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顺帝二十六年一月十六,整个炎京城尚未从新年的欢庆缓过劲儿来,又迎来一件大喜事:大炎和亲公主出阁。
由于炎元慧是以和亲公主的身份出嫁,所以必须从皇宫出阁,因此她早在前一日便拜别老齐王,入住皇宫。这一早,皇宫里便热闹非凡,其中炎元慧暂住的飞星殿更是人声鼎沸,刘媛唯恐她担忧紧张,一大早便进宫相陪。
现下,飞星殿的闺房中,炎元慧一身大红嫁衣,仪态从容地端坐镜前,脸上妆容精致,让她脱去了稚气,多了点成熟,见到她的人都不免要一阵吃惊,昔日那个总是胆小地躲在人群之后的郡主,何时已经有了如此大气从容的神态?
刘媛看着炎元慧点了点头,眼底满是赞许和疼惜,她知道一场混战及逼宫已经迫使炎元慧长大,因她即将嫁为皇后,前几日刘媛也特别与她谈过,那时炎元慧只说:大嫂,我知道他势必纳妃,但只要他在还喜欢我时真心待我,感情淡时能敬我正室之位,我便满足了。
刘媛觉得,炎元慧有所觉悟便是好事,心疼之余也无再多说,看着炎元慧虽面上从容,但手中帕子早被蹂躏地不成样,便有意宽慰她。
她先看了看寝殿内,确定殿内都是已经出嫁的熟人后,才笑着问道:“慧儿可把小册子收好了?”
殿内瞬间安静片刻,而后几个少妇便含笑看着炎元慧。炎元慧想起了皇后昨夜让吴嬷嬷拿给她的册子还有吴嬷嬷说的话,顿时羞红了脸,低垂着头点了点头。
刘媛见状故作松了口气状,拍着胸道:“还好还好,记得收就好,免得到时候跟我一样闹笑话。”
钟昀柔听了只觉得好奇,一脸疑惑地看向刘媛,而炎佳晴则眨着眼睛,一脸八卦样问:“说来听听!我们素来沉着冷静的齐王妃闹了什么笑话?”
刘媛忆及新婚之夜,心中甜蜜、尴尬翻涌,本是想故作害羞的,却不想真地红了脸。只见她赧然道:“我出阁前晚看了册子,后来入睡前便压在了枕下,妳们也知女子出嫁便是从早忙到晚,那日一早我便被丫鬟拽出床,压跟忘了枕下的册子,再想起时,箱笼都抬出去了,所以……我只好把它藏在袖子里。”
“就这样拜堂?”欧阳璇惊讶地问,面上满是不可思议。
刘媛干笑:“对,那时只想到这个法子。”
“然后呢?”炎元慧也好奇问。
“嘿嘿,后来进了新房,等之凛出去后,我因为累了整天,再加上紧张的心情终于松下来,便靠在床上睡着了,他回来后便在床边坐下想将我唤醒,结果……哎!我那时真是睡熟了,真的是忘记了!手一滑下,那个册子就掉出来了……妳们不知道,那时我真的有种想挖洞钻的冲动,他看我的眼神当真是……”
看着刘媛懊恼的模样,听着她说的话,一群已婚妇女早已笑作一团,炎元慧虽红着脸,但仍是笑了出来。
“当真是一绝了!”王雪君竖起大姆指赞道。
刘媛笑着对炎元慧道:“所以,我才担心有人步我后尘。”
这时喜婆子自外走入道是炎元慧该去前殿拜别长辈了,因炎元慧现在的身分是公主,所以长辈指的自然是太后、炎顺帝及皇后了。
炎顺帝几人方才踏入殿内,便听后方寝殿传来一阵哄堂大笑,便阻了太监的通知,笑着对太后道:“看来不会哭嫁呢!母后和皇后倒是白担心了!”
太后慈祥一笑,一脸好笑地对着皇后说:“原本担心她哭鼻子,哀家还特地寻了齐儿那小子,让他一路上多照看着,好好劝她,如今看来简直白搭。”
皇后一想起炎世齐,脸上也是温婉的笑意:“母后说的是,不过依儿媳看,齐儿不一路疯玩便谢天谢地了。”
待行过礼后,太后等人交代了几句后,便见炎元慧眼泛泪光一一应下,接着一方红色喜帕盖下,遮掩住她擒着泪的目光。按出嫁习俗,新娘该由兄长揹着出门,如今她是和亲公主,便该由嫡亲兄长,也就是太子揹出门,但炎世治却主动将这工作让给炎之凛。
炎元慧只听炎之凛的声音自头顶传来,竟然异常轻柔:“慧儿,大哥揹妳出门。”
炎之凛的背宽大坚实,炎元慧心中感动,虽说两兄妹自小缺乏母爱,炎之凛身为兄长虽严肃了点,但对自己的维护却更甚母妃,他宽大的肩在这几年里替她挡下过许多风雨。
她曾担心以大哥的个性会不会找不到妻子,幸好他遇上了大嫂,看着大哥大嫂伉俪情深,听着大嫂说起与大哥的故事,自己总会偷偷幻想自己未来夫君的模样,他们会不会如兄嫂那般恩爱,约定白首?
如今自己要出嫁了,身前那个遮风避雨的人即将换人,但炎元慧知道,大炎齐王府永远会是她的靠山。
“大哥,谢谢你,我会幸福,一定会很幸福……”炎元慧终究还是落了滴泪在炎之凛的背上。
炎之凛的身子一僵,哑着嗓子道:“好!我炎之凛的妹妹,今生定要幸福,他若敢负妳,我亲自送他去地狱。”
炎之凛的声音不大,但仍传入众人的耳里,他的话无人反驳,炎之凛虽嘴上不说,但众人都知道炎元慧于他而言有多重要,即便出征在外仍是时常写信问候,甚至同意为她办宴会选婿,所以都认为他在如今的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完全是合理的。
刘媛心中一酸,她比别人都清楚炎元慧于炎之凛而言是如何的存在,他们可说是相依为命的亲人,炎元慧更曾是炎之凛眼中唯一的亲人。而今炎元慧终要成亲,炎之凛心中肯定也是不舍的。
喜轿出了宫门,按公主出嫁的习俗绕城两圈,最后出了炎京城门,和亲队伍已经候在了那里。此番和亲由炎世齐负责护卫送亲,此刻他站在前头,身边跟着大庭派来的使臣。
双方互相见礼后,炎元慧便由丫鬟扶下了轿,被送入大红马车中,双方寒暄片刻后,炎世齐便指挥着大伙儿启程。
一个月后,车队到了大庭皇都城门口,上官瑁领着众臣代上官琴迎接,而后将人安置在使臣馆中,上官琴已下旨,让炎元慧自使臣馆出嫁。
成亲当日,炎元慧穿上上官琴遣人送来的皇后朝服,脸上是幸福的笑意,脑子里想着的是这几日听到的消息:上官琴下旨,皇后产下皇长子前,暂不纳妃。
而此时在宫中,一袭朝服的上官琴正紧张的跺着步子,而他身后是不断叨念着册封大典的礼官,然而礼官念了什么,他根本没听进去,心中所想便是那抹倩影,那双抚平焦躁的双眸,他无法阻止自己想像着她穿着皇后朝服与自己比肩而立的模样,光是用想的都觉得兴奋异常。
“郭泰!郭泰!”这是上官琴第N次叫出躲在暗处的郭泰,而郭泰也习以为常道:“回皇上,吉时尚未到,皇后娘娘尚未从使臣馆出发,若是出发了,郭何会来消息的。”
上官琴点了点头,又不放心道:“让郭何一定通知,我去宫门口接她。”
一旁的礼官忙道:“皇上,如此不合规矩呀!您必须在册封台上等皇后啊!”
“行了行了!有人说朕不能亲于宫门迎接朕的皇后吗?”
一旁的礼官早已瞪呆了眼,他眼中的皇上虽向来脸带笑意,温润如玉,但其实一举手一投足间都有着指点江山的霸气沉稳,原先他还道是皇上英雄出少年,即便成亲定也是稳重冷静,哪知他会是如今这般模样?这根本就是冲动易怒的怀春少年郎嘛!
上官琴的焦虑一直到郭何来了消息才消停,和亲公主终于从使臣馆出发了!
郭泰才开口,便听上官琴急道:“随朕去宫门。”
礼官再抬头,便只见身影一晃,人早没了踪影。
炎元慧此刻的心情当真是紧张、兴奋至极,她心中想着那金面具,和面具下的面孔,回忆着两人每次对话,心中便忍不住颤抖,因喜悦而嘶吼着。
一路上百姓夹道欢庆,炎世齐以大炎皇子的身份驾马行于前头,与前来接亲的上官瑁齐头同进,此时,前头传来百姓的惊呼声,接着一匹白马奔腾而来,却又恰到好处地在上官瑁及炎世齐的面前停下。马上之人一身粉色骑装,面容秀气,气质轻灵,只听她朗声道:“阿定见过瑁王爷、六皇子、皇嫂。”
炎世齐眼中闪过惊艳,竟不自主笑道:“好久不见,定公主。”
上官瑁瞥了着炎世齐一眼,眼底滑过一抹打趣,随即笑问道:“是阿定啊!怎么了?”
阿定抿了抿嘴道:“你们可能要快些,皇兄急不可待,已经在宫门口等着了。”
上官瑁扬眉,打趣道:“这么急?那我偏要慢慢走。”
阿定耸耸肩,随即与二人并行。
炎元慧心中窃喜之余,也好奇起自己这个未来小姑长什么模样,听说定公主是上官琴在民间认的义妹,登基后便封为公主,自家大嫂曾跟自己说过这位公主,也使得自己对她印象颇好。
阿定驾马行于炎世齐一侧,毫不避讳男女、亲疏之别,只见她对炎世齐咧嘴笑道:“六皇子好,的确是久未见呢!”
炎世齐对于她的突然开口有些受宠若惊,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讪笑着。
阿定见他如此也没多想,只笑道:“这一路自大炎而来可有何麻烦?媛姐姐可有消息要带给我?”
“没、没消题,没问息,啊不是,是没问题,没消息。”
一旁的上官瑁见炎世齐脸色微红,语无伦次,嘴角一勾,有戏!
“阿定,庄家那小子呢?”这时只听上官帽突然问道。
“瑁王爷说的是庄程?不知道,前几日还说要和我一起研究医书,但这几天人又不见了。”阿定皱着眉道。
而一旁的炎世齐并未开口,只觉得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涌现,是那种很想揍人的冲动,但是揍谁呢?
在他还未想清楚前,众人已到了宫门,而他随即也看到了宫门口那道明黄身影,车未停,他便大步上前,将礼官惹得连连皱眉,又引得周围百姓官员惊呼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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