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之后,柳嫂子的儿女便被管家接来了,叫青儿的年轻男人比阮静姝要大上几岁,进了丞相府一直低着头,性子内敛地
很。另一个叫燕儿的姑娘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柳婆子,脸蛋圆圆的,一副讨喜的模样。
“你们便是青儿和燕儿?”阮丞相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心里感慨着年轻的柳青倒是像极了他爹。
柳青微微犹豫了一下方才点头,扯着自己的衣角一副局促的样子,而柳燕则活泼多了,嘴上跟抹了蜜糖似的,阮叔叔阮姐姐地
就叫唤上了。
“静姝,你看着给柳嫂子一家安排个院子。”阮丞相转头看向自家女儿,自打阮静姝换了个芯子之后,这府上便一直是她在打点
,倒也井井有条,比起白姨娘管家的时候更欣欣向荣了。
阮静姝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道:“爹爹看沉香院如何?那地方宽敞,正好容伯母一家三口入住,等过完年之后,再在
外头寻个院子安置。”
最重要的,还是离松柏院够远,松柏院在府东,沉香院在府西,隔着一整个丞相府。毕竟柳婆子是个寡妇,虽然阮丞相看着当
年的情分收留了他们一家三口,可该考虑的事情也该考虑进去,阮静姝可不想阮丞相被人平白地泼脏水。
柳婆子一听有地方住,忙不迭地点头,她可不想再住那地窝子,没门没窗整个儿窝在地下不说,周边都是些流浪汉,整日里担
惊受怕的,如今即便是丞相府让她住下人的房间,她都会高兴地跳起来呢,更别说是独独一个院子了。
“娘,地窝子挺好的。”柳青突然开口,纤细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虽然地窝子比不得丞相府的金窝银窝,但好歹不用这么
没脸没皮地上门打秋风。
“你知道什么东西!那地窝子四处都是京城里的流氓,咱们若不是在破庙里被人给赶了出来,何苦会去那地方?”柳婆子眼见着
自己的亲儿子拆台,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便是想日日夜夜再去码头上做苦工,你也得顾念你妹妹才是!你让燕儿这么一个
如花似玉的大闺女住在那地窝子里,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柳青刚扬起来的头又低垂了下去,嘴角嗫嚅了半晌,终究没有再说些什么。
“娘,你别说哥哥了,哥哥他总是顾念着我的。”燕儿偷偷地觑了一眼阮丞相父女,见自家哥哥被娘亲训得一副没有了骨头的样
子,立马出来打圆场。
阮静姝脸上一直带笑,无论是柳婆子说话还是柳青说话的时候,她就跟在边上看相声似的,这副疏离的模样让柳燕的心里不好
受,总觉得阮静姝一副高不可攀蔑视众人的样子。
又寒暄了几句,阮静姝便亲自带着柳婆子一家三人到了沉香院。
府里的院子里里外外都是打扫干净的,因着年节大扫除的原因,下人们更加卖力地打扫了一遍,看得柳婆子眼睛都发直了。
“侄女儿,这院子真是给我们住的?”柳婆子咽了一口口水,她原来给县官大老爷府上洗过衣服,就那县官大老爷的家,也没有
这个院子气派呢!
“自然是给伯母您一家三口住的。”阮静姝笑意盈盈的,这沉香院倒也不是很大,贵就贵在它是一个二进的院子,柳婆子和柳燕
两人住在最里间,而柳青作为外男则是单独住在沉香院外间。
“这是书房?这些书,这些书都是云来书局出的。”一踏进书房,柳青眼里都要放光了,文静内敛的他声音突然一下子提高了不
少,明显就看得出很激动。
阮静姝不由得侧目,方才听柳婆子说柳青在码头上卖苦力的时候,阮静姝还想着以后给他弄个庄头或者掌柜的当当,谁知柳青
看起来似乎还是读过些书的,连云来书局出的书都认得出来。
“哥哥!以后你不必再去码头上搬那些重物了!你看这里好多书,你也不用每日起早贪黑去云来书局看书了。”柳燕的脸上更是
笑出了一朵花儿,看着阮静姝的眼神也真诚了许多。
“这是燕儿妹妹同伯母住的地方,这几个丫头以后便在这院子里伺候了,伯母若还有其他地方地方需要的,只管让她们来寻我便
是。”阮静姝指了指院子里规规矩矩站着的四个丫鬟,见柳婆子已经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感谢的话才好了,顿时微微一笑离开了
沉香院。
“小姐,奴婢瞧着那柳婆子真是有趣地紧。”才一踏出沉香院的门口,莫忘便忍不住开口了,“咱们这府上可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
可不是嘛,丞相府里本来就住着玄光和无极,如今又来了柳婆子一家三口,今年这年,可要热闹许多了。
“奴婢见她把春香那帕子塞进自己怀里的时候,春香当时的脸色可精彩了。”莫忘捂嘴偷偷笑着,她还没有见过温柔的春香露出
那般模样。
“这话以后可不许说了。”阮静姝突然站定,淡淡地吩咐道:“上门便是客,更何况是当年帮扶过爹爹的旧识。”
莫忘立马住嘴吐了吐舌头,眼见着阮静姝这副模样,她可不敢再乱说什么了,回头还得再敲打敲打下面伺候的人,别让他们觉
得柳婆子一家穷酸就看不起人。
沉香院,送走了阮静姝的柳婆子一家三口终于放松了下来,欢呼雀跃的样子让一旁伺候的丫鬟们忍不住侧目。
“几位姐姐,劳烦你们先下去,咱们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再唤你们。”柳燕刚想说些什么,一回头便见着伺候的丫鬟,顿时便和颜
悦色地吩咐了一句,隐隐已经有使唤人的架势了。
等到丫鬟们撤下了,柳婆子看着柳燕的眼神里隐隐有着赞叹,这才是她的好闺女儿,才刚住了个这么金贵的地方,立马那气派
就上来了,比她这不省心的儿子不知灵光上多少。
“娘,您这回可算是来对了,阮伯伯是真的顾念着当年的旧情要帮衬咱们呢。”柳燕轻轻地摸了摸桌山精致的青花茶盏,一时间
有些舍不得放开。
“那是,也不看你爹当年是怎么帮虎子的。”柳婆子眉头一扬,顿时就有些得瑟起来,眼见着一旁杵着不动橡根木头似的柳青,
顿时心里又哽住了,她怎么就生了个这么个榆木脑袋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