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郁清是个极有效率之人,三日后,便让人送了帖子来,邀请刘府众兄弟姐妹于后日上崇恩寺游玩,回程在丰延田庄住上一晚。
此时三夫人王氏在佳人院陪着许氏闲聊,而刘子正、刘子宣刚从府外归来,都到了佳人院请安。
刘子正那日恰巧休沐,又是个人来疯的,第一个就应了下来,而刘子宣那日没有休沐,故没办法去。
许氏遣人问了二房的两个孩子,刘琦恰巧今儿小日子来,后日是不能进寺庙的,而刘子渊则那是已经有约,两人都能不去。
许氏回头看向刘媛,却见她嘟着嘴,眼神流露出哀求,抓着许氏的手轻轻摇着,小声撒娇道:“母亲,我想去。”
许氏自然猜得到张郁清和刘媛此行目的是要找聘菊,她没道理拦着,但盂兰盆节那日的意外已让许氏有了阴影。
刘媛看出她的担忧,便说:“不然我多带几个护院,把树影河影都带上。”
许氏正犹豫着,刘子宣便开口道:“清表弟的帖子上说了,他也请了几个护院,如今出门的人减少,想来保护会更完善些,娘,您且让媛媛去吧!”
刘媛见刘子宣帮忙说话,连忙又晃道:“好嘛!”
“大伯母放心,我会负责保护媛媛的。”此时,刘子正突然说道,众人无不大笑。
“你这孩子别给你清表哥添乱就不错了!多大年纪了还这般没定性。”王氏嗔笑道,又转头对许氏道:“妳就让媛媛去吧!上次她没去成心里该有多失望,这次这么多人护着,不会有事的。”
许氏最终还是答应了,本想让护院跟着去,但等回消息给张郁清的人回来时,竟又带回了一张‘配置图’,上面具体描述了会有多少人,以什么样的形式护在马车周围,遇到危急情况时又会如何变换队形救出刘媛,直让许氏看得眼花,横竖人数是够多了,她便不再插手了。
刘媛听到此事时不禁感叹,张郁清果然不愧是军师,连阵法都使出来了,虽说用于此处未免大材小用,但也不失为一种方法,这不,把许氏唬得一愣一愣的。
这天一早,待刘媛来到二门处时,刘子正已经在那等着了,于是她赶紧上了马车。
马车出了相府就与张郁清派来的人会合,林嬷嬷拿着那张‘配置图’核对了一下人数,果真一个也不少,便安心回佳人院回话。
崇恩寺山脚下,张郁清在马背上向远处眺望,便看到一队人马缓慢行来,前头还有人驾马快速奔来,此人正是刘子正。
刘子正大老远便看见张郁清端坐马上英姿飒爽,回头交代了几句,便打马朝张郁清奔去,心里欢腾,边跑马,边大喊道:“大表兄!”
等马车在山脚停下后,刘媛便扶着央儿的手缓缓下了马车,后面还跟着二影,张郁清笑了笑道:“媛媛,这人情咱们非还不可了。”说罢,示意她看一下随行于马车旁的护院。
刘媛看了一眼却是愣住了,在马车前头担任主要护卫的竟是炎之凛身边的暗卫墨田,而其后跟着的人貌似有一两个在马车意外后见过。
刘媛一脸疑惑地看着张郁清,张郁清只道:“人手是借的,配置图是我绘的。”
于是,刘媛又一脸狐疑地看向墨田,墨田感觉到刘媛的目光,突然就想到张家二少爷那日的遭遇,便打了个冷颤,恭敬地对刘媛道:“主子吩咐,今日听命于张军师。”
刘媛见他突然挺直了腰杆,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有些好笑,只说:“你是墨田吧!我只是想知道后面那些都是你们的人吗?”
“他们是谁的人?”刘子正在一旁听着有些不明白,不都是张郁清请的护院?还分谁的人不成?
张郁清笑了笑,也不隐瞒:“他们是我跟炎世子借的人。”
“炎世子借的?大表兄跟炎世子感情真好!”刘子正叹道,虽知道炎之凛与张郁清是在战场上的好伙伴,但炎之凛竟愿意出借自己的侍卫,两人到底是要好到什么地步?
此时墨田回道:“刘小姐放心,全是我底下的人。”
刘媛讶然,回头瞪了一眼张郁清,道:“大哥,你也太懒了吧!连个子儿都没出?”
张郁清苦笑,谁说他连个子儿都没出?他早花钱请了护院,但炎之凛却非要试试他们的功夫,结果对方被打得鼻青脸肿根本做不了护院的工作,害他花了银子请人,还得再花钱请万燕帮着疗伤。
张郁清只好无奈道:“其实人是他硬塞的。”
刘子正瞠目结舌,硬塞的?那这是炎世子的意思?
这时又听刘媛道:“那今日便麻烦你们了,墨田。”说完,便钻进备在一旁登山用的轿子。
刘子正听了刘媛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故也放下不提,骑着马一起上山去了。
众人到时,聘菊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到张郁清时,她难掩激动,这是聘菊多年来第一次见他,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蓄着双泪眼站在那儿,而张郁清似是没见到那双泪眼,上前唤道:“聘菊姐。”
等到刘媛下了马车便见到这样一幅情景,她笑了笑,便飞奔上前抓住聘菊的手,亲昵地喊着:“聘菊姐姐!”
聘菊被刘媛这么一叫眼泪夺眶而出,失声唤道:“大少爷!”
刘子正在一旁看了鼻头一阵泛酸,偏开了头。
刘媛见聘菊如此,便嘟着嘴道:“聘菊姐姐怎么只叫哥呢?”
“大小姐。”聘菊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小声唤道:“大小姐,听说上次来时出了意外,没受伤吧?”
刘媛笑道:“没受伤,咱们也别在这说话了,进去吧!”说罢,便挽着聘菊的手往庙里走去。
崇恩寺分成两个部份,一边是崇恩寺的大佛堂,并有厢房供香客休息,另一边是尼姑庵,只提供女香客居住休息,以往刘媛都是直接到尼姑庵去,但因今次随行者有男子,于是便前往大佛堂。
聘菊安排众人先歇下,说好等众人用过午饭、歇过午后,再来说话。
刘媛让央儿先在房里守着,便带着二影往后山行去,后山是一片大草原,设有一座凉亭,此时亭里已经坐了三个人影。
刘媛踏进亭里时,张郁清正与万燕说着什么,炎之凛皱着眉道:“她若想让你知道便会让你留下。”
“什么留下?”刘媛不解问道,问罢便上前见礼。
随后便见张郁清上前,担忧问:“媛媛,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刘媛原本还不解为何万燕也在,可后来眼尖地看到他怀里抱着个锦盒,正是上次装着翼花的那个,便知道应该是齐王妃的事有着落了,于是笑问:“可是香的事儿?”
万燕点头又摇头道:“是,但还有别的事儿。”
刘媛想了想,莫非是客栈的事?于是她便转头对张郁清道:“表哥,你去找子正堂哥吧!免得他找不着人还以为被丢下了呢!这里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上次我替娟儿向万大夫要过安神香,许是还有要特别注意的事,你就先离开会儿,等说完了我便去找你。”
张郁清看了看炎之凛问:“炎世子不走吗?”
炎之凛赏了他一际冷眼,道:“万燕找我要的香。”
张郁清无奈地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便转身离去,他怎会看不出来三人有事不想让自己知道?虽说对炎之凛是信任的,但终究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等张郁清走远了,刘媛也在亭子里坐下,并将目光投向万燕,却发现万燕也一脸怪异地看着自己。
“怎么?我脸上有什么?”刘媛疑惑问道。
万燕收回目光道:“没有,只是此次万某查阅各方医书竟发现一件极其巧合之事。”
“何事?”刘媛问。
“先说我查到的东西,齐王妃所中之毒应有九成是冬春子。”万燕边说边将锦盒打开。
里面躺着一个画卷,万燕将其取出摊开,画卷上所绘的是朵有着鲜红花瓣的花儿,花蕊墨黑,枝叶翠绿。
万燕道:“这便是冬春花,所结之果便为冬春子,冬春花只在冬季盛开,于冬季之外的三季干枯而不凋落,并且根茎气孔闭锁,即使浇水灌溉依旧是干枯的,只赖冬季时藏于根茎的水分过活,冬春子带有极其霸道的毒性,凡是中了冬春子的毒皆会气血虚弱,月余便能致死。”
刘媛趁万燕喝茶时问:“若是气血虚弱不是也能吃一些补药吗?”
万燕咽下茶水,道:“若是染病造成气血虚弱的确是能开一些补药,但若是中了冬春子的毒,即便是开了补药亦无任何效用,一如同冬春花于冬季之外三季根茎闭锁,不吸氧分,中了冬春子毒,身体是吸收不了多少东西的。”
刘媛突然想起表姐死前的模样,心中隐约知道为何方才万燕会一脸怪异地看着自己了。
“但你说,中了此毒月余便能致命,我母妃却是拖了半年之久。”炎之凛问。
“这便是我说的巧合之事了,刘小姐上次问的事恐怕和齐王妃是一样的,我想,刘小姐描述的症状有必要跟炎世子说。”万燕将目光看向刘媛,刘媛咬了咬唇,点点头,便将上次同万燕说的症状再说了一次。
炎之凛听了之后,眉头紧拧,万燕则道:“基本上,食用冬春子后,会造成气血虚弱,连续高热,之后服药的确会退烧,但不久仍会继续高烧,之后,退烧与发烧之间的间隔会变短,最后便是高烧不退、身体脱水,然后死亡。”
“要诊出中毒,只能从脚底看,种了此毒的人,脚底会有一块深红色的印子,那印子的轮廓便与冬春花相似,要解冬春子的毒,只能用生长冬春花周围的神仙草,而这两种植物,都只生长在大曼国与大庭国交界处的庭曼山。”万燕说到最后,看了一眼炎之凛。
大曼!又是大曼国!刘媛心底叹道,又问:“你说基本上,所以齐王妃为何会?”
“翼花粉。”炎之凛突然出声道:“母妃中毒后点了掺了翼花粉的檀香。”
万燕点了点头道:“没错,冬春子是少数翼花粉解不了的毒之一,顶多减缓其毒性,但仍会造成气虚,所以齐王妃最后才会故去,至于刘小姐的朋友……”
“一次一点。”刘媛突然道,她突然想起王嬷嬷那时所说的话:二夫人只交代一次下一点,下完了便会死。
“什么?”万燕问。
刘媛猛然抬头道:“少量多次!是少量多次!”
万燕点头,眉头紧皱道:“刘小姐那位朋友许是真得罪人了,这种下毒法,对中毒之人是种折磨,好不了,死不了,只等气血耗尽才能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