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迈出没多久,远处一个亚麻色身影飞快朝木屋奔来,须臾,便到了院落前。
微雨心中蓦地吓了一跳,脚步不自觉地退后了一下,抓着竹栏的五指,微微收紧。
这是她第二次认真的看见这个人,昨天是第一次,初一对视,她吓得大惊失色,一头凌乱的长发和茂盛得几乎遮住了半张脸的胡须,行为举止跟样子都和原野人几乎无异,除了身上穿的那一身明显过短的衣服,她真的会以为他是石器时代的“猿人”。
少年看着她退了半步的双脚,脏乱的脸上在看到自己时明显的一慌。
密长的睫毛垂下,他敛去眼里的受伤,提着两只手上的背篓,走进木屋。
捕捉到他眼底里那一丝快得几乎让她抓不着的情绪,惊讶于他的敏感,她有些赧然,心中升出几分歉意!
把背篓里已经在河边杀好的鱼放进锅里,少年娴熟拿起打火机生火,待火烧起来之后,又从背篓里抓起刚刚采回来的草药,放进碗里用弯刀的刀柄碾压.....
行动不便的微雨撑着竹栏困难的转身,看着那个“猿人”万分熟练的在屋子里忙碌着,红肿还未褪去的双眼,惊奇的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脑子里的疑问,一个叠加着一个!
在这深山里,有这个漂亮得像度假村屋的建筑物已经异常奇怪,屋子里还有油灯,有灶台,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在她还在发愣期间,少年已经碾好了草药,放进碗里,朝门外出神的微雨招招手,指指手里的木碗,示意她进来敷药。
蓦然回神,微雨抬脚,踉跄着走进大厅,腿上的伤口因她的动作而微微撕扯着,痛得她黛眉紧皱。
少年见状,想要上前帮忙,但一想到自己的样子,担心又吓到对方,念头忽而又褪了去。
好不容易到了桌子旁边,少年对着微雨指指长凳,示意她坐下。
朝少年礼貌的点点头,她依言缓缓坐下。
指指她的右手,他的意思是让她伸出上药。
见状,微雨迟疑了下,最后怯怯的抬起右手。
为了不让她走动时草药掉下,少年细心的将草药碾成药汁,蹲下身,他用指腹沾上,轻轻地涂抹在她手上的伤处。
因为对方的触碰,微雨本能的瑟缩了下,好多天没清洗的脸上,浮现了些许的尴尬。
少年却没抬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又再度继续。
没有想象中类似消炎水的刺痛感,暗绿色的药汁敷在她的患处,冰冰凉凉,反倒让微雨觉得有几分舒适。
涂完了一只手,他指指她的左手,微雨立即会意,抬起左手.....
微微垂下眸子,她悄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才注意到对方以犬狼的姿势半蹲,心底未消去的讶异此刻又加深了几分!
但是,看上去快要一米九的那般高大的身材这样蹲着,竟然显得这样的自然萌态!
锅子里炖着的鲫鱼鱼汤已泛白,清香的味道扑鼻而来,勾起了那么多天以来未进食的微雨的食欲,她的目光被鱼汤吸去!
脸上和四肢都上好了药,少年好像知道她会饿一般,起身走向炉子的方向,舀起一碗鱼汤,夹起几块鲜嫩的鱼肉一同放进碗里,而后端到她面前的桌子。
扑鼻的香味立即窜进她的鼻尖,微雨抬头看了看少年一眼,已经恢复淡淡血色的樱唇轻启。
“谢谢”
少年愣了愣,没有再做什么手势回应她,转身拿起木碗也替自己装了一碗。
一室之内,相顾无言,都自顾自地喝汤吃肉!
两个人简单的吃完,算是解决了一餐,抬头,看了看对面陌生的女人,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此刻她脸色依旧很苍白。
他忽然抬手,探向对方。
看到他的动作,微雨以为他要干什么,身体本能地向后缩了缩,眼里闪过一丝防备。
见状,少年有些茫然,指了指她的额头。
见状,微雨才明白自己纯粹想多,暗暗松了一口气,但对于他的动作,半响,她也看不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她眼里的疑惑印进他的眼中,手长脚长的他干脆伸长手臂,温厚的手掌直接覆上她还残留血迹的额头。
微雨蓦然吓了一跳,身体顿时僵住,睁着眼睛不知作何反应。
这么多天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中的她不知道自己原来有发过高烧。
须臾,少年把手放下,确认面前的女人高烧已经退去........
次日一早,少年醒来,走到旁边原本自己的房间,他推了推门,青竹做的房门在里面被扣上,少年放下手,明明什么都不懂,但又好像什么都懂的他,心里仿佛明白,里面的人对自己有所戒备。
原本对外界防备的人是自己,现在反倒是自己遭人惧怕!
房内的微雨待到天际发白,才不安稳的睡去,漆黑的深山和全然陌生的环境,让她在夜晚中不敢入眠,被背叛和失去孩子的悲痛,像魔魅一样围绕在她的体内不肯离去!
她静静的躺在床上,瘦弱的身体蜷缩着,青紫一片的两手反抱着自己,即使睡梦中,她也处于防卫状态!
她眉头紧蹙,斑驳的脸上还印着清晰的泪痕!
一天、两天、三天,于微雨而言,每一个明天,都难熬漫长,除了吃饭,其余的时间她都呆在房间里,不肯踏出房门半步。
那可怖的夢魅总不愿放过她,每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分便汹涌而来,一遍一遍腐蚀她的神经,让她不得安宁!
阳光普照,禽鸟飞行!
几天静养,微雨身上的伤口逐渐在愈合,那位“猿人”少年每天帮她擦的草药出奇的有效,唯有后背,有时忽然传开的疼痛,但也都被她刻意忽视。
午后傍晚,坐于床上的微雨缓缓抬头,看着木窗外面的晴空,几天前还苍白的脸上,血色也在一点一点的恢复。
垂下头,她看看自己身上不知道穿了多久的裙子,秀气的黛眉,不曾抚平过。
移动身体,她缓缓下床,出了房间,她四周环顾了下,走到案桌上的水盆边,低下头,她借由水面看清自己的模样。
水面倒映出她的模样,发丝凌乱,目光黯淡,干涸的血迹加夹着尘土,和愈合的伤口在脸上形成道道斑驳的痕迹。
像极了贫民窟出来的乞讨者!
眸中划过一抹凄讽!
她一向爱干净,忍不得身上脏污,可如今却因为那个弃她如敝履的薄幸人,那个曾经她自以为熟悉的朋友,变成这副鬼样子!
。
抬头,她转身,视线在房间和客厅环顾一圈,没有看到把她性命捡回来的救命恩人,缓步踏出木屋,她四下张望着,找不到那高大颀长的影子。
穿着帆布鞋的双脚踏下楼梯,她第一次离开木屋的范围,往草地那方走去,想要找水源清洗身上的脏东西。
休养了那么多天,她受伤的双脚已经可以正常走路,踩在绿油油的草地,她刻意绕开了那些野花,脚上传来软绵绵的触感,带来几分舒适。
她的脚步,走得越来越远,身后木屋渐渐地变小,脚下不再是平坦的草地,参天的大树映进微雨的眼帘,小小的人被林木包围。
回头望了望身后林木环绕,让人头晕目眩的深山,微雨心里渐生不安,有些紧张的看着四周,四下寻找着少年的身影.....
在丛林里玩耍够了的少年此刻欢快的往家里奔去,矫健的身体在树上敏捷地跳跃着,从这一棵大树跳到那一棵,乐此不疲!
听到声响,微雨心跳顿时漏了半拍,紧张的抬起头,意外地在高树上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朝自己的方向跳来,快速敏捷得宛如猴子!
她惊得目瞪口呆!
他真的是猿人……吧?