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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事后一支烟(下)(1 / 1)

方馥浓弓腰摁下ay的分机号,对她说:“发邮件召集各部门的主管及经理,告诉他们二十分钟后主会议室开会,准备好会议的投影设备。”转眼看向赵洪磊,笑了笑:“赵总监不如先去准备一下,二十分钟后我们会议室见。”

待赵洪磊悻悻退出总裁办公室,战逸非有些不解,“二十分钟?连制作ppt都不够。”出于好意提醒对方,“我劝你还是准备得充分一点更好,销售部那几个老油子不会轻易让你过关的。”

“ppt是圆圆照我的意思做的,小丫头领悟力不错,不需要大改。这二十分钟,我是给赵洪磊准备。”方馥浓一屁股坐上红木老板桌,俯身向战逸非靠近,“佛曰:圆满佛果由利他心所生。销售部一群笨蛋,给他们时间就当我济贫了。”

“你早准备好了?”战逸非眯起眼睛,一脸狐疑,“为什么今天才向我汇报?”

“做属下的切记越权,我打算等你开口要的时候就给。”方馥浓捏着战逸非的下巴,眼神、声音都往死里温柔,“你要吗?”

“我——”戛然收声,本是正正经经一句话,偏偏被这家伙问得暧昧无比,怎么回答都好像会被占便宜。战逸非一抬下巴,恶狠狠地瞪回去,“我要你妈!”

方馥浓笑了:“我妈去得早,你要不将就将就,要她儿子得了。”

战逸非冷哼一声,不接这个玩笑,只说:“你也别太自负,销售部那几个不是省油的灯,如果会上他们让你难堪,你别指望我会为你解围。”

“不用你替我解围。你就高坐无忧,看我如何为你拼杀疆场保河山……”方馥浓将战逸非的脸掰向自己,嘴角微翘着凑向对方的唇前,以京剧唱腔轻唱道,“旌旗指处贼丧胆,管叫那捷报一日三传……”

戏里的穆桂英本是铿锵明丽的唱腔,此时此刻被方馥浓这般半真半假地唱来,便与无异了。战逸非还没来得及推挡,一双嘴唇就被对方堵了上。

方馥浓坐在老板桌上,战逸非坐在老板椅上,本就处于劣势,这一被对方压□子捧着脸亲,招架的余地一点没有。

既然招架不了,索性就不躲不避地迎上去。战逸非一只手勾住方馥浓的脖子,将他的脸搂向自己,另一只手往下拽拉他的领带,还在腕上缠上一周。两个动作都是不让走的意思,好像生怕这个男人反悔,不肯再亲自己。

得了这么热情的回应,方馥浓也来了情绪,本来四唇相触的轻吻就成了舌吻。舌头绞着舌头死命地亲,满嘴都是又粘又甜的口液,分不清你的还是我的。方馥浓率先转移了阵地,伸手解开战逸非衣领下的三颗扣子,往下一扯,便露出了清晰的锁骨与漂亮的肩峰。他低头吻他耳朵和脖子,在颈窝处嘬吸着停留几秒,留下了齿痕与很深的红印,又吻向另一处。

战逸非知道这家伙想干什么,但却由着对方胡来。每次长时间的吮吸都让他感到很舒服,何况刚才吻得太深太狠,他这会儿脸上潮红毕现,不得不半张着嘴唇喘气。

脖子与肩膀上留下了三四处暗红色的吻痕,方馥浓也停了下来,把脸埋进战逸非的脖子里。两个人喘着气,又交颈厮磨了一会儿。战逸非突然开口,说是司机清明请假去外地扫墓了,明天让方馥浓开他那辆奔驰接送自己。目的地也是墓园。

“记得买一束花,别买菊花,买百合或者白玫瑰。女人应该更喜欢那样的花……”

方馥浓想起来,这个男人的母亲是个三儿,迟迟没有扶正,后来就死了。

二十分钟后,偌大的主会议室已被坐满。为了遮掩脖子上的吻痕,战逸非将外套领子竖了起来,坐在正对着电子白板的位置上。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周围,赵洪磊坐在自己左手边,而他身旁依次坐着三个部门经理:ka大客户经理、cs化妆品店负责人、以及ec电子商务部经理。

站在众人面前的方馥浓也看着他们,这三个人理所当然都与自己的总监走得很近,甚至cs负责人丁煜就是电梯里那个曾和赵洪磊咬耳朵要对总裁阳奉阴违的家伙。

ppt做得简洁又美观,坐在哥哥身旁的战圆圆向战逸非投去邀功的眼神,却发现他眉头微蹙,正襟危坐,显得紧张又庄重。

也不知是担心觅雅的品牌就此定位不清,还是担心方馥浓会在众人攻讦下下不来台。他自己也不知道。

这个男人仪表堂堂,风度翩翩,脸上的神情更是从未有过的专注,侃侃而谈的样子充满魅力。

战逸非看得目不转睛,听得也十分仔细,战圆圆开小差地将脑袋歪向自己的哥哥,悄悄说:“馥浓哥好帅啊,哥,你说是不是……”

“开会的时候别说废话!”凤眼一瞥,战逸非用压低的声音斥了妹妹一声。

战圆圆瞥了瞥嘴,又坐正回去,继续听方馥浓讲下去——

“……时尚行业与别的快消行业存在着本质不同,化妆品与时装、手表、珠宝一样,比起品牌给消费者提供的物质层面的功能性利益,更注重以情感性利益和自我表现性利益为品牌的核心诉求,品牌被赋予了超出产品本身功能性价值的象征意义,它象征了不同的自我个性、社会地位、审美品位以及生活方式等等……”

“听方总监的意思,是要走高端高价的产品路线了?”大客户经理率先发难,他们有备而来,本就不打算客气,“这个社会消费者的认知很肤浅,要树品牌就要广宣,就要砸钱。光是你联系的那个上戏的活动,花了多少?380万。但很有可能这三百多万砸进水里,到最后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你很难预计消费者看到一支广告后是否真的会购买产品,这样的盲目投入要不得。”

“如果按照战总的意思多设立一个目标客户截然不同的品牌,连同vi设计都得重新开始,已经在各大媒体上为‘觅雅’产品上市做的预热,效果将大打折扣,消费者没办法短时间内一下子接受几个同一公司的不同品牌。”

“多一个品牌不止是多一条生产线,更要多一套产品配方,公司的运营成本整个都会跟着上去,这等同于是靠钱解决问题,还不知道有没有回报。”

三个部门的经理一人一句,试图以狂轰滥炸的法子让这男人无从招架。

方馥浓心平气和,一一作答。

“感谢你担心公司成本超支,尽管这担心根本是多此一举。”方馥浓侧头轻轻一笑,重又目视台下,放开声音,“即使财大气粗如欧莱雅,也不可能三十几个品牌就开三十几条生产线。据我所知,羽西和赫莲娜就共用同一条生产线,它们的核心配方几乎完全一致,只在最后几味作料似的原料上稍有不同。”

大客户经理惊讶且不信任地问:“你根本没有化妆品行业的经验,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方馥浓转过头,微笑道:“你有二十年化妆品行业的从业经验,为什么会不知道?”

待对方吃瘪闭嘴,方馥浓拿着ppt遥控笔,在电子白板上切换出几幅与觅雅产品相关的精美设计图稿,补充道:

“我很赞同关于‘低端产品拉拢顾客、高端产品打造品牌’的想法,但在座各位的思路还是太窄了。刚才三位经理说得没错,对于一家新成立的公司,无论是靠价格还是靠广告,都不太可能快速占据市场,所以,我的建议是……”稍稍一个停顿,他说,“为了加深消费者的印象,已在各大媒体宣传的‘觅雅’品牌不作更改,只是划分品类之后,在品类名称上另作文章。我建议把彩妆iya定为公司品牌的塔基部分,以优质低价来拉拢顾客,把目标消费者18至35岁的在校学生或青年白领的issiya定为塔中部分,以全新概念来‘教育市场’,将目标消费者25至40岁以上成熟女性的ladyiya定为塔尖部分,打造品质和价位三者间最高的高端化妆品。”

“‘教育市场’是什么意思?”战圆圆转头去问战逸非,会议室里在座的很多人也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无纺布面膜起源于中国,并迅速被欧洲大牌认可,占据了市场。从芦荟胶、bb霜、蜗牛原液到瘦脸精华,价位从几十至数百,这些年热销的品类无疑是成功推广了一个新的概念,然后导致跟风者众多,待市场被各种良莠不齐的品牌占据,又会诞生一个独具智慧的新的品类,依次无限循环。issiya要做的,就是成为某一品类的开创者与领导者。”

“可是……”赵洪磊忍不住插嘴,“已经有的产品系列都是原来的战总在的时候定下的,配方均来自国外顶尖实验室……”

“那就去试新的配方。”方馥浓笑着打断赵洪磊,嘴角轻勾,“如果你做不到,那么我去。”

赵洪磊不说话了,他知道这小子一定做得到。

“好了,现在你的问题都解决,品牌定位也都清晰了。赵总监,你能不能告诉我,在ka、cs、ec这三个渠道,销售部的投放规划分别是什么?”

所有的借口都不管用了,这个问题只靠耍嘴皮子,是无论如何答不上来的。

战逸非轻轻舒了口气,然后鼓着掌站了起来,在他的带动下,会议室里一片掌声。

走到公关先生身边,觅雅总裁对着销售总监说,“那张申请单我暂时不会签,”不算赖账,话也说得占得情理,“你先把渠道建设好了,再来问我要钱。”

会议结束,战逸非本想让方馥浓和自己一起回办公室,没想到对方一出门就借口抽烟,没了人影。

其实是接了个电话。

又是来要债的。好像刚刚才打过去120万,一个月的时间倏忽就没了。方馥浓原不想接电话,由着它响了七八声后才接起来。那边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孙子”的话,而且还放了狠话,如果不按时还钱,就要拿他的亲人开刀。

方馥浓嘴上应得殷勤,却在心里骂:老子是你爷爷!

刚挂断电话点着烟,赵洪磊就走过来,看见方馥浓在抽烟,朝他阴阳怪气地笑了笑:“老板果然没签。”顿了顿,自己说下去,“以前这些单子老板看也不看都会签的,没想到方总监这么大能耐。”

方馥浓咬着烟,笑,“还是赵总监能耐大,拓展渠道对你来说,还不是小事一桩。”

“明人不说暗话,想方总监来公司没多久,第一场活动就办了380万。大家目的既然是一样的,本就应该互相照应一下,以后有钱自然也一起赚。”刚才那个电话赵洪磊多少听见了一些,精明的他马上猜出了当中的门道,于是话也说得格外直接,“非要撕破脸了谁也不好看,不知道战总知不知道方总你还欠着高利贷?”

这话散发着硫磺般危险的气味,方馥浓微眯眼睛看着对方,只是看着,一小段时间的沉默之后,他突然露出白牙,大笑起来。

笑容十分放肆,赵洪磊便也跟着大笑,仿似俩人已经心照不宣,默契十足。

没地方掸烟灰,烟头部分已积了老长一段。他又咬着烟吸了一口,然后食指拇指夹着它,来到了对方身前。

方馥浓比赵洪磊高出不少,低下眼睛看人的模样显得居高临下,盛气凌人。接着,他就面带微笑地做了个让对方始料未及的动作,他将赵洪磊这身西服的胸前口袋拉开一些,将另一只手上夹着的烟伸进去点了点,掸掉了上头积着的烟灰。

不等赵洪磊幡然大怒,方馥浓把烟叼进嘴里,转身走了。

手机又响了。

清明将至,踏春祭扫必不可少,叶浣君也打电话给了方馥浓,问他有没有空去墓园祭扫他妈。方馥浓满口胡话,推说自己事儿多去不了,其实事不多他也不会去。他的逻辑是,死人已经死了,再怎么聊表哀思也不会复生,把活人的日子过精彩了,那才不负良辰。方馥浓对自己的姨妈一点不恭敬,不是叫她“甜心”就是叫她“美女”,叶浣君骂过他不少次,心里倒挺喜欢这些称谓。

好像误打误撞,又青春了一回。

就祭扫一事叶浣君撞过了几次南墙,这会儿还是不死心,忿忿地骂这小子冷血。

方馥浓态度良好,照单全收,突然插嘴问:“美女,你还记得以前住我们对门的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吗?”

“对门?哪个?”

“就是那个独自带着一个儿子,被传给有钱人家当小三,最后又被你逼跳楼的女人。”

“什么叫被我逼跳楼?!她自己处事不干净才没脸活着,赖我什么事?!”

“不赖你,不赖你……”听见叶浣君拔高了音量,方馥浓赶忙抚慰她,“这事儿赖克林顿也赖不上你,话说回来,那女的到底叫什么?”

“二十年过去了谁还记得名字。我就记得她姓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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