子。”陆染秋跪在地上叩首道。
“你还知道你有个母妃?那你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可有想过我?想过你两个尚且年幼的弟妹?”沈锦蓉看了看陆染秋,脸上的五道指印十分明显,让她的心也软化了不少。但是下一刻又看到他脸上沾染的血污,身上也有不少,又硬着心肠说:“五皇子既然一心为民,本宫也是没什么好说的,明日本宫就奏请陛下,请陛下在这后宫之中为五皇子再择一位贤德的母亲,也省却我这心头烦恼!”
“母妃?”陆染秋虽然心中知道这是沈锦蓉的一时气话,但是他人活两世,前世的老妈虽然爱说教,但也从未说过这种话。沈锦蓉一向平和,便是偶有严厉之时,也不过苛责两句,因此突然听她说出这么决绝的话,不由得一时有些难以相信,张大了眼睛望着沈锦蓉。
“母妃还请收回刚才所言,孩儿自知有错,母妃责罚便是了,这等伤害母子感情的话请母亲千万不要再说了。”陆染秋激动地说着,连称呼都变了也没发现,只是又一叩首。
“……”沈锦蓉方才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自己生养的孩子自然是最了解不过了,在陆染秋,陆敏雯和陆景颢里面,陆景颢的性子最是随她,将来注定只能做个闲散王爷;陆敏雯聪慧好学,胸中还有一番抱负;唯独这个大儿子,她知道,他看似有些玩世不恭,但实际上却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刚才的一番话一定是让他伤了心了。
“还疼么?”沈锦蓉细细的摸了摸他的脸,眼中的泪花似乎又要垂落下来。
“孩儿没事,只请母亲千万莫要再气了。”陆染秋说着。
“哎,起来吧。”沈锦蓉将他扶起来叹了口气说:“染秋,我知道你自小就和这宫里的其他皇子公主不太一样,你这性子若是将你生在一个普通人家,以你的才智,此生成就必定不凡。但你生在这皇室之中,你就有你必须要去背负的东西,何况你和你父皇又生的是八分神似,无论你想与不想,这都是会给你招来祸端的东西。娘希望你以后在做事之前能多为自己,为身边的人考虑考虑,你明白吗?”沈锦蓉就那么看着陆染秋说道。
“是,孩儿谨记母亲教诲,必不敢忘。”陆染秋认真的看着沈锦蓉一字一句地说到。
“恩,哎…去吧,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休息。记得先去看看筱芸那丫头,为了你,她都闹翻天了,最后被你外公关起来了。”沈锦蓉替他理了理微乱的衣衫,又叮嘱一句:“记得先回去换身衣服,让那丫头看到你这幅模样,非哭坏了眼睛不可。”
“……”陆染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上多有血迹,虽然不是自己的,但看上去也是有些骇人,难怪刚才陆敏雯他们脸色不对劲,沈锦蓉会大动肝火。想想也是,好好的孩子出去玩遇命案不说,还浑身鲜血的回来,哪个家长看了不急?陆染秋暗骂自己一句,然后朝着沈锦蓉作了一揖:“母妃也请早些歇息,莫要再为了孩儿的事情伤神,增加孩儿的罪过了。”
“恩,快去吧,记得还要去你外婆那里请个安,她老人家也没少担心你,害人不浅的臭小子!”沈锦蓉这时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了下来,笑骂了一句道。
“嘿嘿,孩儿知道了,母亲早些休息,孩儿告退。”陆染秋嘿嘿一笑,说着步伐轻快了不少的出了门去,只留下沈锦蓉一个人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去找染秋哥哥!祖父,来人啊,放我出去!”房间内,沈筱芸急的将门框踢的乒乓作响,高声叫嚷着。
“嘿嘿,小芸儿这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想要去哪儿啊?”就在沈筱芸大声吵闹的时候,一道她朝思暮想的声音响起。
“染秋哥哥,染秋哥哥是你吗?你没事吧?”屋内的沈筱芸急声问道。
“呵呵,你染秋哥哥我武艺高超,气势非凡,能有什么事儿?有事儿那也是在大街上被美女追的。”门外的陆染秋嬉笑着说。
“那,那你帮我把门打开,让我看看你。”屋内的沈筱芸听到他这么说,知道他应该是没什么事了,但还是想要亲眼确认一下。
“别了吧,好不容易外公把你关起来,我才能安静一会儿,待会儿还能去找早上那两个小姐姐说说话,您就歇着吧您呐!”陆染秋在门外高声说着。
“陆染秋!!!你!”屋内的沈筱芸这时像是炸了毛的小猫一般,尖声叫道。
“嚯,这小丫头的嗓门可是越来越大了,耳朵都差点给我震聋了。”陆染秋听到刚才那阵让他头皮都有些发麻的尖叫声,心中腹诽。
“喂,小丫头,你小点声,这大半夜的你还想把这四门八院的街坊邻居都叫过来听你飙女高音啊?”陆染秋隔着门悄声说。
“哼!就叫,就叫,就是让着京城里的王公大臣们都看看,堂堂帝国的五皇子殿下,深更半夜的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哼!”屋内的沈筱芸大声说着,丝毫没有降低嗓门的意思。
“行了行了,小姑奶奶,我错了还不成吗?别叫了!”陆染秋在门外听她越叫越大声,生怕真的引来什么人,生出些事端来,只得好生安慰道。
“哼!敷衍…”沈筱芸嘀咕了一句,倒也真的没有继续叫嚷。
“咳咳,行了,你今天先休息吧,这一天下来,你不累,我都累死了。”说着陆染秋还打了个哈欠,看来是真的很困了。
“那…那染秋哥哥你早点回去睡吧,芸儿明日再去看你。”沈筱芸也听出了他声音中浓浓的倦意,微微有些心疼的说。
“恩,你也早点睡吧,走了。”陆染秋说着还轻轻地敲了两下门框,渐渐远去。沈筱芸听着他渐行渐远的步伐声,心中无比安宁。
“陛下,夜深了,您还是早些歇息吧。”庆章宫内,高辅机看着还在批阅奏折的陆德巽,恭敬地说道。
“恩,外面情况如何?”陆德巽头也不抬,只是问道。
“回禀陛下,方才内卫府谍情司来报,五皇子在吉宁巷遇刺,具体何人所为仍在追查,但是根据现场情况来看,覆凌的人应该没有参与。”高辅机回想了一下,道。
“哦?你是说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朕的儿子被人刺杀,结果你们到现在都还找不到一个真凶?”陆德巽抬了抬眼皮,不动声色的说。
“陛下赎罪,谍情司速来只对陛下一人负责,陛下命他们监视五皇子身边的一切可疑人物,属下们必当竭尽全力。只是五皇子这两日所接触的人都实在是太多太杂,属下们都竭尽全力,但仍旧有些力不从心…”高辅机说到这里,已然跪倒在地,神色有些犹豫。
“哦?都有哪些人,连谍情司都束手无策?”陆德巽这时有些感兴趣了,抬头看了高辅机一眼。
“回禀陛下,昨日沈家小姐与五皇子偷偷出府,先是遇上了水竹涧的李香雪,之后不知何故,竟然走散了,我们只找到了沈家小姐,再之后才又重新跟上了五皇子…”高辅机说到这里,吞了吞口水,脑袋上的细汗也有汇聚成河的趋势。
“高公公,在这凌涧城里,你们还能跟丢了一个十岁的孩子?”陆德巽听到李香雪三个字眉毛挑了挑,然后不动声色的问。
“陛下赎罪,陛下赎罪。”高辅机也觉得奇怪,就算陆染秋看上去像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了,但是毕竟实际上不过才十岁而已,怎么就能在谍情司一群人的眼皮子底下不见了?下面的回报是说当时街上人群拥挤,一时不慎,没跟上。但是这种话他能和陆德巽说吗?说了那他可真就是自己找死了,也只得连声告罪。
“行了,这件事以后再说,今日之事又是怎么回事?这京畿重地得治安是杜麓峰管辖的,他怎么会犯这种错误?事发大半个时辰都没能赶过去?”陆德巽说到这里,眼神中已经有些莫名的光芒了。
“回禀陛下,此事确实有些蹊跷。据谍情司回报,当时城中多处出现贼寇作乱,劫掠百姓,京兆尹府竟不能挡,便向杜将军的巡城金吾卫求援,所以才耽误了时辰。”高辅机说到这里,也有些疑惑不解。按理说,这京城治安向来很好,虽说不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是也很少会有这样的大案发生。
“呵呵,看来朕这个皇帝做的够失败的啊?在朕眼皮子底下藏着有这么大本事的人物,朕可真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了。”陆德巽说着,语气中的杀意已经表露无遗,一股君临天下的威势一瞬间释放出来。
“陛下赎罪。”高辅机此刻心中不惊反喜,他知道,这次他没事了。表面上却表现的惶恐无比。
“行了,说说吧,今天秋儿他们还遇到什么人了?”陆德巽也只是在那一瞬间流露出了帝王的威势,随即恢复正常,说。
“回禀陛下,今日五皇子他们一行人还遇到了一个奴才预料不到的人物,章九十。”高辅机说到这里,暗自观察了一下陆德巽的表情。只见陆德巽眉毛一挑“哦”了一声,似乎想说些什么,又没说出来。
“还有呢?”陆德巽又开口问到。
“还有就是莲歌坊的离玉大师和镇南候府家的千金,安南将军莫梓婼。”高辅机有问必答,恭敬地说道。
“哦?离玉大师?她居然也来京城了?之前为何不报?”陆德巽有些不悦,却又隐去莫梓婼不提。
“陛下赎罪,您知道的,离玉大师一向不喜欢官府中人,加上她素来行踪神秘,又有高手随行…”高辅机有些为难的说,也知趣的没有再提莫梓婼。
“好了,朕知道了。不过高公公,朕提醒你一句,你这谍情司的总管之职怕是没尽到位。”陆德巽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奴才知罪,请陛下责罚。”高辅机自知今天谍情司呈上来的情报有多丢脸,也不敢告饶,请罪到。
“行了,真要罚你,你现在就不会在这儿了,下去吧。”陆德巽此刻心情并不算好,大手一挥,便让高辅机退下。
“奴才告退…”高辅机说着出了庆章宫。
“见过外公,外婆。”回到沈府,陆染秋出现在沈孟常的书房之中,沈夫人也在其中。
“好孩子,受苦了吧,快过来坐下。”沈夫人说着将陆染秋拉到他们刚才闲谈的软榻上。
“你们爷俩先聊,我去看看景颢那个小家伙。”说着沈夫人出去并将房门轻轻带上。
“外公应该已经知道我为何而来了吧。”陆染秋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沈孟常,喝了口茶问道。
“呵呵,殿下方才归来,不妨先休息休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不迟。”沈孟常也不着急,看着陆染秋笑道。
“…外公果然高人,此刻也能平心静气的与我喝茶。”陆染秋本来有些着急的心情此刻似乎也放松下来,慢慢的说道。
“呵呵,殿下如果是为了今晚的事情,还请殿下放心,此事老夫自有主张,回头到了朝会之时,如实禀告即可。”沈孟常气定神闲的说。
“哦?外公竟一点也不怕落人口实?”陆染秋有些莫名。
“有何好怕,殿下想想,于公,您是君我是臣;于私,你还是我的外孙,何况还有陛下的恩旨,无论如何这有心人也算计不到我的头上来吧?”沈孟常喝了口茶,笑呵呵地说。
“…确实,无论如何也算不到沈孟常头上,可是我心中的这种不安又是怎么回事?”陆染秋虽然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线索,但他心中就是觉得这件事情不会像沈孟常说的那样这么轻易就结束了。
回到自己房中,陆染秋细细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一股前所未有的疲倦感涌上心头。他以为昨天那样的程度已经算是心惊肉跳了,没想到,今天除了心惊肉跳,还这么搞脑子…章九十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沈筱芸的师父好像和他有很大的过节?那个离玉大师又是什么人?还有下午的命案,那个失踪的张启究竟在何方?那些五石散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在八百多年后的今天又突然出现了,还能把人变得像丧尸一样?还有那健硕男子和阴翳男子到底是怎么能在巡城金吾卫的重重包围下安然逃离?还有昨天那些想杀我的人和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还有沈锦蓉昨天那个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头好痛,马丹,不想了,先睡了再说!带着这诸多的疑问,陆染秋渐渐的睡着了,只是那紧锁的眉头说明他此刻睡得并不安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