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刘姨娘这么说,张御史和张夫人顿时蹙眉,张御史问道:“哪只手镯?如果不是太贵重我再给你买一只。”
“是我们当初的定情之物呢!”
“可是那只血玉手镯?”
“是呢!到哪里去了呢?”
“夫人,妳让下人一块儿帮忙找吧!毕竟是在妳庄上不见的……”张御史说完便大声让外头的仆妇进到正屋,寻找消失的镯子。
张御史和刘姨娘在一旁演戏,还分神出声指挥,张夫人冷眼看着眼前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演得正开心,示意张双儿赶紧把手镯退下来。
但是张双儿的动作还是太慢了,刘姨娘‘咦’了一声,众人的目光都望向刘姨娘,又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张双儿。
“大小姐,妳何处得的手镯?”刘姨娘问。
张夫人冷笑道:“哼!刘姨娘好记性!这不是妳方才给双儿的吗?”
“姐姐别说笑了!这可是老爷送给妹妹的礼物,妹妹怎么会给大小姐呢?要给也是给婷儿,大小姐如果缺首饰可以和姐姐拿啊!就算姐姐首饰不多,也不能用偷的嘛!”
张夫人听了恨得直咬牙,刘姨娘说了这么一段,一是炫耀她和老爷才是情投意合,二是说她所出的张巧婷才是老爷名正言顺的女儿,三是说张夫人和张双儿穷苦,但是却没志气,竟让孩子行偷窃的行为。
张夫人想,刘姨娘这一踩自己、二踩双儿,三踩母女,最终目的是拿双儿威胁自己吗?难不成要抓一个年幼的孩子去官衙?不对,张进台那么爱面子的人,张双儿的事,他硬是瞒了七年,没道理现在掀出来。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高嬷嬷也在推想,嘲笑了两个主子,不就是嘲笑了一整个丰延田庄?刘姨娘倒是好算计,一杆子就把一船人给打了!莫不是要离间田庄下人与主子的关系?
“何况,有人见我把镯子给大小姐吗?”刘姨娘问出最后一句话,张双儿的身躯明显地颤抖着。
张夫人气恼,道:“你们挥退下人,不就是因为这样才没有人证了吗?”
“唷!姐姐说什么呢!老爷可是三品御史,是最好的见证人!老爷,请您说说,方才婢妾可有给大小姐手镯?”刘姨娘对张夫人说话的语气里满是戏虐,对张御史却又是极为柔媚。
张御史坐在那喝茶,连眼皮也没抬一下,说:“我没瞧见,如果有,又是为何而给?”
张夫人对眼前的男人早已没了心思,只觉得自己真蠢,还以为他不会睁眼说瞎话的,不过看来是她傻了,她咬牙说道:“妹妹方才说是见面礼。”
“为何要给一个野种见面礼?画儿莫不是疯了?”张御史的话,一字一句地打在张双儿、张夫人和一众人等的脸上。
野种?老爷方才说的是……野种?小姐?
张夫人身形一晃,颤抖着说:“老爷,双儿是你的孩子,不是什么野种!她是你的嫡长女啊!”
“我只有庶长女,没有嫡长女。夫人不会是忘了吧!当初夫人可是因为小产才搬来这儿休养的!哪来的孩子?”张御史微笑地看着张夫人。
“老爷!”张夫人惊呼一声,她知道田庄里的下人都是附近的农家子,对她和女儿的来历从来不知,他们只知道,这对母女是从炎京里搬来休养,哪里知道其中的是非曲直。
而今日突然间来了个老爷和姨娘,一会儿说双儿偷东西,一会儿又说双儿是野种,到时,下人之间传起谣言可怎么办?虽然人人都明白谣言止于智者的道理,但捕风捉影向来是人心的劣根啊!
一旁的刘姨娘听到‘庶长女’心里悲喜交加,至少老爷认了她的婷儿是唯一的女儿,但是那庶出的名头还在,而眼前的张夫人一副永不妥协的样子,她得想想法子让一切容易些……
“对于你这种红杏出墙的女人,我没给妳写休书就已经不错了!你自己看着办,是要让画儿成为平妻,还是让出正妻之位,然后被浸猪笼,要知道,与人苟且生下的孩子是要被没入贱籍的,到时候若是再加上行窃……”张御史云淡风轻地说着。
张夫人听了之后只觉得眼前的人甚是狠毒,若是让那女人成为平妻,清儿的处境就危险了,他会成为他们第一个要除的绊脚石,那清儿回来之后该如何?
但若是让出正妻之位,自己死就算了,还连累了清儿和双儿,尤其是双儿,没有一个公允的人能证明她的身世!双儿又该怎么办?
张夫人彷徨无助,终是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夫人!”
“姐姐!”
“娘!”
此时张夫人的卧室里,一个农家装扮的小女孩急着要冲出房门,却被一旁的丫鬟死死拉住,那丫鬟低声道:“姑娘现在不能出去!夫人这是装晕的,夫人说过了她一晕,婢子就带姑娘走!”
“可是怎么走?这又没路!”
“夫人床边的墙壁上有密道,婢子带您走,再不走,一会儿人都进来了!”那丫鬟拉着农家姑娘爬过张夫人的床,掀开了靠墙壁的布帘子,露出一道暗门,她熟练地推开了门,让小姑娘先进去,然后她自己拉好布帘,也走进密道,关上了暗门。
没多久,高嬷嬷和聘菊扶着张夫人进房,身后跟着张御史和刘姨娘,他们不是不想走,而是不能走,若是让外人认为,他们为了逼张夫人扶刘姨娘为平妻,把张夫人给逼昏了,还甩手就走,那可落不得什么好,他们得等到张夫人醒了才能走。
张双儿跟在众人身后,眼神扫过房里每个人,接着连忙奔到张夫人身边呜呜低泣,不断唤着:“娘,你醒醒,快醒醒……”
没一会儿,大夫来了,他替张夫人扶了脉,对高嬷嬷说道:“嬷嬷放心,夫人只是受了惊吓昏过去了,一会儿老夫开一个安神方子让夫人服用即可,不过夫人身上有旧疾,所以等夫人醒了,老夫再给夫人号一次脉,若是无事,就可以放心了。”
大夫说完,就被聘菊领下去开方子了,大夫从头到尾都没瞥张御史他们一眼,但是张御史总觉得,那老大夫的话里是在针对他和刘姨娘。
“不知老爷是否等夫人醒了再离开?”高嬷嬷出声问道,张御史知道张夫人是因为自己昏倒的,若他就这么弃之不顾,好像说不过去,就应下了。
刘姨娘一听就有些不高兴,但仍装作担心道:“也好,咱们就在外头等着,姐姐醒了再告诉我们。”说着便和张御史跟在高嬷嬷身后走到外室,房里只留下张双儿。
且不说刘姨娘有多不甘愿,就说那对在密道里拐来拐去的小人儿,终于走到了一扇门前,门后透着光,那农家姑娘想,没想到丰延田庄竟然有通向外面的密道!
待那小丫鬟一开门,他们发现眼前满是杂草,高度都已经超过一个成年人的身高了,那小丫鬟先拨开杂草走出去,四处观望了一阵,确定安全了才回头接农家姑娘出来。
等那农家姑娘一走出杂草堆,便发现,原来她们已经在田庄的侧围墙外了,而他们走的那扇门正是开在侧围墙上的,只是这里长年无人行走,而且再往后走就要进到田庄旁的树林了,所以荒烟蔓草的也无人来清理,就让杂草把那扇门给遮了个殷实。
此时,那丫鬟带着小姑娘往前走了几步路,就见一辆马车正停在她们眼前,小丫鬟二话不说就把农家姑娘推上车,随后也一起钻入马车,农家姑娘看那丫鬟眼神肃穆,也不再开口,只是沉默着,她知道她们这是在等张夫人。
没过多久,远方传来马蹄声,並且高速接进,两个小丫头紧张的抱在一起,当马蹄声在马车一旁停下时,她们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儿。
突然马车的窗帘被猛然掀了起来,两个小姑娘吓了一跳,连忙捂住了嘴巴。
窗外是一个中年男子,他似乎也被车内的人吓了一跳,对着那农家姑娘试探地问:“双儿?娟儿?”
待那农家姑娘看清来人后,低声惊叫:“大舅父!”
而那小丫鬟则松了口气道:“大舅老爷总算来了,现在就等夫人、聘菊姐姐和月儿了……”
大舅父刘仲远道:“我知道了。”
正屋,外室。
才刚从内室出来,刘姨娘就越想越不爽快,总觉得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若是那女人不醒,他们不就要在这用晚饭,甚至过夜了吗?
一想到要在这过夜她就烦燥,所以,她又娇揉的走到张御史面前道:“老爷,咱们留个人在这看着姐姐吧!婢妾身体不舒服,不如把红叶留下来吧!红叶以前也伺候过姐姐,应该比较顺手,至于平妻的事儿也跑不了,咱们之后再来……”
张御史听着也是个理儿,就又让高嬷嬷跟他进入内室,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张夫人,就对高嬷嬷道:“夫人醒了告诉夫人一声,我三日后再来。”说完甩袖就走,留高嬷嬷和张双儿面面相觑。
张夫人才要张开眼睛,又听到有人进来,只好又闭上眼,进来的是刘姨娘,她身后跟着的是张夫人过去的二等丫鬟红叶,高嬷嬷见礼后一抬头就见到红叶,简直不敢相信她的眼睛,红叶竟然是刘姨娘的人!
“高嬷嬷,红叶妳也是认识的,她现在在我院里做事,我留她下来给夫人使唤。”刘姨娘高傲地说完,转身就要走。
张双儿连忙起身,却却地唤道:“姨娘,这个还妳。”说完就要把手上的镯子退下来还给刘姨娘。
刘姨娘嘲讽地冷笑道:“不用了,既然妳那么喜欢就给妳呗!啧啧啧!怎么看怎么寒酸呀!连一点自尊心也没有,父亲和姨娘的定情之物也要偷,哼!看来你娘也是个没脸没皮的,才会教出妳这不知羞耻的孩子!呵呵!”说完呵呵笑着出门了。
另一头,还在等张夫人出来的众人心里备感焦急,此时,只见一人影从小门跑出,刘仲远赶紧上前询问,又匆匆来到马车旁道:“双儿,你娘真的昏过去了!高嬷嬷要我们赶紧先走,张御史他们的马也要走了,若是让他们看见,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张双儿失声道:“那我娘要怎么办?不行!我要等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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