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刘媛带着满脸泪痕悠悠转醒,却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一座高山,还有一之手臂环在肩上,目光再往上移却看见一张沉睡中的俊颜。
炎之凛!刘媛连忙跳了起来,此举却惊醒了他。
“炎之凛你在偶床上做神马!”刘媛一脸惊吓地跪坐在床上,口齿不清问。
“什么马?”炎之凛移了下位置,也坐了起来,一脸睡眼惺忪、无害的模样。
“偶说,不对!我说,你在我床上做什么?你不是应该在杏林堂吗?”
炎之凛这时才醒过神来,但并没有要下床的意思,只坐卧在床上,看着被困在床榻内侧惊慌失措的刘媛,慵懒道:“有话问你。”
刘媛有些哭笑不得:“有话问我不会把我叫醒吗?哪有问话问成这样的!”
“妳方才梦魇了,还哭了。”炎之凛边说边指着刘媛的小花脸。
刘媛摸了摸脸,的确还有一点湿意,但就算自己梦魇了,他就能抱着自己躺在自己床上吗?
炎之凛脸面无表情地继续说:“原本想把妳叫醒的,但是我睡着了。”
刘媛见他没有要下床让位的样子,便直接盘腿坐了下来,无奈道:“算了,虽然这个解释非常不合理,但是能否请你先说明要问我何事?”
炎之凛这时却突然一脸肃穆地转向她,问道:“妳要嫁给许贤染?”
刘媛知道炎之凛早晚会知晓此事,心中想着该来的还是来了,于是便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不是我要嫁他,是他要娶我。”
炎之凛眉头一挑问:“有何不同?”
“区别在于他想娶我,或我想嫁他。”刘媛分析道。
“这不是都一样的结果?”炎之凛眉头轻拢,有些不解
刘媛摇头,不一样,若他想娶,但自己不想嫁,有的是办法摆脱他,比如利用眼前这位世子。
炎之凛见她不回答,又再问了一次。
“他要娶,但我不想嫁他。”刘媛轻声道。
炎之凛松了口气,语气坚定道:“只要妳不想,我便能出手。”
刘媛听他如此说,担心炎之凛会找人暗中解决,于是脱口道:“别伤到他。”
炎之凛原本正要起身下床,一听到刘媛的话又坐了回去,趋身向刘媛而去,在她耳边低声道:“担心他?”
原本对于炎之凛突然地靠近刘媛并无闪躲,但当他越来越靠近,直到低沉的嗓音和些微不满的语气在耳边响起时,她才下意识地想退得远一些,然而,她一退才想起,方才她是背对墙壁盘腿坐着的,如今已是靠到墙壁上了!
炎之凛又在她耳边问道:“嗯?”低沉的嗓音带着些微的挑逗,让刘媛红了脸。
真是太尴尬了!刘媛发现自己已经被炎之凛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了,这也就算了,为何这人要在自己耳边搞这种小声问的把戏?就算她曾是演员,但在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对于这种类似于调情的举动也是会害羞的!
炎之凛这才发现她耳朵泛红,整个人微微颤抖,于是他笑了笑,又以同种方法再问了一次。
刘媛又缩了缩,小声道:“他好歹是我表哥。”
“你的表哥不是只有刘子宣、刘子正和刘子渊吗?嗯?”炎之凛还是以同种方式说到。
刘媛又是一颤,连忙用双手推着炎之凛,低声道:“她是母亲的侄子,我不能让母亲伤心的!”
炎之凛听一顿,沉默片刻,又在刘媛耳边道:“妳既不愿嫁他,我便不会让妳嫁他;妳既不愿伤到他,我便不会伤到他。”
这次,炎之凛的语气坚定,不似方才几次的挑逗,这令刘媛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定定地看像炎之凛,她想看他的双眼带了多少实话、多少真心。
但一抬头她便好似跌入一汪幽深的水潭,无论如何泅泳都逃不开被吸入谭底漩涡的命运,她感受到那眼神中的坚定和真诚,这个人是真心的,刘媛心里想著,眼中便流露出感动。
炎之凛也发现刘媛眼神中的情绪波动,微微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并道:“我一定会等到妳想嫁给我。”说罢,随即退开下床。
这时,刘媛还用手摸着被吻过的地方发愣,炎之凛笑了笑,丢下一句睡觉记得关窗免得着凉的话,便离开刘媛的房间,没入黑夜之中。
待刘媛反应过来时,炎之凛已经离去,房里依旧黑暗安静,但似乎有些东西不一样了,至于是什么不一样,她并不知道,只是默默地下床把窗关上。
“啊啾!”就在关窗的时候,刘媛打了个喷嚏,她笑了笑,明天不用出门了呢!不知这场感冒会到何时才好呢?
隔一天,刘媛果真染上了风寒,珍珠宝斋自然是不能去了,张贤染也来消息说临时有事不能与刘媛去拿首饰,许氏只得让林嬷嬷跑一趟。
这一日,万燕很巧合地来相府替娟儿及六娘复诊,便顺便替刘媛号了脉开了药,他发现刘媛的心情似乎不错,心中想起炎之凛交代的事,便无奈地笑了笑,对许氏道:“刘小姐的病并无大碍,但据闻三日后乃太子殿下成亲,恐怕还是不宜出行。”
许氏自上次中毒事件后便相当信任这位万大夫,于是点头称是。
太子大婚那一日晚间,刘尚书来凝院探望刘媛,并带来他去月静别院调查后的结果:闹鬼是闹鬼,但因着当年刘尚书的警告,没人敢把这件事向外说,就连下人们都不解谣言是从哪传出去的。
“我也派人暗中调查了,都说没找到是谁散播出去的。”刘仲远道。
这个结果令刘媛更难安心,虽说是一个荒诞不经的谣言,但谣言除了会止于智者,也会传于愚者,待到有人当真了,那可不妙了,于是等刘仲远离去后,她便唤来河影,手书一封让她带到来仪客栈去。
炎顺帝二十一年,十一月,对整个大炎皇事来说是最忙、最重要的一个月,先是办完太子婚事,接着便是四皇子与五公主的。
太子大婚时刘媛正病著,没去参加,四皇子大婚时,刘媛也以养身子为由留在家里,她认为,在这多事之秋,少出门便少麻烦,而且借由来仪戏班的宣传,举国上下对这位四皇子无不议论纷纷,多少也掩盖下与她有关的谣言,此时她若出现,难保流言再起。
她在家休养的这几天,许贤染偶尔会来探望,每次来无论说什么刘媛都无欢喜亦无厌恶,既不亲近却也不疏离,这让素来活泼嘴甜的许贤染颇为受挫,这天,他终于忍不住问道:“媛媛不喜欢我吗?”
只见刘媛坐在桌旁耸肩道:“没所谓喜欢与否。”
许贤染一挑眉,决定下猛药,问:“那妳可知道妳是我未婚妻?”
刘媛沉默片刻,问:“谁说的?”
“我与姑母说过,她同意了。”许贤染见刘媛好似不知,便立马答道,心想着对待刘媛还是直来直往些好。
“我不记得我同意了。”刘媛低头吹了吹装着热茶的茶杯,热气氤氲间遮住她的目光,使许贤染更觉她这句话高深莫测。
许贤染笑了笑道:“自古婚姻之事……”
刘媛接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我知道,但是我认为我也有选择权的。”
在许贤染还没来得及开口时,刘媛便开口问道:“若是你以后有了孩子,你会希望她嫁给什么样的人?”
许贤染笑了笑,心想这丫头鬼点子也忒多了:“自然是真心待她好的人。”
“什么是真心待她好?”刘媛又问。
许贤染毫不犹豫道:“嫁为正室便当以正室之礼待之,妾室于嫡长子出生前不得生子,三年无所出才能让妾室有孕,若一直无后便抱养庶子记为嫡子,最后,便是要尊敬她。”
刘媛听完冷哼一声,问道:“正室之于妾室的分别在于何处?”
许贤染轻松道:“一个明媒正娶、八抬大轿,一个私下纳得、青衣小轿。”
刘媛又接着道:“不是,其实是一个端庄大肚、善待妾室,一个温柔小意、尊敬正室,这便是男人普遍的认知和希望,但她们都是人,只要是人便有欲望,你所谓的妾室难道不会想先生下庶长子动摇嫡妻的地位?你所谓的妾室难道不会想自己养儿子有个老本?这种欲望会不会把主母反噬了?”
“但后宅便是如此,而主母则该端庄贤惠,管理后院,调停妾室知间的纷争。”许贤染一副理所当然道。
“若如你方才所言,这所谓夫妻不过是场权力交易罢了,那不如当初找个管家管住后院不就得了?”
许贤染这才弄明白刘媛想说的是什么,便笑了笑问:“妳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刘媛并不否认,点头道:“没错。”
“妳可知道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女子有妳这种想法便是善妒?”许贤染似笑非笑道。
刘媛问:“那你可知道一个女人妒忌便是在乎,不妒忌便是心中无你?”
“心中无我也是吾妻。”
刘媛以手撑头,笑道:“看来你喜欢娶没有灵魂的空壳,这便是你娶妻的目的?为了一个空壳或说皮相?”
许贤染不愠不火,道:“美的事物人皆爱之,有何不对?”
“幼时,我曾因贪慕一朵娇花的美艳便摘下插瓶,却不知要悉心照顾,那花在瓶里两日不到便枯死了,花要的从来不是赏花人,而是惜花人,从不需要欣赏的目光才活着,而是需要肥沃的土壤、适时的灌溉,和温暖的阳光。”刘媛道。
“肥沃的土壤是钱财、适时的灌溉和温暖的阳光是宠爱,但有了这些,便失去了管家的权力了。”
“表哥说错了,女人要的从来不是权力,那是因为男人的冷落,致使女人必须抓住权力显示自己的地位,后宅里,向来是得男人疼爱的人才是最有权力的人,而这种人根本无须追逐权力,因为权力已被放置在她手里。”
“而且我方才所说的与表哥的结论不一样,肥沃的土壤是不变的忠贞,适时的灌溉是坦白的心意,温和的阳光才是所谓的宠爱,我的说法表哥也许无法接受,但这是我的看法,若是表哥有朝一日能接受了,再来跟我说成亲的事。”刘媛笑了笑,端起茶看着一脸惊诧的许贤染。
她知道今日自己所说的东西太过美好纯粹,这种感情也许只存在于童话故事中,但她说得越完美、越难以达到,越能打消许贤染想娶自己的念头。
许贤染见她端茶送客,便也挠了挠头起身离去,临踏出房门前,刘媛悠远的嗓音传至他耳中:“表哥,先想清楚你想娶我的原因,再想想那值不值我捧着一颗真心嫁给你,我不想如我娘当初那般嫁给一个为了自己前程连感情都能出卖的人。”
自这次与许贤染深谈后,刘媛便没再见到他来探自己,平日里,她除了偶尔收到炎之凛透过墨田传来的消息或小物件,便是在房里闷头练字弹筝。
五公主大婚前一日,刘媛正在房里练字,一个‘闲’字才刚收笔,便听才回来伺候没几日的娟儿慌忙跑了进来,嘴里嚷着:“小姐!不好了!二夫人到衙门击鼓鸣冤,说小姐是害死媛表小姐的冒牌货!那个阿纪跟著作证了,如今京兆尹已到了我们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