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里,夕颜抱膝蜷缩在床头的角落,“别过来……都别过来……”
“爷,”在旁伺候的几个丫头正束手无策,见温少谦来了,如见到救星一般,其中一人忙焦急地迎上来说道,“您劝劝小姐吧,她从醒过来就一直躲在那里,不肯吃药,也不让奴婢们服侍。(八(一中[[〔文[ [ w]w]w}.)”
“把药拿过来,你们都下去吧。”温少谦无奈地摆手道。
“是。”伶俐的丫头朝他福了福身,赶紧把药碗端到一旁的小几上,默默地带着其余几人退下。
“夕儿,”温少谦轻声道,“怎么了?你平时很乖的,今天为什么不喝药?”
夕颜抱着膝盖不住抖,指甲深深陷进胳膊里,她也毫无知觉。
“夕儿……”
“别过来……不要……不要……”
“夕儿,别怕,我是大哥哥,你抬起头看看,是大哥哥。”温少谦温声细语地一遍遍劝着,直到夕颜稍稍有了反应。
她怔怔地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似乎有一丝清明,嘴里喃喃道,“大哥哥……大哥哥……”
“是我,夕儿,是我。”温少谦小心地说道,“大哥哥在这里——”
“大哥哥——”夕颜如梦方醒,突然扑到他怀里“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大哥哥……坏人来了……坏人又来欺负我了……你救救我,别让他欺负我,别让他打我!救救我……”
“没事的……没事的,夕儿……都过去了,你瞧,这里根本没有坏人,没有人会伤害你……”他低声安慰,像哄孩子一般,在她背上轻轻拍着,“那些事……都过去了……夕儿,都过去了……”
“不是,不是,”她拼命摇头,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泪水,“他刚才又来了……就在这儿,就在这儿!我看见了!他抓着我……他还……”夕颜泣不成声,把温少谦的衣裳攥得更紧了些,大眼睛恐惧地看着四周,“他还会来的……还会来欺负我的……还会欺负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片刻功夫,就打湿了他的前襟。
温少谦心疼地抱着她,温柔耐心地安抚着,直到夕颜的气息慢慢平稳了,肯乖乖窝在他怀里听他说话,他才惊觉——两人竟贴得这样近……
眼睛情不自禁向门口望去。
不知何时,那抹宝蓝色的衣角已经消失。
温少谦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低头继续柔声哄着怀里怔忪的少女……
………………
夕颜身心交瘁,被温少谦哄了一阵,终于不再哭闹,只瞪着一双空洞洞的眼睛,如虚脱一般依偎在他怀里。温少谦此时也无暇再去理会什么男女大防,索性就让她这样靠着自己,端起药来一口一口喂她吃下,又拿丝帕小心地给她擦拭了嘴角,才扶夕颜躺下。
“睡吧,睡一会。”他在耳边低低说道。
夕颜木然地看着头顶的床帐,然后慢慢地,闭上眼睛。
………………
温少谦从房里出来时,黎轩仍负手立于院中。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身影融在深秋的景致里,竟也莫名带着几分萧索落寞。
“夕颜……还好吧?”听到脚步声近了,他未曾回头。
明知道对方看不见,温少谦还是点了点头,“吃过药,已经睡下了。”
“她与你……倒很亲近。”
身后的人,沉默了。
“可她却认不出我了……”听不到对方的回应,黎轩自嘲地笑了笑。
在此之前,他也曾无数次幻想过重逢的场面。可独独……没想过会是这样。
形同陌路……不,连陌生人都不如,在她眼里,他只是个想要玷污她的恶棍!
“夕儿离开王府以后……吃过许多苦,”温少谦踌躇了半晌,终于缓缓开口,“或许,远比您以为的,还要苦。她也实在是怕极了,才会变成今天这样……您……别怪她。”
黎轩转过身,棱角分明的侧脸还笼罩在阴影里,“她这一年……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
屋子里浓浓的药香挥之不去,仿佛连空气都弥漫着阵阵苦涩,呛得他几近落泪。
夕颜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缩在角落里,睡得很不踏实。额上不停有细密的汗珠渗出来,精致小巧的五官皱在一起,像随时都会哭出来似的。
“别怕,夕颜……别怕……”他伸手抚过她蹙起的眉心,轻声低喃。
夕颜的身子难受地动了动,似乎留恋他手掌的温度,小手无意识地覆在他的手上,紧紧抓住。“黎轩……”她哽咽着呓语,如一声声乞求,“黎轩……”
“我在,我在的……”
触碰到她腕上的凹凸不平,耳畔忽然响起温少谦的话,“……虽捡回了性命,精神却是垮了……时常出现幻觉,更三番五次地寻死……”
他几乎是颤抖着捧起她的手,借着窗外投射进的微弱光线细细端详。
纤细白皙的手腕上,几道深深浅浅的伤疤,狰狞地趴在上面。
手指在那些疤痕上慢慢摩挲……
胸口,是撕心裂肺的疼。
“对不起……夕颜……对不起……”他低头轻吻那些伤口,强迫自己去想象这每一道划下都是何等痛彻心扉。
他害她如此,他害她至此……
夕颜似梦似醒间,隐约听到有人在耳边一遍遍叫着自己名字,手上也不知何时竟沾了水,冰凉冰凉的。她挣扎着想起来看看,可眼皮好像有千斤重一般,不论她怎么努力,也只能看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脑海中明明一片空白,心却忽然就抽疼得厉害,眼泪抑制不住地往下落,话也不由自主就出了口,“黎轩……你别走,别丢下我……我害怕……”
那人身子一僵,恍惚间,已经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我不走……我哪都不去……不要哭,夕颜……不要再哭了……”带着薄茧的指腹慌乱又小心地拂去她脸上的泪水。
好熟悉的怀抱……
她得到保证,终于止了哭,慢慢安静下来。颤抖的双手环过他的腰身,像年幼时每次撒娇那样,依赖地把小脸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抽噎着如孩童一般喃喃道,“嗯……黎轩哥哥不走,黎轩哥哥陪着夕儿……夕儿最听话……”说完,又枕着他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