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元年,先帝停灵四十九天发丧,举国上下守孝一年,不得婚嫁,不得喧哗,实则暗地里已有许多人阳奉阴违,光看热闹的
上元节便知道了,虽然姑娘们没有着红穿绿,脸上的笑容也收敛着,可还是照样出来浪啊。
看着小团子一天天长大,阮静姝无比享受这段吃吃喝喝逗包子的美好亲子时光,偶尔阮丞相玄光等人会上门蹭饭,每月半
时姬隆会将账册送到府里,阮静姝简单地翻看一下,然后便让莫失莫忘处理去了,真是偷得浮生日日闲。
为先帝守孝的第一年,京中平静地很,就连朝堂之上的相互攻讦都少了许多,许是被年初建武帝的大手笔吓破了胆,谁知
道一向以仁厚著称的太子殿下上位之后手段这么雷厉风行呢?
不过现下也来不及后悔了,只能默默地将事情做好,将户部欠的银子赶紧还了,约束自家子弟规矩一些。
一时间,京中竟然呈现出一种盛世繁华平和喜乐的景象来。
“小团子周岁宴就不大办了,请岳父和外祖一家过来便是。”眼看着景懿小团子的周岁宴即将来临,可先帝新丧,大面上的
事情还是得过得去的,景衍还是吩咐了阮静姝一句。
“知道了,不会让景御史为难的。”阮静姝嗤笑出声,景衍如今又回了御史台,每日里和一些老头子在御史台打打嘴炮倒也
清闲地很,朝中此时也没有冒头让人参的傻愣子。
“倒省心了许多。”阮静姝轻叹一声,看着景衍眸中一闪而逝的黯然,只装作不知笑眯眯地转移了话题,同他说起了小团子
昨日睡觉时放了一个屁把自己吓哭了的事情来,逗得两人忍俊不禁。
对于庆历帝,景衍的情感无疑是复杂的,庆历帝对于景衍可以说是比自家儿子还要宠溺,京中小霸王的名头也是庆历帝放
纵的结果。
可偏偏是这样,景衍却在暗中给庆历帝做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与此同时,庆历帝的宠溺,何尝不是一种捧杀。
更加之坊间一直有景衍是庆历帝亲生子的流言,其中种种晦暗不明,就连阮静姝都不确定这消息的可靠性,可看着恭亲王
妃对景衍的态度,阮静姝的心忽然偏向了某种可能性。
不过说到底,无论景衍怎么样,都是她的景衍啊,自打庆历帝去世后,阮静姝从未在景衍的面前刻意提起这事儿,看着景
衍一日日去御史台点卯即回,心里哪能不心酸他的才能被埋没。
只是景承轩在位,景衍过去的那些事情不知景承轩知晓多少,说到底,景衍暗中做的事情都是皇上吩咐的,或多或少损害
到了当时还是太子的景承轩的利益。
“放心,他不敢动我。”像是看出了阮静姝眸中的担忧,景衍轻笑着将阮静姝揽进怀里,轻声道:“无论如何,我定会护你们
周全。”
阮静姝却轻轻皱眉,听着景衍这意思,好似拿捏住了景承轩的把柄似的,可是景承轩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哪有什么把柄可
言?除非……
“他是不是用了罂粟?”阮静姝心中微沉,心中某种可怕猜想正在生根发芽。
景衍没有出声,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阮静姝按住“噗通噗通”跳的飞快的小心脏,只觉得有些天旋地转,她想起在江南之时,佳肴楼中罂粟现身,当时她为了警
示查案的人,特意说明罂粟的危害性,谁知道却成了景承轩弑父的手段!
“景衍,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不该,不该告诉他们罂粟这东西的。”阮静姝脸色苍白,自欺欺人地想着若是她不提出这东西
的危害性,也许时至今日罂粟仍旧只是餐桌上的一种调味品罢了,最多让人吃了上瘾,却不会成为让人至死的毒物。
况且景承轩祸害的那人,是大楚至高无上的皇权集中者,更是待景衍如同亲生父亲一样的人,他纵然有千般不是,可景衍
对他还是有真情实感的,人心都是肉长的。
可如今,景承轩杀人的刀是她给磨快了的,甚至是她将刀递给景承轩的,虽是景承轩下的手,她又何尝不是帮凶?
“你没错,错的是他。”景衍用力地抱紧了阮静姝,他不怪她,罂粟这东西就是个祸害,既然知道了大楚疆域上有这么个东
西,自然是要灭绝地好。
毒物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
阮静姝抬眸,刹那间仿佛见着景衍眼眶里有泪光闪烁,怔愣后才发现方才好似是自己的错觉。
她不知道景衍说的“他”指的是谁,可总归,这件事情让景衍心里不好受了,也如同一根刺卡在了阮静姝的喉咙里。
良久,两人相拥而立,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小团子哼哼唧唧的声音响起,景衍这才松了手,抬手抚上阮静姝额前的碎发,
安慰道:“逝者已矣,别担心了,将来的事,有我在。”
不知为何,阮静姝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如同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忽然分流汇入了绵绵小溪中,叮叮咚咚尽是悦耳的欢
乐颂。
弯腰抱起小团子,如今一岁的小团子已经长了许多,将近二十斤的重量让阮静姝抱久了有些手酸。
“凉,凉!”小团子挥舞着小手,被阮静姝抱起来的时候高兴得手舞足蹈的,还将自己肥嘟嘟的小脸凑在阮静姝的脸上蹭啊
蹭,软绵绵的触感沾上来,阮静姝顿时什么都忘了,眼里心里只有小团子这个大宝贝。
“臭小子,叫爹!”眼见着自家夫人顿时就不关注自己了,景衍的心里松了一口气,转而露出了一副吃醋的表情来,抬手就
捏了捏小团子肥肥的小脸蛋。
谁知小团子见着景衍就将头一扭,小包子脸皱成了一团,瘪着嘴嘟囔着道:“臭!臭!”
“哈哈哈!让你老是说他的尿布臭!”阮静姝失笑,用鼻尖蹭了蹭小团子的小肥脸,获得小团子湿漉漉吧嗒吧嗒香吻两枚,
简直让一旁的景衍都看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