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寇凌忙完政务,若恰巧碰上,有时也会来上一局。看两个旗鼓相当的人下棋是一种享受。看多了,清岚发觉这两个人根本就是神人,有些时候她根本不懂他们为什么会这样下,为什么这样想?享受多了就成了自我折磨。以前他们和自己下棋根本就是在玩儿,她想自己很可能是被他们当成优优在对待了,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日子闲适,生活满足,没有特别的想望,成天都被泡在蜜中,泡久了,心中甜,会想身边的每一个都和自己一样甜,于是清岚下手的第一个人就是穆雨。自上次大哥进宫后,她和穆雨谈过,心中就一直惦念着这事儿。终于被她寻了一个机会,和皇上讨旨。
穆寇凌自是没有意见,对穆雨他是有印象的。印象分两段,最起初的印象是在潇王府。他记得她是清岚的贴身丫头,年岁不大,活泼贪玩,很是维护主子。印象最深的应该是她和清岚在厨房偷食的事了吧!那是他第一次见识小丫头除了玩儿以外的技艺。后来进了宫,他太忙,每次抽出空陪清岚已是不易,那还会注意她,倒是后来在皇后身边的她让自己印象深刻。清岚将她留在了魏石可的身边,她不愿意。后来让她照看女儿,她慢慢有了生气,只是没有了以往的活泛,沉稳了不少。优优被她照顾得很好,精灵聪敏,少病少灾。他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若是能得到一个好归宿,也是好的。
“优优不是叫她小姨嘛,那朕就下旨封她为公主,以朕义妹的身份出嫁可好?”他从来都是有恩必报。
清岚只想讨一个放穆雨出宫的机会,没想到他会如此慷慨,给予穆雨尊贵的身份。“公主身份太高了,穆雨不会喜欢的。”她和穆雨情同姐妹,自是知道她的心思。小姑娘看中的是情从来就不是位。
“就当是朕的一份谢礼,感谢她这几年悉心照顾公主和皇子的谢礼。”
“感谢是必须的,但能不能稍稍收敛些?大哥和穆雨都不是高调之人,两个人的事何必搞得天下皆知,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拥有幸福本身比好高骛远,沽名钓誉更重要。
“岚儿是在怪朕太高调?”不是他想多想,只是怎么都觉得她言语间多有余味。
“皇上,您多想了。”她从身为他的皇妃开始就注定低调不了,“要不这样可好?让穆雨人曾太妃为姨母,以郡主的身份出嫁可好?”既然不能太违逆皇上的面子,提出折中的方法也是可行的。
穆寇凌想了想,觉得这也是个办法,点头同意。于是穆雨的事情就这样决定了。几天后,宣国多了一位郡主,白府则即将多一位夫人。
穆雨走那天,穆寇凌给足了她面子,亲自送嫁。清岚和新嫁娘相拥哭泣,若不是宣国一些地方嫁娶中有哭嫁这一环节,还真不好说过去。两个小家伙更是不舍小姨,哇哇哭,这让穆雨更是不舍。不舍归不舍,良辰到了,该走的还是得走,花轿送走了清岚的年少记忆。
虽只是郡主出嫁,还是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郡主,但大臣们还是来了,只因皇上重视。贺喜的人群中穆浩廉最为显眼,就连穆寇凌都很是吃惊,这个处处和自己较劲儿的弟弟怎么会来给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女子面子。
说他不得不来,他不信。这个弟弟自父皇去世后就远离了朝廷,游山玩水,闲云野鹤,一年难得看上一回,常住京都也是最近这段时间的事情。作为他的皇帝,穆寇凌自是想收为己用,再亲的外人也比不上同胞兄弟。可存在兄弟间的结还在,穆浩廉推说他还没有玩够,不适合位居高位,硬是只当一个无用王爷。
送走了花轿,揪住想要开溜的穆浩廉,穆寇凌正色道:“皇弟来了别忙着走,和朕说说话。”也不管对方是不是愿意。
“呵呵,皇兄这是强求啊!”他对这位皇兄从来就是想说就说,即使是嘲讽也是家常便饭。二十几年走来,打哈哈的技术更是长进。
“强求也得留下。回京都多久了你说!”父皇曾私下让他好好照顾穆浩廉。过去的恩怨已经虽上一辈的离去如了土,他又何必再纠结。死者为大,答应了父皇的事情,他定会办到。
“呵呵呵,皇兄这是在责怪吗?臣弟这不是进宫来看您了嘛!不要太计较。”吊儿郎当,合着他俊俏的外表,俨然一个风度翩翩贵公子,只是带了一点痞气。
说着已来到养心殿。他也不管皇上的威严,率先坐了,还不忘吩咐太监给自己沏茶,完全当成自己家。穆寇凌也不和他计较,他什么性子,他还不清楚。私下只是兄弟两人,随意些也是好的,自在。
穆寇凌真不知道该怎样和这个弟弟相处。以前是嫉妒,嫉妒他拥有父皇母妃的全部关注度;后来是麻木,强迫自己认清他们之间的差别;到现在,做与不做都是错。想到小时候相亲相爱的日子,他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到年少时光,回不到弟弟成天围绕身边,脆生生唤哥哥的日子。回不去,也放不下,总要找到相处的方法。
“说吧,这次准备留多久?”不愿管和不能管是两码事,该问清的事情还得问。
穆浩廉起身在偏殿四处走动,摸摸碰碰,嘴上讽刺:“皇兄想臣弟了?”走到一黄色梅花座瓷瓶前,收收了神色,幽幽说,“这是母妃最喜欢的那个吧!父皇到底对母妃是有情还是无情?”问题并没有因为父皇离世前的忏悔解决,这也是为什么他离开,不愿待在此处的原因。对民间传闻他是不堪皇上打压逃离的说法,嗤之以鼻。
他还是不能原谅父皇啊!“何必呢,都是西去之人,你不该困住自己。父皇和母后自会解决,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好好守着他们曾经在乎的一切就是。”疏离是此时最能形容他们间的词了。明明站在不足两米的地方,却好像隔着群山,触不到。
“皇上就是皇上,处处教育深刻!都是别人之事,皇兄又何必约束于我?”
“穆浩廉,朕何时约束于你?父皇留下的江山你也有份,可这几年你在哪里?作为兄长,朕依着你的性子,容忍你,可不代表你可以随波逐流。你做了什么,做过什么,朕都可以当成没发生过。既然你回来了,朕也不再纵容,该你的责任你就担,该你的官职你就当,别找些不是理由的理由敷衍朕。”穆寇凌是真心想留下这个弟弟。他疗伤,他放任,他都可以随他去,毕竟父皇母妃曾是他的所有。但人要长大,他不可能永远留在过去。
“呵呵,皇上终于肯认我这个弟弟了!真是稀奇啊!”回想以前,他是有怨的,有歉意。说不出口,捣乱,百般阻碍,只为得到他的关注。
穆寇凌头疼,对这个弟弟他的所有手段都无用了。“你想做什么?”问清楚他的想法,好为下一步怎么走计谋计谋。
“我想怎样?皇上您错了吧!该是您想怎样?”痞气,不正经,完全不见刚刚的忧伤和倔强。
“好,既然你想朕怎么,那朕也就直说了。”穆寇凌收紧了言语,若是能用皇权留住他,试试又何妨,“你是父皇精心教导出来的,风采风华才是不错,就从文渊阁大学士做起吧!”
“官不大,挺悠闲,挺好。”回来本只是看看,瞧瞧他过的怎么样。瞧是瞧了,心里很是不舒坦,他过得太好,还有心收一个小丫头做义妹。他不走了,凭什么他活得舒舒服服,徒留他一人感怀过去。既然是兄弟,自然是有苦同当。
穆寇凌没想到他会轻易答应,还在心中措辞,想着怎眼说服。显然他多虑了:“你同意了,也算省了朕一番口舌。就这样吧,什么时候有空就走马上任。”
一个王爷屈据文渊阁又惹来不少非议。有说皇上容不下自家兄弟,有说皇上忘恩负义,方正所有的矛头都指向穆寇凌。他也不解释,随他们说去,悠悠众口,他管不住。皇家之事谁也说不清道不明,时间久了,人们也渐渐淡忘了当初的义愤填膺,该怎样过日子就怎样过。宫外之人好奇宫中之事只为满足人的本性--好奇心。穆浩廉关心后宫就很有些说头了。
文渊阁大学士就是一个闲职,穆浩廉也就是闲闲散散过着,有事没事儿拉几个下属聊天。天聊多了,话题自然也就越来越少,越来越集中,最近他们探讨的一个话题就是白清岚。宫中关于白清岚的传闻很多,真真假假。穆浩廉自是分得清那些夸大虚浮,那些道听途说。传说虽是传说,他对这个女人上了心。有心不怕事不成。
作为一个王爷,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后宫不准男子入内的规矩在他面前就是虚设。他转挑了个日子,摇着纸扇,一路赏景,一路调戏,惹得宫女们心花怒放,娇羞无比。打听说白清岚就住在久霜苑,面对眼前的院落,他懵。堂堂宣国皇贵妃就住在这个地方?会不会太破旧了些?慢慢绕道门前,又是另一番景象,院门没关,阵阵花香随风风舞,迷人心神。房舍虽陈旧了些,花花草草却生机黯然,争奇斗艳。
“给熙王殿下请安!”守门的宫人机灵,瞧见来人自是施礼迎接。“您稍等,小的这就通报。”话音刚落,转身就一句喊话“熙王驾到。”
穆浩廉摇摇头,想阻止的话吞了回去,这些奴才能不能不要如此机敏,他想低调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