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三声生的高大威猛,就算是穿着官服也不能完全遮住那一身遒劲的肌肉,那体格。站在对面的文官跟他一比简直就是未成年。好在脸上没有蓄须,干净的很,五官端正,眉毛又长又黑飞扬入鬓,与齐蛮渊的风流入骨偏又带着几分暗黑的冷厉不同,袁三声身上到处都透露出一种被强制压抑的野性来。
“真男人啊!”念久一声赞叹。
齐蛮渊本来没什么感觉,袁三声的官位和生平他之前就已经详细了解过了,性子耿直,不攀权附势,处处得罪人也处处遭人算计,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来那真是祖上烧了高香了。他对这个人感觉一般,性子耿直是优点,不攀权附势是节操。但这人的智商明显把这个优点节操变成了长矛,见谁戳谁,这不是一般的笨,是蠢。
这样的人容易走极端,要不就是非常容易驾驭,要不就是处处与你为敌,条件很简单,看他能不能真正认可你。皇帝把这么个人指给自己做将军,也不知道是太相信他的能力或者是还有其他目的,齐蛮渊也懒得追究。
但是念久的一句夸赞引起了齐蛮渊的的兴致,说是兴致也不完全是,自己怎么说也算是念久的主子,这么多天有听到过他说一句好话吗?齐蛮渊扭头朝袁三声看过去,之后干脆堂而皇之的围着他左三圈右三圈的看了几遍。
皇帝看向齐蛮渊,也不问,等着他说话。
齐蛮渊小声问念久:“你能从他身上看出什么?”就因为块头大就是真男人?你真肤浅!
“正气!”念久回答的不假思索。
“喝!”齐蛮渊笑了,很不纯良。
百官听不到两人之间的对话,但是将齐蛮渊脸上的笑看在眼里,就觉得王爷这是满意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哪知齐蛮渊又道:“皇上,臣有一副将,在北地防御外敌上颇有经验,不知臣这次出征可不可以带在身边?”
皇帝思索了一下,他本来并没指望这靖蛮王能完全遵照他的安排做事,现在这种配合程度已经出乎意料,只是多带一个武将罢了,出不了幺蛾子。
微笑道:“靖蛮王赏识的定不是无能之辈,这样也好,你身上的伤害没好利索,有个人代为传话朕也放心不少,这样吧,朕再给你配个军师,毕竟你再北地待了这么长时间,对边境民情和军部调到不怎么了解。”
齐蛮渊俯身拜首:“臣谢主隆恩。”
皇上欣慰点头,“桑秋平。”
“臣在!”
“回家收拾收拾,十日之后跟着王爷前往边境。”
“臣,遵旨。”桑秋平低着头暗暗皱眉,上战场这种事情什么时候能轮到他了?
早朝在半个时辰之后结束,齐蛮渊怀揣着念久在百官各种不善视线中晃晃悠悠的上了那顶青顶小轿。
“你怎么看?”
齐蛮渊声音懒洋洋的,将念久从怀里拎出来直接甩在坐榻上,将包成粽子的胳膊从绷带里解放出来来回的活动着。
“什么怎么看?”念久晕乎乎的问。
齐蛮渊斜睨:“我把你带在身边不是没事就让你听墙角的?”
念久失笑,他昨天的那些资料也不是白看的,多少记住了一些,“还真是谢王爷赏识了,袁三声的父亲曾是一员屡立战功的武将,只是壮年时期战死沙场,子承父志虽然袁三声没在官场混的风生水起却也勉强保住全家。”
“皇上把他派到你身边也不可能毫无目的,可能是试探你,也可能是监视你,如果是前者的话,袁三声根本就是个牺牲品,后者的话,那就说明袁三声是皇帝的人,而且还是心腹。”
“我觉得前者的可能性大些,听说袁三声之所以叫‘三声’这个名字也是有故事的,他父亲打仗途中路过某处峡口忽然听闻猿鸣之声,声声催人泪,正好应了古文中的某句,于是才给儿子取了这个名字。”
“在一般文章中猿鸣大都是表示悲愤之意,我猜测袁三声的父亲当时在朝中并不好过,之后父亲战死沙场,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袁三声和皇帝之间不可能毫无隔阂,由此,心腹之类大抵是谈不上了。”
“嗯,想不到你的才学还不算太差,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去跟着袁三声。”齐蛮渊说完之后就闭了眼,嘴角微微扬起,看来心情不错。
念久心里暗骂,还说老子不是用来听墙角的,老子在你眼里除了听墙角还能干什么?!嘴上还是道:“桑秋平,王爷认为这个人如何?”
“此人和袁三声刚好相反,处世圆滑善于交际,对谁都带着三分笑,性子却冷得要死,整个就是油盐不进的主,本来是在兵部,后来调到礼部,现在手中没有什么实权,姐姐是个不怎么受宠的贵妃。”齐蛮渊毫无逻辑的将桑秋平的身份过往说的差不多,末了问:“这个人,你怎么看?”
“我看他挺无奈的。”
“谁知道呢,不过这样的人我喜欢,有自知之明,不惹事。”说完又把眼睛给闭上了。
念久却是知道齐蛮渊这是认可了这个人,至少现在没打算在这个人身上动什么奇怪的心思。想着就被齐蛮渊熟门熟路的从窗口丢了出去,念久也没啥情绪他现在自己被虐待的已经习惯了,翻了两个圈就找到了袁三声的位置,紧跟着就又去听墙角了。
——————————————
念久觉得自己真的挺忙的,当天晚上子时之后再次去了丞相府,白慈孝还是和之前一样坐在那里喝酒,但是眼中明显多了焦躁的神色,时不时的朝着远处眺望着。
念久看着他这样心里叹气,白慈安不知道他这个三哥的心思也就罢了,但是他念久知道啊!现在让他顶着弟弟的身份去和一个明知道爱他的亲哥哥叙旧情,这明摆着是难为人嘛!
但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昨天两个人的话没说多长时间念久就又遇到来找白慈孝的人,白慈孝粘得太紧,念久无奈之下承诺第二天还会再来,这才让白慈孝松了手。
但昨晚上也不算是没有收获,白慈安离开后白慈孝和来人谈话的时候心绪不宁,也就是这样念久才知道了他和杀手组织之间的关系。由此才有了念久恳求齐蛮渊放过白慈孝一说。
天气阴沉的厉害,连丝月光都没有,白慈孝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之前放在桌上灯笼此时也撤走了,整个院子一片漆黑,白慈孝此时怔怔的看着远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念久躲在阴影里再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这才面带微笑着走了出去,“三哥,我来了。”
白慈孝连忙迎了上去,等到走进的时候想要碰一下白慈安,伸了伸手最后还是缩了回去,眼睛定定的看着白慈安,似乎是在征求同意。
念久只当没看见,“更深雾重,三哥不该在这里等的。”
“没事,我习惯了。”白慈孝目光炽热的看着念久。
念久讪讪避开,只得道:“三哥久等了。”
“小弟这次来是想问三哥,当日刺杀靖蛮王的,是不是三哥的人?”
白慈孝本来还沉浸在喜悦之中,此时听到这话瞳孔猛地一缩,“为什么这么问!”那一声带着狠戾,看着白慈安的眼神更是带着怀疑。
“果真是三哥所为?”
“你到底是谁!慈安才不会关心这些事情!”停了片刻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对啊,慈安什么时候在意过我?就算是还阳也好魂魄也罢,怎么可能记得起我?我是谁?我算得上什么?”一双很里的眼睛由狠戾瞬间涣散开来,像一把被击溃的沙子,明明刚才还光芒万丈。
念久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只得到:“三哥,真的是我啊三哥,虽然我死了,但是难以瞑目啊三哥……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不知道除了三哥我还能去找谁,皇帝?还是父亲?”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道,你这弟弟能耐可是大着呢,就算是几根头发丝都能把几百年之后的魂给招来。
白慈孝的目光又聚拢了些,却没了之前的光亮,“真的是慈安啊。”
“三哥不必介怀慈安,此时应该好好孝敬父亲,不要再让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慈安已死,留个念想就已足够。”
白慈孝像是受了刺激大叫道:“不会的,三哥会救你的,皇帝说他有法子让你活过来,你的身体还保存的很好,慈安,你会回来的!”白慈孝不知想到了什么,瞬间又激动起来。
念久真心觉得在这么下去的话白慈孝真有可能会疯,但是他现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上面,心里已经开始骂娘,皇帝居然还没把白慈安下葬!
“皇上……真的这么说?”
“是!皇上说只要搜集齐了东西就能让你活过来!”
“可是这和靖蛮王有什么关系?”
“皇帝说要您复活的话需要几样东西,这些东西都不好找,西疆有,但是来人要齐蛮渊的命来交换。”白慈孝怕这个弟弟不相信他的话,还在拼命劝说,“慈安你只要好好等待,只要等着就好,迟早有一天你会回来的。”
念久确定此时白慈孝的心神确实是受了影响,之前并没有承认齐蛮渊的事情,但是他拐了个弯就把话给套出来了。
“皇帝知道吗?”
白慈孝的目光开始躲闪,“我也不清楚,皇帝把齐蛮渊从北地召回,或许只是单纯的想让他去扫清那些希夷,或许是想让人要了他的命然后让你活过来,他的心思,谁能猜得透?”
白慈孝表情阴狠,再抬起头的时候又是一脸温柔,“但是他绝对想不到你会来看我,其实在慈安的心中三哥还是很重要的是不是?”白慈孝伸手想着触摸白慈安。
念久急忙退后两步避开,“我这身体大哥还是不要碰的好,阳气如体只会让我更加难过。”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时间差不多了。”叹口气,表情语调都是无限苍凉,“三哥好好保重,慈安以后怕是不能来看你了。”
齐蛮渊去打仗他自然是要跟着的,现在刺杀的事情也算是有了个头绪,他再来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而且看白慈孝的模样,暗叹白慈安对他的影响真的太大。
“为什么……慈安,你为什么不能来看三哥了?还有父亲,你不是担心父亲的么?”白慈孝开始着急了,脑子里反反复复的一句话:慈安说不会来看他了,慈安再也不会来了……
“我知道三哥会照顾好爹的,慈安相信三哥。”念久看着白慈孝又有些神智异常,知道不宜久留,道了句:“三哥,保重。”转身离去。
白慈孝上前追了两步,如果白慈安还是活着的话他是死活也不会让他出这院子的,但是现在的白慈安已经死了……白慈孝欲言又止表情期期艾艾,只能眼睁睁看着白慈安慢慢的往外走。
念久其实是可以直接飞出去的,但是这要在自己变成刺绣的情况下,白慈孝那几乎是黏在他身上的目光,他根本躲不开。
但就在这时让念久更加郁闷的事情发生了,大原国的丞相白慈安的爹白峰远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夜三更的一个人出来找他三儿子,这还没进院子就看到自家老四从里面走出来,白老爷子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了过去。
白慈安觉得自己的脑子也是短路了,惊慌失措之下张口就喊了一声“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