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昭华伸出小胖手将红艳艳的草莓塞进嘴里,面上却一点儿都不开心,娘亲怎么还睡着不醒,连爹爹也不来哄她,昭华
郡主幼小的心灵第一次觉得受到了冷落。
“天合院里可有消息了?”老王妃看着昭华乖巧地自己在一旁吃草莓,心里不禁叹了一口气,如今的小年轻她真是越发看不
懂了,这好好地过日子,怎么儿媳妇突然就睡一整天不醒了,偏生儿子还守着一步都不肯离开,活像怕失去重要的人一样,那
表情看得她心里都疼。
“莫失姑娘方才已经送信过来了,王妃如今已经醒了,正同王爷一起用膳。”檀香笑着将昭华面前的小碟子给移开,这草莓
虽好,孩子吃多了怕闹肚子,吃上三四个便已经足够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王妃抱起气鼓鼓的昭华,亲了一下她软嫩的脸颊,逗弄了许久,终究什么也没说。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她如今年纪也大了,越发力不从心,年轻人的事儿,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呀,
含饴弄孙便是极大的福分了。
用过膳后,阮静姝从小院里接了昭华回了主院,却见景衍跟个跟屁虫似的三步不离她。
“你干什么呢?不是还有事要出门吗?”别当她没听见,传旨的太监嗓门大着,让景衍进宫一趟呢,阮静姝估摸着,伊芙既
然已经住进了宫里,皇上也差不多是时候给她定下名分了,叫景衍进宫,怕是商量着走个过场。
景衍沉默,摆明了不想进宫,倔脾气一上头还真是怎么劝都劝不了,阮静姝无法,又不能眼巴巴看着景衍抗旨,最后只能
向宫里递了牌子,与景衍一同进宫。
递的是李妃的牌子,思来想去,如今后宫一众宫妃,阮静姝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李红袖。
“怎么想起来看本宫了?怕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李红袖随意地扒拉着手中的香珠,小小的银球雕工精致,对半打开便
将可将熏香放进去,挂在衣裳上做配饰也是极为精巧,倒是个不错的玩意儿,就是上头琳琅阁的印记都隐藏地极好,非得翻个
个儿在底部才能看到。
阮静姝抿了一口清茶,不理会李红袖话语里的轻讽,只道:“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趟草原,想必你也知道。”
李红袖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随即眼眸中染上了晦暗不明的神色,这事儿后宫谁不知道,新来的那位还是跟着恭亲王的队
伍进京的呢,她远远地看过一次,一见就不是什么好打发的硬茬。
屋中静默半晌,阮静姝老神在在地喝茶,最终还是李红袖沉不住气发问:“莫非恭亲王妃是来提前给我透底的?”她可不觉
得自己和阮静姝有什么过硬的交情。
“李妃娘娘如今身居高位,在后宫一枝独秀,可是这宫中,若是突然多了草原来的贵妃,并且这贵妃所谋不小呢?”阮静姝
神色浅淡,说出来的话却让李红袖心头震撼。
贵妃!怎么可能会是贵妃,任她伊芙是喀可部落送来联姻的,却仍旧是草原平民,如何能做到贵妃一位,李红袖虽然心里
早就有了猜测,却也只以为伊芙最多也不过是个与她平起平坐的妃位罢了。
“此事可当真?”李红袖眼眸中带着怀疑,恭亲王府向来是坚定的保皇党,更何况如今皇上尚无子嗣,按理说阮静姝该不会
急巴巴地站队才是,她送这消息给自己,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想必不日这旨意便要下来了。”阮静姝对于后宫宫妃的争斗实则没有什么感觉,她们再怎么斗,都波及不到恭亲王府,可
伊玛公主那日所透露的事情,让阮静姝不得不提前做好防备,伊芙既然是向往权势的小人,难保她上位之后不会在景承轩身边
吹枕头风,恭亲王府在草原上不待见她,可是将她给得罪干净了。
李红袖见阮静姝并没有说出原因的意思,倒也没有再追问,只是这事儿确实让她心神荡漾。
“为何单单告诉本宫?因为本宫如今是后宫位份最高的妃子?还是因为本宫同王妃的‘好姐姐’也不对盘?”
为何告诉她?无非是借刀杀人呗,阮静姝轻笑一声,眼波流转:“因为李妃娘娘这把刀够利,也不会对准自家人的方向。”
言下之意,是笃定了李红袖同伊芙今后必定势不两立,还一点儿也不担心李红袖和伊芙联合起来来对付恭亲王府。
“世人都说恭亲王妃温婉敦厚,却又是经世济邦之才,如今看来,恭亲王妃屈为一府王妃,还真是有些浪费了。”李红袖嘴
角勾起嘲讽一笑,只许阮静姝将她作为刺向伊芙的一把刀,不许她这把刀不开心了?她可不是什么傻子,就阮静姝这态度,伊
芙在草原上定是得罪了恭亲王府,怕不是曾经也缠过景衍吧?
阮静姝眼神一厉,却又轻笑一声,语气凉凉地道:“李妃娘娘这话还是莫乱说的好,须知祸从口出,这宫里头,人人都有自
己的心思。”说着,阮静姝的眼神便射向了在门口候着的大宫女兰芝,真当她是瞎子呢,这兰芝竖着耳朵也不知听了多少。
顺着阮静姝的眼神,李红袖目光陡然一缩,怎么会是兰芝?她是谁的人?长久以来她都把兰芝当成自己的心腹,今日若不
是阮静姝提醒,她是再怎么也怀疑不到兰芝的身上,莫非,是阮静姝挑拨离间?
伸手蘸了点茶水,阮静姝在桌面上写了个“皇”字,水迹没一会儿便消失殆尽,李红袖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直到目送着阮
静姝出门之后,她才无力地坐了下来。
“娘娘,奴婢瞧着恭亲王妃往宫外走去,怕是想着同恭亲王一同出宫,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兰芝仍旧笑靥如花,李
红袖却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若阮静姝说的都是真的,那皇上对后宫的掌控,已经到了什么地步?还有阮静姝,她
这么直白地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真的是说给自己听,而不是故意透露让皇上知道恭亲王府的态度吗?
思绪纷乱如同一只被猫挠得乱糟糟的毛线球,李红袖不禁苦笑,无怪乎老人们常说咬人的狗不叫,别看阮静姝平日里跟在
恭亲王身边好似已经放下了生意上的事情撒手不管了,可人家一使起心眼来,她真是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