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本该是欢庆的年节时分,朝野上下却因为皇上重病愈发沉寂,就连太子也在一片继位的高呼声中本分地做着一个太
子,这让原本心里郁结的皇上多少好受了一些。
“承轩,你,咳咳,你过来。”庆历帝靠在龙椅上,干瘦的身子缩成一团,往日里炯炯有神的眼睛也变得浑浊起来。
偌大的乾坤宫中,唯有皇上和景承轩两人,可景承轩心里清楚,皇上自打病情加重之后,疑心越来越重,明面上看不出有
人,可暗中却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去,去把朕的延年益寿丸拿来。”庆历帝眼窝深陷,说话时有气无力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去了的模样。
延年益寿丸,顾名思义,乃是庆历帝为了追求长生不老暗中请天师炼出来的丹药,红艳艳圆滚滚的一颗,鲜艳的色彩仿佛
淬了。
庆历帝不眨眼地看着景承轩从桌案上拿来延年益寿丸,看着景承轩仍旧沉静的面庞,庆历帝浑浊的眼神忽然闪了闪,大笑
着道:“好!朕果然没看错!你不是个心内藏奸的。”
奈何身体骨子太虚,才说了这么一句话,庆历帝便已经咳嗽地上气不接下气。
在景承轩的伺候下将延年益寿丸服下之后,庆历帝这才感觉自己的精神头好了很多,像是枯木逢春一般忽然有了无穷的活
力。
他拍着景承轩的手背,沉沉地说道:“待朕病好了,便下诏将这皇位传与你,这大楚的龙椅,只有你来坐朕才安心。”
景承轩微微一笑,将庆历帝背后的软枕扶正,嘴角珉起有些严肃:“只要父皇身子骨康健,这大楚的江山还等着父皇您来将
老祖宗的基业发扬光大。”
悦耳的话总是能让人心情愉快的,庆历帝沟壑纵横的脸上顿时浮现了微笑,他这么多儿子里,也只有太子能来伺候才让他
安心。
太子这人,心正!
景承轩微微一笑,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如同往常一样拿了折子来念给庆历帝听,然后依着庆历帝的意思一一批复。
半晌,服用了延年益寿丸的庆历帝分明感受到自己方才还精力充沛的身子又疲乏了下来,目中顿时浮起一丝恼怒之色,这
群没用的道士,称他们一声天师也就罢了,研制出来的药真是越发不中用了,这次才让他撑了不过一个时辰!
“承轩,忙活了这么久,你先回去休息。”庆历帝摆了摆手,景承轩低着头应了,眼角余光却瞄到了庆历帝抬手之际微微颤
抖的指尖。
一瞬间,景承轩的嘴角勾起了个诡谲的笑,刹那之间便隐退消失不见。
景承轩刚欲转身离去,背后却传来庆历帝状似无意地提醒:“景衍那小子如今真是出息了,不来宫里看朕也就罢了,恭亲王
府更是跟个铁桶似的,真是成了妻管严了。”
刹那间,景承轩的眼眸中爆发出浓烈的杀意,衣袖下的手握成了拳头,只是下一秒,他转过身来又是一派正气凛然的模样
,低眉顺眼朝着庆历帝躬了躬身,沉声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再有两月便是儿臣的婚期,到时定不会然后院的女人捆住儿臣
的手脚。”
庆历帝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放了景承轩离开。
同一时间,恭亲王府的景衍正阴沉着脸看着摇篮里的小肉团子,自打孩子出生以后,景衍便越发觉得自己失宠了。
阮静姝如今整日围着小景懿转不说,就连景衍亲口要求她下厨做一餐爱的膳食都没有听到耳里去,而每逢景衍意动之时,
景懿小团子总会张开了嗓子哭吼,弹无虚发,致使景衍已经数月不识肉味。
加上阮静姝怀孕的几个月,景衍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废了,手上的茧子也越来越厚了。
景懿小团子可不知道他爹怨念深重,他穿着跟个球似的,白嫩的脸上肥嘟嘟的,一双漆黑的大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看到
抱着自己的人是景衍,顿时嘴角一瘪就嚎出声来,眼泪花花不要钱似的流,哭得甚是伤心,就连一旁小憩的阮静姝都醒了。
“怎么了,你又捏他脸蛋了?”阮静姝披上外裳起身将小团子接过来,看着襁褓里的人哭得满脸泪珠子的可怜模样,一边轻
声哄着一边拿眼瞪景衍。
景衍真是好生无奈,他不过捏了几次脸蛋瓜子罢了,下手轻地很,偏生这瓜娃子就跟天生是他的对头一样,一见着他就哭
,以致于后来他天天背黑锅,真是个小没良心的家伙。
“臭小子,又让老子背黑锅。”景衍轻哼了一声,嘴上虽然抱怨着小团子老是坑爹,身体却很诚实地合抱住了阮静姝,将她
们母子二人团在一起。
景懿小团子一到了阮静姝的怀里便安静了下来,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吐着泡泡玩儿。
也许是因为在阮静姝的怀里,见着景衍凑过来的时候竟然没哭,只是眼睛仍旧湿漉漉的,长长的眼睫毛上满是泪水,看着
有些小可怜的模样。
“母妃昨日让檀香送了些小衣服过来。”阮静姝顿了一顿,眼神却看向景衍。
在外头看来,恭亲王妃着实是冷心冷情,对于景衍这个儿子不管不顾也就罢了,就连如今出生的孙儿也极少见面,仍旧窝
在自己的小院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有阮静姝满月之时才不得已出来应酬一下,就这样,还摆着高冷的神色。
可阮静姝和景衍心里都明白,恭亲王妃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至于这苦衷到底是什么,他们都选择了没有挑破。
小院里送来的小衣裳都是喜庆的大红色,上面绣着小小的老虎,盖因景懿小团子正是虎年出生,里面则是透气性极好的细
棉,缝合的线头都藏在了外面,保证小团子穿着这衣裳不会被磨到娇嫩的肌肤。
穿上红艳艳绣着老虎的喜庆衣裳,再戴上虎头帽穿上虎头鞋,一只还不会爬的小老虎就出现了。
景衍看着尺寸刚刚好的小衣裳,忽然想到自己小时候穿的衣裳,他以前从未追究过这个问题,可如今细细一看,他所穿的
衣裳,竟然同小团子身上的衣裳针法一模一样。
“这是檀香亲手做的?”景衍扫了一眼莫忘,在这府中,若论小门小道的消息谁知道地最清楚,非莫忘莫属了。
“奴婢敢肯定,这个不是檀香姐姐做的。”莫忘看着小团子软嫩的小脸,真想伸手摸上两把。
她前些日子还同檀香一起绣过荷包呢,真不是檀香做的。
可恭亲王妃住的小院里,除了檀香外并没有什么人伺候。
小衣裳到底是谁做的,答案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