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十日,方才进入江州地界,尚未靠岸,便见着码头上人山人海热闹地很,仿佛在举行什么盛大的仪式。
“难不成他们在祭水神?”莫忘兴奋地踮起脚尖望向远处的码头,看着乌泱泱的人群眼睛笑成了月牙,在船上呆了这么久,好久
没有见到热闹的景象了,可真是快憋坏她了。
阮静姝眯眼看向码头,清楚地看到了有几个戴着官帽的人正看向船的方向。
这哪里是祭神,分明是景衍在静县的行踪暴露之后,江州官场已经摸到底了。
“回船舱。”阮静姝垂下眼眸,幽深的眼神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莲步轻移进了船舱。
船划过水波慢慢行至码头,还未靠岸便听见外头“恭迎世子爷”的声音,果然让阮静姝猜中了,江州的这些老油条,怕是借着这
个机会要给景衍安上一个奢靡的帽子。
可景衍是那么容易令人摆布的人吗?明显不是。
码头上的官员苦等许久,船上也没有回音,不由得让他们又羞又恼。
不过是个世子而已,在朝中连份差事都没有领,若不是得了京里的消息说此次景衍暗中调查江州官场一事,他们才不会来这码
头上吹寒风。
“臣等恭迎景世子!”领头的便是江州刺史薛镇江,此人乃当年朝廷的武状元,却在进入官场之后游刃有余地坐到了江州刺史的
位子,可谓是极会钻研的。
船上仍旧什么动静都没有,只是船尾突然冒出了一张姑娘家的脸,冲着薛镇江浅浅一笑,恍若江南的三月桃花开。
薛镇江扫了一眼小露的笑脸,心中微定,同时对景衍这么不给他面子又生了一分不满的心思。
饶是如此,薛镇江的脸上仍旧是毕恭毕敬的神色,弯腰等着船舱里的人下来。
“刺史大人,船上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站在薛镇江身后的官员悄声提醒,眼看着船上仍旧没有动静,
该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吧?
薛镇江犹疑不定,抬头看向船尾,却再没有见到小露的影子。
“来人,给我上船!”薛镇江大手一挥,一旁的官兵们顿时齐整地踏上大船。
还未拉开舱门,便见着舱门自己打开了,一位白纱蒙面的女子施施然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长得极为标致的丫鬟,随即又冒
出了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看着装束正是护卫的打扮。
“这是做什么?我等不过是来江南做生意,犯了哪门子王法,各位差爷这是打算搜查?”白纱蒙面的女子突然开口,声音清冷亮
丽,在初冬的江南仿佛一阵冷风,吹醒了犹疑不定的薛镇江。
“夫人……姑娘说笑了,下官等人是来此迎接景世子,并非搜船。”薛镇江眼神扫向船舱,却见船舱里空荡荡的,里头的房间门
窗尽开,扫遍了都没有景衍的身影。
“大人说笑了,这船上可没有什么景世子,不信大人尽可搜查。”阮静姝语气突然一厉,道:“不过这船上所带货物大多金贵,若
是各位差爷搜查的时候不小心摔碎了什么东西,我便是告到顺天府尹处也要讨个说法的!”
薛镇江握起的拳头顿时捏紧了,正要说些什么,待看见方才消失不见的小露又从船尾露出了脑袋,拳头立马舒展开来,端着一
副笑脸道:“既是如此,便是本官弄错了,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见谅。”
阮静姝不再说话,在莫失莫忘的搀扶下施施然下了马车,虽然没有明说自己的身份,但周身的气势让江州一众官员不敢小觑。
待阮静姝一行人坐上马车扬长而去,刚刚闹了个乌龙的尴尬场面方才缓和了一丝丝。
“大人,咱们还等景世子的船吗?”不知是哪个小官没有眼色说了一句话,薛镇江反手就甩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大庭广众之下,
那小官却什么反驳的话也不敢说,只捂着瞬间红肿起来了的脸后退一步。
“还等个屁!让他跑了!”看着从船上下来轻轻摇头的小露,薛镇江面色沉得要滴出水来,甩了袖子转身便走,一众留下来的官
员面面相觑,最终带着自己的人马灰溜溜地离开了。
方才还热闹极了的码头,瞬间冷清了许多,唯有船上做事的几个汉子,看着忽然消失不见的小露大惊失色,找了许久都没有找
到小露的踪影,黯然失色之下,船被暂时停靠在码头上,几个汉子分头混入了人群。
银灰色的马车轱辘轧过江州城的路面,轻地像只划过水面的燕子,若是有行家在此,定能看出这外表毫不起眼的马车实则做工
精良。
“小姐,世子爷果然料事如神。”莫忘撩起了车帘的一角打量着江州城的风光,一边嘀咕个不停,方才见到码头上那些官员铁青
的脸色,她差点笑出声来,想给世子爷扣上个奢靡的帽子,下辈子吧!
“不过小姐,您端着商人的身份,那些人竟然也不敢动你,还真是奇怪。”莫忘有些想不通,自古以来便是官比民高,经商更是
被官场上的人看不起,怎么方才那薛刺史竟然轻松地放过了他们?
看着莫忘天真的模样,阮静姝轻笑出声,那些人哪里是不敢动她,分明是知道她的身份,别说她打着经商的幌子,便是打着丐
帮的名头那江州刺史都不会阻拦她下船。
看来景衍所料不错,他们这一路上即便再低调,行踪仍旧泄露出去了,即便在静县之时不伸出援手,以江州这帮官场老油条的
敏锐,还不知会给他使多少绊子。
所以,景衍早在上个码头时便已经带着一拨暗卫下船了,船上只留下了以宫九为首的几个暗卫负责保护阮静姝的安全。
当时小露正忙着东躲西藏不被他们发现送下船,哪里会知道景衍正是打得这个主意。
至于之后的事情,景衍早就和阮静姝交代过了,以他们在岸上快马简装的速度,怕是比行船还要早些到江州城呢。
一进江州城的主街,驾车的宫九便见了早早守候在此的同伴,两厢点头示意之后,不多时便已经到了一座清幽的小院前。
三进的小院同在静县的宅子布局相差无几,只是比起静县的小院,这里明显布置地更为精细。
阮静姝一下马车见着站在宅子门口的人便笑出了声,轻声道:“每到一地便置下宅子,夫君果然有很多银子。”
不知为何,景衍微笑的脸突然抽搐了一下,内心为自己荷包里的银子默哀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