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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我们不一样(上)(1 / 1)

迷迷糊糊中,战逸非感到有人在拿小石子儿砸自己。那感觉有点像小时候,被弄堂里的妇人们用言语劈头盖脸地围攻,他那个时候特别渴望英雄出现,英雄是那个会用胡子扎得他满脸生疼的父亲。

没有英雄,没有父亲,他妈从高楼坠下,他成了孤儿。

战逸非使劲睁了睁眼睛,脸上的微微痛感原来不是通感于一段可怕的过往——严钦正抓着一把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一颗一颗往他脸上砸。

“来,张嘴。”到底没舍得让这小子在这儿自生自灭,严钦笑得温存得离奇,“饿不饿?我专门给你买的。”

那些小玩意儿砸在脸上,带来一股奇异的肉香味儿。战逸非朝对方在的方向抬了抬脸,才发现,严钦手上捧着一大包狗粮,正像逗弄宠物一般投喂自己狗的食物。

又饥又渴,已经再没力气与对方废话。战逸非重新闭上眼睛,破损的脸面疼得厉害,腕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可见这三天,他一刻也没放弃过挣脱这副手铐。

“真的不吃吗?挺好吃的,可香。”看见对方佯作睡觉不搭理自己,严钦抓了一把狗粮放进自己嘴里。嚼得嘎嘣嘎嘣脆响。

“我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可以在你身上都试一遍,你知道我喜欢玩刀,我可以一边干你,一边在你那又白又滑的皮肤上剜一幅画,但是,我舍不得。”严钦舔舔嘴角,十分严肃地表态,“我舍不得你死在这儿。光是看你睡觉的样子,我都能看一晚上。”

战逸非试图骂出一句脏话,可刚刚一动嘴唇就感到天旋地转。被关的这三天他大声求救过,可这地方真的空无一人,连声大喊似火灼般烧坏了他的嗓子。他的脑袋忽然极不精神地一耷拉,像是再次晕了过去。

“非非?非非?”没得到回应,严钦有些急了,“战逸非?”

还是没有回应。床上的男人脸孔红得古怪,嘴唇干裂发白,汗水混着血水不断滑下脸颊,看上去真的不妙。

抓着矿泉水瓶走上前,严钦拧开瓶盖,把水直接浇在战逸非脸上。

干涩的嘴唇溅上了冰凉的水珠,战逸非本能地仰起了脖子,张嘴去喝水。

可严钦故意将水瓶移开了些,他伸出舌头,也喝不着。

“给我……给我水……”严重脱水的身体即将彻底干涸,他可以对狗粮的诱惑无动于衷,去没办法控制自己对水源的渴望。

“哈哈哈!”果然,那些养不熟、哄不乖的宠物就只能关起来狠狠教育一顿。正业集团的少主满意地大笑起来,仰面灌下一大口矿泉水,然后就托起这小子的后脑,将水嘴对嘴地送进对方的嘴里。

甘甜的矿泉水滑下喉咙,如同渴煞了的旱苗遭逢了一场及时雨。可是仍然不够。双手被铐住的战逸非拼命支起身体,咬住严钦的嘴唇,发了疯似的吮吸起对方的舌头,像要汲干所有他能接触到的水分。

呆怔了几十秒之后,严钦才意识到,这个小子正在与自己舌吻。

“还……还要……”狂热的吻让四片嘴唇间拉出一条银丝,战逸非又凑向严钦,将那点点唾液舔进自己嘴里。

严钦有些来劲了。又如法炮制,将剩下小半瓶的水全用嘴喂给了战逸非。

“还……还要……”薄薄的嘴唇张开小半,探出一点点嫩红的舌尖。这双细长的凤眼凄楚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似睁非睁,眼神迷离空洞。

他不像是在求水,简直像是求欢。

这下严钦完全发了狂。他猛地将战逸非压在身下,一边狂吻他的嘴唇、下巴与脖子,一边断断续续,急急气喘:“非非……你早这样听话该多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我的心脏我也马上掏给你……”

一个精虫上脑的男人,说出来的话当然不可全信。可战逸非似乎还挺享受,如同幼猫一般低低叫唤,张嘴呻吟。

“非非……你都不知道你这样多好看……那姓唐的贱货连你的脚趾头都挨不上……”

唐厄的媚态向来流于浅表,哪里比得上冰雪佳人一朝融化。可对方这会儿像是醒了,犟着不让进入,轻喘说着:“我不喜欢这个姿势……把我转过去……”

到这份上硬上就没意思了。可转是转不过去的,手还铐着呢。

“钥……钥匙……非非你等我……”这个男人像条旺盛又被憋凶了的疯牛一般,连滚带爬地要去摸裤子口袋里的钥匙。

总算摸到了钥匙。钥匙插入锁孔,那嘀嗒开锁的声音刚刚响起,一直似梦非醒的凤眼突然一下睁了开,仿佛迸出一道凌厉剑光。

战逸非用最快的速度挣开手铐,朝还压在身上的男人猛地用脑门撞过去。

正中对方的鼻梁,鼻血马上洒了出来,喷了他一脸。

这一头顶将他的一腔全部打散了,严钦含混骂了一声,便也朝着战逸非肘击拳打。

肘子撞在胸口几乎痛得他吐出血来,用手臂护着自己,故意先让对方攻击自己。趁着严钦攻击得露出大片空挡,战逸非忽然一下返身,用手摁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脑袋狠命撞上床沿。手臂使尽全力,一连猛撞了几下,床沿上也留下了大片血迹。

严钦痛嚎着还想起身反击,已经被对方用肘弯勒住了脖子。

“你去死吧!”战逸非一再收紧肘弯,被紧勒的男人拼命挣扎,这三天的屈辱让他满眼杀气,理智全无,一心只想要对方去死。

“非非,小心肝儿……你勒得我……好舒服啊……好舒服……”一张脸已经涨成了可怖的血红色,严钦两手并用,想推开战逸非让自己喘上气,可嘴里却一刻不停地吐出激怒对方的话,“我就喜欢你这样……谁惹我我也会……弄死他……我们是一……一样的……”

就在严钦翻着白眼几乎断气的时候,战逸非突然松开了手。

严重的供氧不足让严钦栽向了地面。他满脸是血,还狂笑着说:“我早知道……我的非非跟我是一样的!”

“我们……不一样。”捡起衣裤迅速穿好,战逸非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男人,以一种不知怜悯还是厌恶的态度留下一声,“神经病。”

走了。

一排排紫叶李被齐整划一地连根拔起,取而代之的将是更雄伟挺拔的欧洲七叶树。这里算是上海为数不多的瘠薄之地,但一路望过去,沿街的民房与商铺都在拆迁,或是正在建地铁,或是正在建商圈。

战逸非知道严中裕一定没花多少钱就吞下了这里的地皮,一线城市的黄金地段已被资源占尽,正业集团却一刻也不会停止扩张的步伐。它能比任何人都提前“预知”国家的“禁墅”政策,一举占领越来越稀缺的高端别墅市场;它也有能力联姻中超联赛,以“足球”为幌子堵住悠悠众口,名正言顺地向政府“圈地”。

急于转型的榕星举步维艰,八方打点依然拿不到像样的地皮,原本的六十亿资产缩水大半,而正业集团总资产突破四千亿指日可待。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正业集团的体系化运作已经非常娴熟,每个城市几乎都有它的成功样板。可以预见的是,待地铁线路全线开通,待以正业广场为主的周边设施全部兴建完工,这儿的房价翻三番都不止。

富人益富,不费吹灰之力。战逸非不由冷笑,真是笑话。

上午的日头晒得人昏昏欲睡,他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在体力不支倒地之前,总算在稀稀拉拉树荫下看见了一家小卖部。

小卖部的女人瞧见一个带伤又带血的高大男人向自己走来,吓得几乎要即刻关门。

在她关上门前,战逸非用手扶了一把小卖部的玻璃柜,请求地说:“能不能……能不能让我打个电话……”

女人觉得这年轻人态度诚恳,眼神看着莫名令人心疼,到底没把他赶出门去。

战逸非马上拨出了一串早已烂熟一心的号码,他现在只想给方馥浓报一声平安,想听一听他的声音。

他想把对严钦说过的话对那个男人说一遍。

就在最后一个号码即将摁下的时候,他忽然从玻璃柜上看见了一张脸,他自己的脸。

觅雅总裁被这个糟糕透顶的家伙吓了一跳,他看上去像经历了一场战争。一侧颧骨留下大片伤口,那侧眼睛似也肿得睁不开,脸孔很脏,衣服更脏,还皱巴巴的。战逸非莫名感到手足无措,嗅了嗅身上的汗馊味儿,又用袖子使劲擦了擦脸,可那些脏污好像已经循着伤口纹进了皮肤,几乎扯下自己一块皮来,也仍不见脸变得干净。

战逸非马上提醒自己,不能以这个样子出现在方馥浓眼前。他还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这些天去了哪里,干了什么。那个男人笑得那么漂亮,自己不能总是那么不够好。

他想把自己洗剥干净,撅起屁股或者张开腿,让他狠干自己。

但不是今天。

男人的自尊心让他决定将这几天的经历彻底抹掉,当作一个噩梦醒了就好。

重新拨出了妹妹的号码,可那小丫头迟迟没接电话。战逸非能背出的号码没几个,思来想去,只得给另一个人打了电话。

——小唐,是我。你还在上海吗?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以后,战逸非放心了,将自己的方位报给了对方。

挂了电话,战逸非空咽了口唾沫,又对着小卖部的女人作出请求:“能不能……能不能……”一句简单的话说得结结巴巴,他从未干过乞讨的事儿,“能不能……给我一瓶水……”

卸尽最后一点力气,这个男人坐在地上,小口喝着得来不易的水。

不断淌进眼里的血让视线前方一片模糊血色,擦也擦不掉。战逸非索性闭起眼睛,等待唐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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