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星夜。
皓月当空,众星拱月。
崖底的光滑石壁静静地反射着皓月所传来的光华,淡淡的月光如一张薄被,温柔地盖在崖底一个少年瘦削的身影上。
这个少年,以手当枕,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天上的繁星。
李开,十四岁。
十四岁,是每个人人生之中的一个特别的年龄段。没有幼稚,亦没有一本正经,更加没有对世事的厌倦。
十四岁,充斥着青春、想象、热血与张狂。
李开的一双深邃的眸子仍然望着夜空,他的眸子如夜空一般漆黑、深邃。
没有多少个十四岁的少年能有这样一双眼眸,只因李开这些时日总是孤身一人。
孤身一人受着只能以苦涩的通经培元草进食的苦,孤身一人思考着问题。
这使他的身体越来越消瘦,但他的意志却日益增强。因此,他能忍受许多别人所不能忍受的苦,想到别人所难以想到的问题。
他盯着天上的繁星,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用右手手指在一颗颗闪烁的星星之间连线。
当他的手指连了好几颗星后,他终于连出了一个形状,巨蟹状。
那么天上的星星则聚成了——
巨蟹宫。
夏季,正是巨蟹宫出现的时候。
当李开发现这巨蟹宫之时,一道闪电在脑海中闪过。
他又想到了别人所难以想到的事物:
“巨蟹宫等星宫年年都会在相同的节气时分出现,千百年来,始终不变。必定因为星宫中每一颗星之间都有着一种特殊的力量。正因为这几颗星聚集在一起,形成一定的阵型,成为了一个星宫,才会拥有这种千百年都消逝不去的强大能量,”
“而自己身怀的各门各派的武功,正如一颗颗璀璨的明星,自己虽然得到,但只是散乱的星群。为何不将这些武功精华再取精华,再次熔炼,以自成一家。”
“毕竟,星群的力量,远不及星宫的力量强。”
“自己虽将这些武功招式融会贯通,但也只是一条条河流而已。河流的力量,远远不及百川东注而汇聚而成的溟海力量之强。”
“既然如此,我就将如今的武功招式由星群聚为星宫,汇百川而成溟海。”
想到此处,李开目光转开,不再留恋星空的美丽,抓了一大把通经培元草抱在怀中,再次走进了那第三个狭长、漆黑、寂静的洞穴,准备参透出一种属于自己的技击之法。
闭关,就如此开始了。
……
深秋,天地之间一片火红,花草已开始枯萎。
一些游子异客、文人骚客似乎正为花草之枯而感叹。也不知他们感叹的是花草,还是人?
鲜花绿草,一岁一枯荣。
人呢?
李开在漆黑的山洞中已过了数月,数月之中,一点动静都没有。
但在今天,洞穴的漆黑之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李开双眼的神光。
李开终于睁开了眼,终于走出了这个山洞。
在太阳的照射下,李开的瘦削的一张脸略显苍白,但他的脸上,他的眼中,处处刻画着他兴奋的神色。
显然,经过了数月的闭关,他终于创出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技击之法。
各门各派的武功招式本如星群,现在已被李开聚成了星宫。
各门各派的武功招式本融会贯通为一条条河流,现在李开已将这一条条河流东注入溟海。
因此,他给这一套技击之法起了一个名字——
“星溟玄击!”
李开抬起头,望了望蔚蓝的天空,在心中轻轻地问了自己一句:“该出去了吧?”
去哪?回少林寺,还是到外面的世界?
李开虽拥有一颗佛的慈悲心,但却无成佛的心性。
少林寺寺规森严,诸多约束,而李开却天生不羁,向往自由。
于是,李开选择了外面的世界。
李开再去江箫的坟墓看了看,走到了一处光滑的石壁之前。
他加速运转丹田中的日月,内力迸发手掌之上,手掌瞬间被金白色的天穹真气覆盖。
他并指成刀,往石壁上一划,刀痕已现于石壁之上。
他用脚踏着刀痕,使出“凤翔天”,向上一跃。
当力将尽时,他又在石壁上划出了一道刀痕,另一只脚踏上了新的刀痕,再次跃上。
一划、一跃、一划、一跃……
李开就如此重复着简单而有规律的动作,动作虽枯燥,但李开的心没有一丝不耐,有的只是欢喜与兴奋。
他已感觉到自己离崖底越来越远,离蓝天越来越近。
他耳畔生风,动作越来越熟练,也越来越快。
终于,他看到了崖外的世界!
远处,是一座座青山,青山披着火红的披风,犹如一柄柄火红的长剑,直指云天。
低处,仍是一片火红,草木的枯萎,就如夕阳西下。在消逝之前,总要留下夺目的色彩,感人的光景。
而一泓秋水,宛如一条青龙,蜿蜒盘旋在这片火红之中。
李开看到这一切景物,心胸仿佛一下子宽广了几十倍,心意一动,天穹真气传于脚上,用力向上一跃。
“凤翔天!”
李开跃起了数丈之高,像一支穿云箭一般,没入了滚滚云雾之中。
李开心中正得意之时,忽见远方有一个白点越变越大,似乎正向自己飞来。
李开运足目力,眼中射出了一丝金色的佛光,看清了高速向自己飞来的事物。
“一只白鹤?“
李开忽然童心大起,在空中换了一口气,脚底天穹真气涌出,向那只飞来的白鹤跨过去。
“唳——”
云雾上人影一闪,瞬间出现在白鹤之上。白鹤却不及闪避,被李开坐在了自己的背上,不由发出了一声恼怒的鹤唳。
李开用双手紧紧地抱住了鹤颈,双腿用力地夹着鹤背。
他无意地用目光往白鹤的身上一扫,却发现白鹤的脖颈之上系着一个包袱,包袱中装满了药草。
全是一些罕见的药草。
“碧心幽魂草、静念化浊草、明火纯阳菊……”
“咦?”
李开心中一阵惊疑,目光凝视在另外几棵草上。
“竟然还有毒草!”
“黑血蚀心草、紫血牡丹、断肠百合……”
包袱中还有一些药草李开也从未见过,不知这些是药草还是毒草?
“白鹤的脖颈之上为何会有一大包药草和毒草?”
李开的心中正想着这其中的蹊跷之时。
身下的白鹤发出了一声鹤唳,竟呈直线往高空飞去。
李开见状,双手双脚更加不放松。
白鹤在天空忽上忽下,旋转了好几个圈,却仍然未能把李开甩下,又发出了一声愤怒的鹤唳。
“唳——”
鹤唳之声响彻云霄。
李开被旋转了好几个圈,身上还带着丝丝云气,却并不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反而一阵快意、一股豪气从心中升起,不由得怪叫一声。
这一声怪叫夹着天穹内劲,竟把鹤唳压了下去。
白鹤见状,却再也不翻腾旋转了,只朝着一个方向快速地飞去。
白鹤化为了一条白色的直线,渺千里层云。
少室山李开与少林魔罗释廷一战的山崖上,两个老僧迎风而立。
“开儿走了。”一个长眉老僧注视着李开逐渐远去,化作一颗小黑点,轻叹道。
“想来也是,开儿虽然这些年在少林寺中循规蹈矩,但其实他生性不羁。他有慧根,有佛缘,有佛心,只是没有佛性。他的性格,不适宜参枯禅。所以,当初他掉下山崖时,我并没有去帮他回少林寺。这次他掉落山崖,是他命运的一次转折,也是他对命运的抉择。显然,他选择了外面的世界。”另一位高大的老僧答道。
“那么佛祖当初要师兄你去除他的魔性,而现在他出去之后,在纷乱繁杂的世界中,难免会失足成魔。”
“这倒不用担心,我已将正心佛印传给了他,你也知道,领悟到正心佛印之人,非但要有悟性,而且最重要的是,要有一颗善心。况且,藏经秘阁和大乘涅槃印不是也选择了他么?”
长眉僧人点了点头,道:“开儿的事是不用担心了,可是释廷……”
高大的僧人道:“我们将释廷留在少林寺这么多年,本是为了摸清他的底细。可是他竟忍不住向开儿出手了。而且,那天你即将制服他时,那个救他的蒙面人,功力高深莫测,即使是我们五位师兄弟合力,也未必留得下他。”
长眉老僧听罢,心中一凛,脸色微微一变。
李开耳畔生风,只觉呼呼风响仿佛正要钻破自己的耳膜,双耳阵阵刺痛传入脑中。
李开不得不运起天穹真气,覆盖于自己的双耳之上。
李开不仅耳朵不好受,连眼睛也是如此。
一团团云气犹如棉絮一般,往自己的脸上扑来。凌厉的劲风刮脸生疼,逼迫着脸上的一双眼睛难以睁开。
纵是如此,李开心中的快意却丝毫未消,又是一声怪叫从胸腹之间传开来。
李开耳畔的呼呼风声似乎已不再那么的响,他的眼睛已睁得开,他感觉到白鹤的速度正在变缓。
“白鹤终于快到目的地了么?”李开心想。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需要这罕见的药草和毒草?”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训练出这样一只可以分辨出药草的种类,并把药草采回的白鹤?”
……
一个个问题充斥着李开的心,李开十四岁,正是好奇心极强的时候。
白鹤身形一低,忽然俯冲而下。
李开已看到了下面的景物。
是一个峡谷。李开依稀可以见到峡谷被群山围绕,群山都已披上了夺目的火红色披风,而谷中的花草树木竟然还没有枯萎,仍然散发着勃勃的生机,与天地间的一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峡谷如美人,而峡谷中两间平凡的小屋就如美人痣,为谷中的一切增色不少。
小屋之旁,是一个小水池。水池如镜,仿佛倒映着天地间的一切。
数个念头在李开脑中闪过,白鹤飞行快速,那迷人的峡谷似乎近在咫尺。
李开的一双星目像钉子一般盯在了两件平凡的小屋之上,仿佛要看透小屋一般,看看屋子中的主人是怎么样的。
“唳——”
一声鹤唳再度响起。
白鹤是不是抑制不了自己归家的兴奋,还是要给自己的主人报信?
鹤唳之声已绝,一阵幽香从谷中传来。
丝丝幽香就如顽皮的孩子,无处不钻,钻进了李开的鼻中。
李开也分不清这是何种花,何种草所散发出来的香味。不过幽香诱人,李开不禁连嘴巴都张开来,深深吸了一口。
忽然,李开的脸色一变,脑袋中“嗡”的一声,眼前一黑,身子已经无力,整个人从白鹤身上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