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京城里家家户户都忙着熬浓稠美味的腊八粥,大街上到处都飘着香味儿,年幼的孩童眼巴巴地蹲在灶下等着热滚滚
的腊八粥出锅,而此时的丞相府里,气氛有些凝滞。
“阮大人,景衍对静姝一见倾心,此生只愿有静姝一人,还请大人成全景衍!”景衍恭敬地朝着阮丞相敬礼,在阮丞相复杂的目
光里直直地屈膝跪了下去。
“若大人应允,景衍便立即请冰人上门纳礼问名,只求此生有静姝相伴。”
“你先起来再说。”阮丞相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没有丝毫预兆地梗住了心。
自家闺女儿不过去了趟白帝城,回府之后便整日里春光满面,阮丞相这个亲爹又不瞎,自然知道景衍当时也在白帝城,怕是两
人情投意合浓情蜜意了。
只是,这过程仍旧太快了,让阮丞相一会儿适应不过来。
“想必世子爷也很清楚,皇上对于小女的态度是极为不满的。”阮丞相没有遮遮掩掩的,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丞相府的千金拒绝了两个皇子的亲事,皇上这个亲爹当然心存怨气。
景衍理解地点点头:“大人请放心,皇伯伯处自有景衍解决。”想起那些狼子野心想要染指阮静姝的男人,景衍眸色深深,他不
惧怕任何一个皇子,即便是早就内定了的皇位继承人景承轩。
“再者,恭亲王府虽然如今有皇上庇佑,可这不是长久之计,若静姝真的嫁与世子爷为妻,世子爷又有什么打算?”阮丞相摸了
摸胡子,又抛出一个看似刁难的问题。
“请大人放心,恭亲王府家业颇丰,先父遗留之物,有许多不为外人所知。”景衍深深地看了一眼阮丞相,有些东西,不必明朗
地宣之于口,众人心知肚明便可。
恭亲王遗留之物?可是曾经声名煊赫的暗卫?阮丞相有心要问,却又堪堪住了口,既然景衍并没有说出来,那他也不便细问。
“成亲之后,景衍将出入朝堂,担起恭亲王府的担子,绝不会让静姝受丝毫委屈。”景衍见阮丞相仍旧沉默,便又下了一剂安心
药。
景衍虽然仍旧顶着个世子的头衔,但谁人不知晓恭亲王府将来是要落到他的手里的,作为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兄弟,景衍必定
仍旧是亲王衔不会降爵。
只等龙椅上的人一封圣旨,景衍便能顺理成章地成为大楚的亲王。
“如此,容我再考虑一二。”阮丞相挥了挥手,觉得自己突然明白了当年他迎娶发妻时岳父那一脸愤愤的神情,想必他如今脸上
也是这种神色吧。
一直养子掌心里的宝贝要被别人家的猪给拱走了,怎么想都怎么心塞。
唉!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多嘴牵红线呢!这干得都是什么事儿!
送走了景衍,阮丞相便独自回了松柏院,一个人沉浸房间里自怨自艾。
“玲珑啊,今天有人上门提亲了,是清河的儿子,你还记得吧,当时你走的时候,他还是个走路摇摇摆摆的娃娃。”阮丞相轻轻
抚摸着手中的月岩笔架,一脸怀念之色。
“虽然这孩子在京中的名声算不上好,但我瞧着他是个正直的,静姝嫁给他,总比嫁给轩王好。”阮丞相突然轻笑出声,“你都不
知道咱们静姝在京城里有多吃香,跟瑞郡王退婚之后,轩王又求亲了呢,不过让我给拒绝了,我知道,若是静姝进了皇家,那
些人无论嘴上说的再怎么好,后院里该进什么人都还是会进的。”
“静姝这孩子贴心,平日里照顾得我无微不至的,每日里的饭食更是亲自过问,你若见了她,必定也会喜欢极了的。”说到此处
,阮丞相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哽咽。
不知是为了那个早已经去世的真正的阮静姝,还是如今这个虽不是亲生女却比亲生女还要贴心的女儿。
“小姐……”松柏院外,阮管家看着沉默着站在门外的阮静姝,想要通报却被阮静姝抬手制止了。
“玲珑,若是你还在这世上,为何从不出现看我一眼?若是你已经……已经不在了,为何午夜梦回之际,为夫从未见过你的身影
?”阮丞相的啜泣声传了出来,听得外头听墙角的阮静姝心也跟着酸了起来。
“若你当年没有执意要寻找岳母的踪迹,如今咱们一家三口是不是还如当年一般圆满?”低低的喟叹声传了出来,阮静姝的心不
由得一紧,她爹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为夫余生的心愿,便只剩下静姝平平安安的,再不要像你那般倔强。”屋里的啜泣声渐渐停了下来,阮静姝朝着阮管家使了个
眼色,轻轻地转身离去。
当年的事情已经过了那般久,她原本以为爹爹在这件事里充当的是个什么都不知晓的角色,想必武威将军也是这样认为的,可
是这其中,仿佛另有隐情。
没过几日,恭亲王府的冰人便上门了,乃是礼部侍郎府石夫人,阮静姝手帕交石嘉瑜的亲娘。
丞相府没有当家主母,阮静姝又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这石夫人来了,还得阮丞相亲自接待,一开始的气氛颇为尴尬。
好在石夫人平日里便是个嘴巧的,这也不是她第一回当冰人了,不过三两句话便已经将恭亲王府的诚意说得明明白白,没有刻
意夸大,反倒是直言不讳让阮丞相连连点头。
“王妃不问世事,阮大姑娘嫁过去便是当家主母,不必伺候公婆,又深得世子爷的青睐,大人不必忧心。”石夫人笑得很是温和
,她此次上门也是得了景衍的拜托。
虽不知景衍何时已经与景衍情投意合了,不过京中的传言石夫人早有耳闻,能够促成一对佳偶,她是再乐意不过的。
“既是如此,还请夫人容老臣考虑一番。”阮丞相口风松了松,他实在不善于同后宅妇人打交道,心中虽然对于景衍这副急不可
耐的模样有几分气恼,却终究知道再推脱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