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横,便是带着血纹的白玉……难怪叶玑罗那副偃甲中有玉横气息,.
谢衣眼中灵力从无正邪之分,只有守正持心,使用得当便可运用……能毫不避讳地建议使用玉横,可见天生性情平和温直。
“他去捐毒做什么?”叶玑罗听着谢衣信中语焉不详,要是弄出个什么单撸boss一去不复返什么的就真的玩大了。
“他之行事非同常人,这一去有半月之久,以他脚程,若事情不曾得解,恐怕也已经晚了。”东方独幽沉默片刻,道:“无论是何结果……你我心中该是有底了。”
叶玑罗懵了,咬了咬下唇,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别的事可以不管,朋友生死,就算追到十八层地狱,也要问个明白!”
……
——在人间仰望流月城的景致,会比在流月城中俯瞰人世好上许多吗。
——孤月空悬,人心自辩,既已道不同,便注定是一世对立。
——你叛出流月城之时,就合该想到有今日……你可愿回头?
——师尊,可愿放手?
清寒的月光透过高窗落下来,映着半面清俊面容,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他的手足并没有套上枷锁,门也是半掩,只因抓他回来的人知道他不会逃。
一切陈设如故,但终究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立场、感情、人心……能说得出隔阂的太多,慢慢的,往日的情分屈服在这沧桑岁月中,淡得只剩下剑刃上薄凉的寒光。
昔我来兮,言笑晏晏,今我归兮,心忧靡靡。
流月城隐在天心之月中,犹记得那个小姑娘曾经指着月亮说那其中有广寒宫,宫中有寂寞的女子守着月亮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
他想说那广寒宫中也许没有寂寞的女子,只有一个空寂的人,他曾经也有人相伴拥戴,曾经也有言笑晏晏,也许是那月宫太冷肃,心肠便慢慢硬了,让别人只看得到他尖锐的一面。
想着,便无奈地笑了笑。
门外的人,大抵是觉得谢衣人界一世,沾染了许多的红尘,不悦更甚。
“……那人间的人事,便如此令你惦念?”
谢衣闻言,从善如流:“让大祭司担心了。”
“本座最得意的弟子还是一如既往地言辞犀利。”淡淡嘲讽了一句,黑暗中走出一个面容冷肃的人影。
“如若可以,谢衣愿焚身沃骨以换烈山部长存,但师尊所为,终令谢衣不忍见河山喋血。”
“不忍?”奇异的愤怒骤然涌起,男子怒道:“本座又是如何教你的?不破不立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谢衣神色并无波动:“…….”
沉默对峙许久,黑金长袍的男子一拂袖,一道冰蓝荧光包裹着一只小小冰蝶漂浮虚空。
“你与瞳共事日久,当明了这是何物。”
谢衣一怔,随即闭上眼……他早知有今日,原以为师尊并没有留自己性命的打算。可这又与杀之何异?
男人鹰隼般的目光紧盯谢衣……只要他有一分松动,便能给他饶恕的借口。
但谢衣始终平静,抬头道:“师尊不必费心,一具空壳而已,因师尊得生,若要收回,谢衣无怨言。”
“不后悔?”
谢衣欠身一礼,目光清湛如昔:“……日后再不能以谢衣身份侍奉膝下,但既已成逆徒,师尊当知……自古何人不归冢?”
“……好一个自古何人不归冢,好……一个早存死志!不愧是本座的徒儿!”
谢衣,你可知,本座恨你这般倔强,恨得不能杀之后快……
……
从前有一个叫云天河的天然呆,他从小被教育要扶老奶奶过马路,他路见不平风车相助,他与人为善诚实可靠,他热爱(烤)小动物……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各方面品质都很优秀的孩子。
慕容紫英接触了叶玑罗口中所说的好孩子一段时间后,得出结论:当真胡闹。
早课不上,御剑乱飞,五谷不清,虐待神剑……慕容紫英觉得他活了十九年所有用来斥责的词语都用尽了。
管事的玄字辈长老皮笑肉不笑呵呵呵说这是你那年小,不知道这小子的作为还没到他上一辈的十分之一,纠结个x……等你经历过云天青和叶玑罗为祸琼华的年代你就会觉得这孩子其实挺乖的了,不要太苛刻。
慕容紫英:……
云天青走的那年慕容紫英还小没怎么记事,这个名字也只有个大概的模糊印象,一时半会也没想起来,叶玑罗倒是来过三四趟看她二叔玄霄的,顺带着也算是看着他慕容紫英长大。
等到慕容紫英想追问那长老细节时,那长老顿觉失言,就敷衍两句走掉了。
等到晚上作为新一代琼华学生会会长去查寝室核对有没有外出钓马子钓汉子不归的男弟子时,云天河果断遵循主角胡闹的规律不见了,他房间里正有一只黄鸡正扑腾着从窗户爬进来。
慕容紫英:“……”
叶玑罗:“……哟师弟你好大晚上出来晒太阳吗。”
慕容紫英:“……”
叶玑罗:“这么多日子不见长高了也长得如花似玉了顺带一说我这是潜伏进来不想打扰大家睡眠你叫破喉咙我就风车糊你哦真的糊你哦!”
叶玑罗此时形容有些狼狈,身上还带着些擦伤,头发里夹杂着沙子什么的……可见是从西域哪里逃灾过来的。
这什么情况?
慕容紫英面无表情道:“子夜时分,师姐若需休息不妨去客房。”
“我没别的事我是来找天河和他说点事的。”叶玑罗没见着云天河,道:“他人呢?”
说到这个慕容紫英就心累,想了想道:“……日前他们讨论禁地,山门禁制并未回报有出入,多半是去了那里……不过师姐你形容狼狈,是发生何事。”
叶玑罗脸色立马扭曲了片刻,怒道:“东方独幽泥煤不得好死……说好的去捐毒找谢衣,尼玛人没找到他说要去一个遗迹地宫找血玉救天河他爹,中间还惹上一个坐着轮椅的独眼说是埋伏在那里的……那货我见过啊,就是上次换二少号出来偷袭我的,二话不说放出个怪就走了。卧槽三十丈高的大毒尸啊!阿西吧整个一高达啊有没有!东方还在那里自称柔弱琴师公然划水,泥煤的柔弱啊!莫装哔装哔遭雷劈啊!还不奶我!我一个人开云开泉开腐跑遛了大毒尸半个捐毒地图啊!人家捐毒人民怎么看我啊!我三了毒尸他爹还是睡了毒尸他娘啊!还好我有探梅转移仇恨,这货才不情不愿地出手……完了我直接黑了血玉装备踢出队,然后一个人琢磨半天不知道怎么把血玉的灵力用来开画卷,又不好意思回去找他,就来琼华了……顺说紫英高材生你会吗。”
机关炮似的说了一长串话,慕容紫英只听懂了个大概,道:“此事我亦不明,既然他们已经擅闯禁地,不妨去寻玄霄师叔一问。”
叶玑罗想了想,道:“你等我梳洗一下对镜贴个花黄什么的省得二叔又揍我说我上哪儿鬼混去了……”
慕容紫英掉头就走。
……
琼华禁地。
冰锁烈焰,一口尘封的剑,一个沉寂的人,静默的岁月掩埋下阳炎灼心之痛,冷肃的表面或多或少压制着背叛与禁锢的恨。
理智告诉他该行之事,情感叫嚣着战血。
那些年,兄长走时,玄霄未曾告诉叶玑罗,叶家人,天生就渴望着血火战狂,渴望着危险,渴望着刀锋入肉,血洒山河。
他不似兄长有护国之志,半生精力用来塑造叶玑罗对这种渴望战斗冲动的原则底线,于己,却是常常在阳炎噬心之时忘记压制。
直到近日羲和与望舒共鸣,这种暗火缭升的冲动又被暗暗点燃……尽管他表面依然冷静如昔。
天河的面容极似天青,又少却十分痞气,多了十分纯然。
对天青,愤懑有之,遗憾有之,但也不得不承认愤懑只在于云天青负了他那一身仙骨。那年认下这么一个师弟,便是怀着琢玉之心,有朝一日能见他踏上仙途傲视凡间,可惜最终道不同,不相为谋,兄弟分道扬镳……
也不知是否已经脱困。
多余的玄霄便打住思索,他感觉得到,欣慰天青有这么一个孩子,一身天然仙骨胜却他之父母无数……若是好好教习,是否能一偿夙愿?
毕生所愿大道之心,唯有一点失之凡尘俗气,便是希望身边有亲友能与他一道得道成仙,不再受轮回之苦,不再为凡尘病痛所扰,一世无忧。
为此……无论付出什么,不择手段,在所不惜!
“……凝冰诀乃吾推演十年所得,其中妙处你心无旁骛,想必领会较常人更快。”顿了顿,玄霄瞥了一眼一侧有些不适的韩菱纱,眼底幽光一闪,还是压下想言明的话语:“你们之事我大约知晓,当年……当年之事不足为外人道,夙玉逝者已逝,她不愿言明,吾也尊重她之想法。何况上代之事,于你等无甚牵扯,也无需太过挂心。”
云天河对这个冰中的爹的师兄倒是观感很好,他感觉得到这人对自己的回护与善意,“难怪小师父说你其实是个很宽宏的人,一定不会生我的气。”
其实内心有点高兴的叶二叔:“对她幼时疏于管教,叶玑罗之言大多疯癫,你不必听她的……说起她,她近来,身边可有合意之人?”
玄霄迟钝了二十年的情商终于在看到云天青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身边还有俩妹子时全面爆发了,这些年疏忽大意专心练功,猛一想叶玑罗今年真的都二十多了,再不嫁当真就没人要了。
叶二叔开始不自觉地捉急催婚了。
云天河不明白什么叫合意之人,身边俩细心的女孩子秒懂。
“前辈放心,以叶姑娘才貌,怎会愁没有合意之人?”
“……那就是现在为止还剩着?身边没人?”
“……”天河的小师父你二叔好会抓重点。
天河抓抓头道:“也不是身边没有人啊,我们都是……对了还有东方先生。”
玄霄嗯了一声:“……这谁?”
那几年叶玑罗守孝,东方独幽也代她去青鸾峰看过云天河两三回,关系还不错。
云天河努力回忆了一下:“东方先生弹琴很好听,还很会和我讲故事,讲的有小女孩不写作业被打板子的故事,还有小女孩喜欢马驹结果被坏横刀夺爱然后坏人得到了惩罚的故事,还有……”
玄霄:……
等等这些个故事怎么听着有点耳熟?每一件都是叶玑罗小时候的作死日记,他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东方独幽,独幽此名是当世名琴之谓,厉初篁那初篁二字也是与琴相关……嗯?!
如果不是叶玑罗天生就喜欢这种人面兽心搞音乐的,那就是特么喜欢一个人喜欢了三辈子偏偏这人还是个危!险!人!物!
“叶玑罗你给我解释!”
禁地震了三震,刚踏进禁地半只脚的叶玑罗默默地缩了回来,对着一侧一脸果然如此的慕容紫英道——
“师弟,下一章出来之前我有句遗言。”
“……说。”
“干了这杯黄鸡汤,来生还上琴师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