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烟雾升腾,将景衍离开的背影衬得有些缥缈,庆历帝将眼神转向一直沉默着的景承轩,语气又沉了沉:“太子,你也该娶
妻了,朕已经为你选好了几门亲事。”
“儿臣谨遵父皇之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景承轩微微一笑,脸上的表情稳如一潭平静的湖水。
庆历帝满意地点点头,他今日之所以把这两人聚在一起,就是要让太子认清自己和阮静姝的距离。
兄弟妻,也是可欺的?
更别说庆历帝从来就不喜欢阮静姝。
“既然如此,你过来看看朕给你挑的这些姑娘,画像都是下头的府里递上来的,你若是不放心,就亲自去看看。”
景承轩后院里空空荡荡一根草都没有,为此庆历帝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朝中大臣劝谏了许多次,终于让景承轩松口了。
看来,景衍和阮静姝夫妻俩和乐虽然让人觉得碍眼,倒也不是没有用处的。
庆历帝没有注意到,景承轩低头的那一瞬间,眼中流露出来的狠辣。
那不是平日里温和玲珑的太子该有的眼神。
不过也就仅仅一瞬间,景承轩的脸上又是一脸正气,翻开手中的画卷,同庆历帝两人对各府的小姐们品头论足。
自此之后,朝臣们惊奇地发现,以往互掐地厉害恨不得将双方送上断头台的恭亲王世子和太子爷两人竟然摆出了一副井水
不犯河水的模样。
更别说景衍难得上朝一回,每次上朝也只是老神在在地点个名就溜之大吉了。
待到八月桂花飘香之时,阮静姝已有月余没出过府了,每日里的活动不过是吃吃走走。
就这样,全府上下的人都随时待命着,玄光更是搬到了恭亲王府里,府上准备的稳婆更是八个之多,都是景衍找的身家清
白的人。
阮丞相也不避嫌了,下朝之后经常乐颠颠地来恭亲王府蹭饭,虽然吃不到阮静姝亲手做的,可就看一眼阮静姝就足以让他
心里安稳一点。
不过也安稳不了多少,毕竟那肚子大得实在有些吓人,活像怀了多胞胎。
景衍更是直接罢工了,一天到晚守在阮静姝身边,闹得阮静姝哭笑不得。
“衍哥哥,外头桂花正香,你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阮静姝看着景衍盯着她的肚子盯了一上午,被他盯得毛毛的,不由得
岔开了景衍的注意力。
“这孩子,到底是姑娘还是小子?”景衍就纳闷了,玄光每次诊脉都很确定地告诉他是个小子没错,可临近阮静姝临盆之日
,京中不知何时多了许多神秘人,若不是暗卫们防卫地严密,还真会让那些人得手。
一想到在江南的时候让人钻了空子送了那诡异的小泥人,景衍的心里就不踏实,总觉得那背后的人有什么手段能让这肚子
里的孩子由男变女。
虽然听起来很荒唐,可景衍跟阮丞相提这事儿的时候,却得到了对方的肯定。
这背后的人,还真有几分邪性,像是打定了主意要阮静姝生个姑娘一般。
虽然景衍也更喜欢软萌的姑娘,不过一旦涉及到生了姑娘之后阮静姝时时刻刻面临着被掳走的风险,景衍宁愿这一辈子都
只有这么一个小子。
“玄光都说了很多次啦,是个大胖小子。”阮静姝不厌其烦地回答着景衍,觉得他是面对即将降临的小生命有些忐忑了,也
没往深处想。
“小子好,小子皮实,等他出来了,我非得揍他一顿不可,看他把他娘折腾的。”景衍伸手摸了摸阮静姝的肚皮,隔着厚厚
的衣裳都能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不安分。
阮静姝娇嗔地看了景衍一眼,在景衍的搀扶下出了主屋。
院子是一片金灿灿的银杏树,如今合该是银杏初泛黄的时候,也不知景衍从哪儿弄来了这么多银杏树,上头还挂着许多白
果,若不是大着肚子,阮静姝真要体会一番自己爬树摘果子的乐趣才好。
小小的丹桂不过一人高,种在墙边,地上洒了一片金黄,看着甚是喜人,味道也清香地很,平日里在屋里都能闻到若有若
无的桂花味儿。
“景衍,你说,现在接生的话,咱们的孩子生日可不就是在中秋之日。”阮静姝突然停下脚步,抓着景衍的手有些用力,脸
色都有些泛白了。
“现在?”景衍看着阮静姝陡然变了的脸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丝毫感觉不到手臂上的疼痛,脑海里只余下嗡嗡的声音
。
半晌,景衍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好啊。”
“真笨,赶紧把我抱到产房去,要生了。”阮静姝轻轻笑了一下,继而咬紧了牙关,只觉得一股撕裂身体的感觉贯穿了全身
,小腹更是有一种下坠之感,温热的液体更是沿着大腿流到了脚背上。
羊水破了。
景衍一阵风似的将阮静姝抱进了产房,高声喊着莫失莫忘,不多时,产婆们便鱼贯而入。
阵痛不时传来,阮静姝从一开始的忍耐到后来忍耐不住尖叫出声,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嘶哑了,满头大汗地听着产婆的指引
。
景衍紧紧地握着阮静姝的手,眼神既痛苦又怜惜,为阮静姝擦拭干净脸上的汗,在一旁轻声安慰着。
与此同时,恭亲王府内外都防守地严密极了,就连一只蚊子飞过都被劈成了两半,京畿司和九城兵马司的人更是带了许多
的士兵在附近巡逻,也不知是赶巧了还是故意的。
八月十五,夜晚的梆子声响起,眼看着就要踏入子时时分,在经历了整整一天的艰苦奋斗之后,恭亲王府中终于响起了婴
儿嘹亮的啼哭声。
“恭喜世子爷,是个小少爷!”接生的稳婆抱着一个皱巴巴的婴儿到景衍的面前,谁知景衍却僵硬地接了过去,将孩子递到
阮静姝的跟前,献宝似得道:“你看,这是咱们的孩子。”
看着笑得灿烂如同三月阳光一般的景衍,阮静姝心中无比的满足,产后的脱力感一阵阵传来,在景衍的惊呼声中,阮静姝
沉沉地闭上了眼皮。
“世子爷不必惊慌,夫人只是累极睡过去了。”产婆小心翼翼地接过刚出生的宝宝,对着景衍轻声解释。
不是她们想多了,实在是景衍方才的模样,活像是要痛哭出声。
空气凝滞了片刻,景衍状似不经意地抹去眼角的泪水,沉声道:“本世子知道。”
子时的梆子哐哐哐地敲响之时,恭亲王府的府门口高挂了一把小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